001.
认识到这点，夏书逸身上肌肉瞬时紧绷，他呼吸轻滞。
浴室内有水声响起。
夏书逸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他身体先他大脑一步反应过来，房门被缓缓推开。
他看去，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一切就模糊。
他下意识向前迈步，那一下却让他直接脸朝下扑到地上，他本就侧躺在地上。
黑暗中，他动作突兀，旁边已经准备睡觉的陈旭敬几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看来。
夏书逸重新躺好，再次闭上眼睛，心口却还在砰砰直跳。
好一会，缓过劲，他左手搭在额头上睁眼看向前方的手机店，颇有些咬牙切齿。
早知道他就不到处乱逛了，那样时间肯定充足，洗完澡说不定还能……
夏书逸爬起来拿了背包翻找，找出顾静枫之前给他的药，偷偷倒出一颗，快速塞进嘴巴。
重新躺下，夏书逸不让自己再去乱想，大脑却一直无法冷静。
翌日，夏书逸是被吵醒的。
他睁眼时，凌晨昏暗的夜色下，本就拥挤的街道上多出好些走动着的人。
那些人和穿着统一服饰的军区士兵不同，他们并没有统一的服饰，他们倒也背着背包，但背包各式各样，唯一不变的就是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
那些人是探索队的人。
陈旭敬也已经被吵醒，他起身到一旁去和昨夜负责守夜的士兵聊天，顺便问问第一军区的打算。
稍晚一些时候，天色稍亮，陈旭敬回来时，顾静枫三人也都已经被吵醒。
街道上探索队的人越来越多。
“明天进去，今天集合，这次军区一共发放了六万多个名额。”陈旭敬一边收拾睡袋一边说道。
“六万？”古林蹙眉。
“也不知道能来多少。”陈旭敬道。
古林点点头。
探索队和军区的士兵不同，他们军令如山，探索队属于私人组织更为自由散漫。
说话这会，夏书逸四人也把行李收拾好。
草地旁边，白诉泠居住的小手机店门外已经等着好几个第一军区的人，手机店门一打开，一群人立刻靠近。
第一军区元帅不见，很多事情需要人拿主意，白诉泠现在是第一军区的代理元帅。
夏书逸远远看了会，并未打扰。
几人轮流去洗漱完后，陈旭敬看向夏书逸，“你看看你有什么缺的，我们去找补给点一起领了，你在这守着？”
六万多人，这县城又不大，还只能住在街道上空地中，如果不留人守着他们睡觉这片地方，等下他们回来肯定就没地方了。
“好……”夏书逸快速回头去翻看背包，他这背包是才领取的，东西都很齐全，只需要再补些食物和水。
他们明天就要进去，今天是最后的补给时间。
把缺的东西都报给陈旭敬后，夏书逸看着陈旭敬四人跟着街上移动的大队去找补给点。
天稍亮些后，县城中的人越来越多，县城也随之热闹。
每一次要进新的异界，军区的士兵除了新兵气氛都颇为凝重，因为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那群探索队的人却全都特别开心，能以这种方式直接进入异界，对他们来说就像大型活动般有意思，街道上时不时就会看见相熟的队伍打招呼聊上几句。
对这，大部分士兵面无表情。
看出军区的人不爱搭理他们，探索队的也觉得军区的人甩脸色，两边互不搭理泾渭分明。
哪怕他们都混在同一条街上，那种感觉也分外明显。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夏书逸心中是淡淡不安。
这次的行动恐怕会相当惨烈。
夏书逸正走神，不远处就走来一群二十多个人。
“就这边吧，地上还有草，睡着也舒服。”为首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穿着一身红色的登山服，颇为显眼。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身后一群二十多人纷纷卸下背包放到草地上。
夏书逸赶紧看去，“我这边还有四个人。”
“往旁边挪挪。”男人往他这边看了看，回头和队里其他人说话，留出四个人的空。
草坪不大，对方一队人直接占据大半，地方一下变得拥挤。
夏书逸看着地方够，没说话。
夏书逸没意见，对方探索队里两个看着年纪不大的人却扁扁嘴，表现得不太高兴。
夏书逸懒得理会。
带头那队长看见，对着两人一人脑袋就是一巴掌。
“你别介意，这还是第一次进异界，跟打了鸡血似的，发疯呢。”队长笑着在旁边坐下。
夏书逸看看那两个被收拾了的年轻人，他们和周世一差不多年纪，“嗯。”
看出夏书逸好说话，男人主动道：“我叫张王李，探索队的，我是队长，他们都是我队里的。”
“夏书逸，第二军区。”
张王李明显愣了下，旁边正忙着检查背包的一群人也是一愣，下一刻他们纷纷看来。
“夏书逸？第二军区那个炮神夏书逸？”
夏书逸噎了下，张王李居然知道他让他惊讶，但炮神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又不是只会放炮。
而且就算是放炮，也要看他的魂器心情好不好，又不是说他说了算。
“嗯。”夏书逸没去解释。
“你真的是夏书逸，怎么看着不太像？”
“你真的一炮轰平了一座山？”
刚刚就特别活跃的那两个小孩一秒忘记之前的不高兴，好奇地凑了过来。
张王李赶紧把两人往旁边推去，“别给我在这捣乱。”
张王李平时应该很好说话，那两人并不怕他，依旧放肆地打量着夏书逸。
“你别搭理他们，一群小孩。”张王李歉意地看向夏书逸。
夏书逸确实不准备搭理。
“第二军区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这次的行动第二军区没有参与啊？”张王李疑惑。
“我跟我们元帅一起来的。”夏书逸迟疑一瞬后说道，白诉泠现在在外面的风评两极化严重，他并不乐意听不好的那部分。
一提起白诉泠，张王李一群人脸色立刻就变了，他们眼中都浮现出敬畏和好奇，连带着再看夏书逸的眼神都变得不同。
察觉到这变化，夏书逸对张王李一群人的印象突然就变好不少。
“说起来，都没看见白元帅。”张王李四处张望。
“他在忙。”
张王李张嘴就想要询问关于白诉泠的事，话到嘴边又克制，他开口道：“这异界你知道多少？”
夏书逸是军区的人，是“内部”的人。
夏书逸看向远处的裂缝口，从他们这边看去，裂缝太远只有巴掌大小，“不了解，进去的人都没回来。”
张王李哑然。
见张王李还算比较好说话，夏书逸忍不住多提醒一句，“进去之后小心些，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谢谢。”张王李笑笑，并未放在心上。
夏书逸欲言又止，话到嘴边终究咽回。
张王李他们这些人远比新兵更难管教，新兵还没进过异界好歹还抱有敬畏之心，这些人却已经有自己的一套经验，他们倒也不至于不屑一顾，但内心深处也是真的觉得自己能应付得了的。
有些事只能靠自己。
知道多说无益，夏书逸不再说话。
张王李一群人刚到这边，把东西放好后，好几人约着三三两两的去附近看热闹。
张王李坐了会，也被一个相熟的探索队队长叫走。
陈旭敬他们回来时带了一堆东西，回到草地见他们的地盘被人分走大半，都有些不高兴。
不过看看周围几乎已经无处下脚的街道，他们又释然。
探索队来的人比预料的多得多，这县城根本不足以装下六万人，来得晚些的可能只能睡到城外去了。
人太多，夏书逸几人收了心，老老实实呆在草地中哪也没去。
白诉泠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除了早上离开时夏书逸看见他一眼，一整天都不见踪影。
下午四点左右，夏书逸几人都被热闹的气氛和人来人往的人群弄得昏昏欲睡时，有人找来。
“请问夏书逸是？”来人一共两人，一个二十一二，一个二十七八，一男一女，两人长得颇为相似，开口说话的是年纪大些的那个女人。
夏书逸起身，“我是。”
两人立刻看向夏书逸。
“你好，我们是李巡的徒弟，我叫李希，这是我弟弟李望，我师父听说你也会进这个异界，特意让我们过来和你打声招呼。如果可以，我们想问问你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吗？”女人道。
夏书逸茫然，“李巡？”
李希愣了下，快速解释，“就是李队。”
见夏书逸依旧不解，李望补充，“A级，之前跟你一起组过队。”
夏书逸反应过来，“他怎么样了？”
之前那个异界一群人里夏书逸醒得最晚，他醒来时大部分人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剩下后期的疗养，所以很多人当时都已经提前离开。
“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最近他和几个朋友要进另外一个A级异界，不能来这边。”李希道。
被留下的异界里通常都有他们能用得上的东西，探索队经常进入其中，除了狩猎异兽也有采集这些东西的目的，那能带来不小利益。
A级有军区出身也有探索队出身，除了每年固定地看守冥界和另外两个没找到异界之核异界的任务，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在忙自己的事。
“那就好。”夏书逸还是第一次知道李巡是探索队出身，还有两个徒弟，不由多看了两眼。
李希和李望应该和李巡有点亲戚关系，仔细看两人长得和李巡有些像，人都偏瘦。
“我们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异界，我师父不放心我们，所以他叮嘱我们来找你……”李希略有些尴尬。
“抱歉，我到时候要跟我们元帅一起走。”夏书逸话音落，马上又道，“你们给我个联系方式吧，队伍决定好了告诉我你们走的哪边。”
如果近，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可以多关注下，李巡之前告诉了他不少事。
“好。”李希打开通讯仪。
002.
夏书逸上前。
三人交换完通讯方式，又大概聊了几句后，李希和李望离开。
夏书逸目送两人走远，回头时，张王李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正惊讶地看着他。
“你们认识？”张王李开口。
“以前认识的人的徒弟。”
“你认识李巡？”张王李愈发惊讶。
听见“李巡”两个字，附近一片不少人都回头看来，眼神探究。
张王李连忙压低声音，“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很有名？”夏书逸不解，他印象中并没叫李巡的名人，如果李巡很有名，他之前应该就会想起。
“当然！”张王李道，“你们这些当兵的不知道，李巡在我们探索队里那可是大名人，他是探索队出身，没有老师也没有师父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二十五六就跻身A级，后来还参与了一段时间的大战。”
“有名的不只是李巡，他那两个徒弟也很有名，他们两个年纪虽然轻但实力却是探索队里拔尖的那一波，加入A级是迟早的事。”
夏书逸想起，他们之前说起朗空时，李巡确实问过他父母的名字。
朗空已经是十年前的事，那时候大战还未结束，李巡能参与朗空的作战现在还活着，名气必然不会小。
同时夏书逸也稍微松了口气，李希和李望既然是李巡的徒弟，应该不至于无法照顾自己。
“上一个异界我们一起行动的，就认识了。”夏书逸回答张王李之前的问题。
“这么说起来……”张王李想起之前听说的事。
夏书逸和白诉泠两人在他们队里所有人都昏迷后，硬是背着一群人走了几天，被找到时一群人都已瘦骨嶙峋奄奄一息，当时他们队里大部分都是A级。
这件事早就报道出来，但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上一个异界细胞增生的特性吸引。
明白是怎么回事，张王李再看向夏书逸的眼神变得复杂。
魂器特殊攻击力大的人其实不少，初听见夏书逸一炮轰掉一座山脉时他就和身边的人聊过，羡慕有唏嘘也有，但事后却并未放在心上。
魂器一觉醒就已经决定了这个人后半生地走向，夏书逸这样从D级突然异变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几率几乎为零。
他那时候也没想过他会见到夏书逸。
夏书逸和他想象中的意气风发不同，冷静，沉稳，如果不是夏书逸自己报上名字，他绝不会往这方面想。
夏书逸冲着张王李点点头后，回到陈旭敬几人身旁。
稍晚些时候，军区给所有探索队的人统一发了通知。
他们可以自发组队，每个大队人数控制在两百人左右，晚上十点后没有等级的队伍会由系统统一分配队伍。
通知一发出，本就热闹的整个县城瞬时闹腾得越发厉害，如油锅沸腾，无数人走动在巷道间寻找熟悉适合的队伍。
面对那份热闹，安静收拾背包做最后一次确认的军区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不少人都在等着看那些探索队地笑话，但冰冷之下眼底深处却都是担忧，那毕竟是一条条人命。
分队忙到夜里十点，之后探索队的人又是换地方又是集合，直到凌晨两点左右才安静。
凌晨四点，天才刚雾蒙蒙亮，县城中就吹起起床号，所有人集合。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一个小时，那些探索队并不适应他们军区那套。
期间夏书逸收到李希的信息，他们走十二点钟方向。
集合后，第一军区的负责人开始讲话。
这次和之前不同，夏书逸几人并未加入大队，收拾好东西后他们远远等在手机店门口。
白诉泠带着董杨站到了裂缝口。
探索队的人平时少见到白诉泠，不少人都看过去，队列中不乏窃窃私语的。
负责人把话都讲完后，开始向异界里面放人。
这个裂缝口能通过人的地方比之前大，每一次进入的队伍都是两个队伍，效率相当高，几分钟就已经放进去好几个队伍。
白诉泠在旁边站着看了会，走向街道。
回到街道看见夏书逸五人已经整装待发，董杨道：“我们要等其他人都进去之后再进去，还晚。”
被提醒，夏书逸才想起白诉泠好像一直都是最晚进去的。
“那……”陈旭敬看去。
“你们可以先找个地方休息。”
说着，白诉泠一群人向着第一军区的临时办事处而去。
夏书逸立刻看去，但还来不及看清，白诉泠就消失在拐角处。
白诉泠一群人离开后，夏书逸几人回到之前休息的草坪坐下。
大队进入裂缝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直接到中午十一点多，最后一个队伍才进入。
所有人都离开后，街道再次空荡，只余裂缝口稀稀零零几人，看着相当冷清。
夏书逸之前两次进入异界所处队伍都排在前面，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画面，有些不适应。
所有人进去，白诉泠并未马上回来，夏书逸他们吃完午饭又休息了半小时后，白诉泠才带着董杨回来。
董杨未停留，马上离开。
白诉泠独自一人被留在手机店门口。
夏书逸看去，昨天一天白诉泠就没忙停过，昨夜他应该也没睡好，再加上上午的忙碌，他现在脸色有些发白。
几分钟后，董杨从拐角处回来，他带回来一群人。
队伍一共近五百人，都是第一军区的士兵。
和白诉泠一起行动，他们都显得有些兴奋，路过白诉泠身旁时好些人都看去。
白诉泠早已习惯被注视，他面无表情。
夏书逸看着这一幕，莫名有想要冲上去把白诉泠藏起来的冲动。
许顾沫背着一个大背包，姗姗来迟。
所有人到齐后，董杨看向白诉泠。
“走。”白诉泠带头向着停在一旁的车队而去。
车子一共十七八辆，是那种军用可载人也可装货的小货车。
夏书逸之前在飞机上就已经看过这些车，但再次看见他还是一阵恍惚，这些车和他幻觉中的车子一模一样，甚至门栓把手的细节都相同。
“上车。”董杨道。
所有人行动，快速上车。
夏书逸下意识走向白诉泠，幻觉里他一直是和白诉泠坐同一辆车。
走出一段距离，他猛然回神，现在不是幻觉。
夏书逸停下脚步看去时，他已经站到白诉泠那辆车子后，董杨、许顾沫以及陈旭敬四个人都正看着他。
惊讶后，几人眼中都是戏谑。
车内，白诉泠也看着他。
夏书逸面上发烫，赶紧往回走。
“上来吧。”冷冽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夏书逸看去，白诉泠一双黑眸幽冷，让他分不清在他面前的到底是真实的白诉泠还是幻觉中的那个人。
夏书逸小跑回去，快速上车。
上车，取下背包，夏书逸左看看右看看，坐在了白诉泠对面。
货车两侧车壁上都有可折叠的座位，白诉泠坐在右侧靠里面的位置。
货车并不宽，两人腿间放下一个背包后就没剩多少空间，夏书逸看去时，能清楚看见白诉泠那张脸。
夏书逸刚坐好，门口就传来动静，董杨、许顾沫、陈旭敬一群人鱼贯而入，不过片刻就把整辆车都挤得满满当当。
夏书逸看去，幻觉里许顾沫、董杨他们不是都坐其它车？
所有人上车后，车子快速驶动，向着裂缝而去。
董杨开口，“现在异界里的情况还不明朗，进入异界之后我们要直接向里面而去，还是？”
提起异界，车内所有人都收起脸上的笑容，神情变得严肃。
“先找人。”白诉泠道。
董杨顿了顿，“王元帅他们进去已经有五六天了，他们之前没带补给，应该走不远，我们开车速度快，两天内应该就能把他们能走的范围都找一遍。”
话音落，董杨看了眼许顾沫。
他这话其实说得已经克制，王磊他们什么都没带，这里又是异界，五六天不吃不喝还要面对危险，王磊很可能已经……
“先找。”白诉泠道。
董杨点点头，起身到门口朝外面张望。
就这片刻，他们已经来到裂缝边缘。
董杨一边和看守裂缝的人说话，一边拿了无线对讲机和车队的几个司机说话。
车队穿过裂缝时，夏书逸挑开身后车上的帆布朝着外面看去。
每个异界都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异界的植物和他们所在世界就相差巨大，最明显的就是那些树。
这个异界里没有他们认识中的“树”，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竹子一节一节歪曲生长的植物，它们的高矮和树差不多，但都是一簇一簇生长。
裂缝前方左侧就有一片树林，从外面看时只能窥见一角，进入其中后夏书逸才发现那片树林占地面积相当广阔。
从车上望去，一路绵延至远处群山脚下，几乎望不见头。
那些树颜色翠绿，远远望去时绿意满地，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危险，反而让人想要放慢脚步。
车队全部进入异界后，董杨立刻从对讲机中说明接下去的行动，他们目的是为了找人，所以车队会以裂缝为中心螺旋向外而去。
车子向前开出近一里后，开始环绕裂缝，车内其他人也纷纷挑开帆布朝着外面张望，要帮忙找人的同时借备异兽。
之前进入异界的队伍都已经离开裂缝边缘，一圈下来他们一个人都未看见，自然更加没看见王磊他们。
车队持续往前，车上的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外面，不放过任何角落和蛛丝马迹。
绕到第六圈时，他们距离裂缝已经相当遥远，天色也逐渐暗下。
董杨又让车队往前开了半圈后，在太阳即将落山前让人找了地方扎营。
董杨选择扎营的地方是一块平坦草地，车子环绕成圆形而停，车头对外，方便随时离开。
“怎么这么早？”顾静枫下车时不解地问道。
“王元帅他们是夜里进来的。”夏书逸道。
“你是说……”
下车，夏书逸环顾四周，附近一片都是草地，距离树林也远，十分方便警戒。
“提前休息吃饭半小时，半小时后继续找。晚上肯定不太平，大家小心着点，到时候记得把防毒面具带上。”所有人下车后，董杨快速说明夜里的安排。
营地中，一群人沉默地吃着晚饭。
坐车和徒步不同，他们体力并未怎么消耗，快速吃完东西又活动了下身体，一群人精神很快恢复。
夏书逸把背包交给陈旭敬几人看管，自己拿着魂器绕着营地附近转了一圈。
他们现在处于一片盆地中，远处是一圈绵延的山脉，山脉太远，从他们这边看不清。
山脉内除了那片树林也并无任何遮掩物，如果有什么问题，肯定都来自那片树林。
夏书逸盯着那片树林，树林虽然很广，但那些树长得大簇大簇稀稀疏疏，车子都能开进去，他们之前绕圈时就从树林中穿过过几次。
那样的地方藏不住大样的东西。
003.
天黑得很快，夏书逸绕完一圈时已经看不见丝毫夕阳，夜幕如薄纱覆盖。
吃完晚饭，所有人收拾好背包带上防毒面具上车，车子再次驶动，继续他们之前地绕圈。
半个小时不到，夜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车灯偶尔扫过时有一抹光亮。
因为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车上不少人都召唤出魂器，以迎接那欲要到来的山雨。
面对这熟悉的黑暗，夏书逸五人都有些不舒服，上一个异界的恐惧感似乎被唤醒。
没有尽头，没有食物，没有水，死亡时刻在逼近的感觉让他们神经都高度紧绷。
车内，夏书逸看向白诉泠。
黑暗中，白诉泠已经戴上防毒面具，让人看不清他脸上表情，但从他放松的身体来看，他应该并不紧张。
白诉泠见过的稀奇古怪的异界比他们一群人见过的加起来都还多，濒死次数也肯定比他们多得多。
“砰。”
前方的车子突然停下。
神经本就紧绷的一群人不少都在那刹那间举起武器，眉眼间都是紧张。
“怎么回事？”董杨用对讲机询问。
“撞到东西了，异兽。”对讲机中传来回答。
“其他人原地待命。”董杨交代一句后快速下车，要去看看情况。
白诉泠也下车。
夏书逸迟疑一瞬跟上，他们还没在这异界中看见异兽，飞鸟倒是看见不少。
来到车下，夏书逸快速跟着白诉泠向着前方靠近。
最前面的一辆车，车前两三米的位置，一只浑身毛发灰白的犬形异兽正躺在地上抽搐。
董杨召唤出自己的魂器，小心靠近，“狼？”
“它突然就窜出来，我来不及刹车。”
董杨抬头朝着周围看了一眼，没看见其它异兽，“继续往前。”
所有人快速上车。
重新回到车上，陈旭敬几人立刻看来，夏书逸简单讲述。
知道问题不大，一群人都稍微松了口气。
“你们说王元帅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古林忍不住开口，因为车内有白诉泠在，一下午的时间他们都保持着安静。
“这谁知道。”陈旭敬道。
“我看这异界挺安全。”
“再看看吧。”
无人说话，一群人再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到车外的黑暗中。
他们戴着防毒面具，可视范围有限，呼吸时耳边还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那加重了黑暗带来的恐惧，让一群人额上很快都是细汗。
夏书逸亦是如此。
因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都紧绷着神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却始终没等来任何袭击或者变化。
四个多小时后，夜里十点多，众人脸上都开始流露出疲惫时，董杨叫停车队。
车子环绕而停，那也方便他们扎营，他们可以直接睡在车里，也方便在中间的空地拉帐篷。
坐车相对来说不容易消耗体力，找人的事也事不宜迟，但他们也不可能一直不睡觉。
“守夜的人……”董杨转动脑袋。
“我守。”白诉泠道。
夏书逸看去。
董杨迟疑一瞬，但还是同意，“那我再安排两个人一起。”
他们都不知道这异界中有什么，一个人守夜万一出事连个发现的人都没有。
“我也守第一班。”夏书逸看去。
董杨看看夏书逸，没反对，转了一圈后又去旁边抓了两个人，要让他们一起守夜。
决定好守夜的人，其他人快速找出睡袋钻了进去，一下午的车坐下来，他们也已经开始感觉到疲劳。
正站在车子前的夏书逸正准备把睡袋塞回行李袋，抬眸间就看见许顾沫不安地看着远处。
“怎么了？”
许顾沫回头，不语。
见许顾沫不准备说，夏书逸只得转身离开。
“王磊是我舅舅。”
夏书逸停下脚步，他有些惊讶。
夏书逸不然就有些明白之前许顾沫为什么会和白诉泠吵架，遇上这种事，确实容易不安。
“你也不用太紧张，王元帅他是个很有经验的老兵，就算没带补给他也肯定会自己想办法。”夏书逸道。
异界中的东西如非必要他们绝不会吃，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里会不会有毒更甚至寄生虫，但真到了危及性命的时候，还是会选择冒险。
毕竟选择尝试说不定还有机会活下来，不尝试那就只能饿死。
许顾沫看向白诉泠，“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如果没找到人，你能帮我劝劝他吗？”
夏书逸哑然，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许顾沫看向夏书逸，好像第一次见到夏书逸，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的把夏书逸打量了一遍，才说道：“白诉泠是从第一军区出来的事你知道吧？”
“嗯。”
许顾沫道：“那时候我舅还不是元帅，只是个大队长，那时候的状况跟现在不同，一批又一批的人被带到军区被带进异界，然后就跟石沉大海了似的一下就不见踪影。”
“有一次，我舅带着一群新兵看守一条裂缝，那个裂缝已经开出来两年了都还没找到异界之核，里面的异兽时不时就会跑来袭击，必须时刻有人看守。”
“那几天另外一个异界失守，里面的异兽跑出来伤了很多人，当时军区很多人都被调过去帮忙，我舅也是。”
“他离开的第二天，他看守的裂缝那边就被袭击，我舅立刻就往回赶，但当时也已经知道来不及，那个异界非常危险。”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他回去时，裂缝周围的守卫却都还在，他们不少人都受伤，但大部分人都还活着。”
“我舅抓着人问了半天才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遭到袭击后，一个新兵仅仅花了几分钟就把那些异兽全部杀掉了。”
“那人就是白诉泠。”
“我那时候还小，但据我舅说，他第一次看见白诉泠的时候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孩偷跑到裂缝来玩了，白诉泠说他十四岁，但他瘦骨嶙峋，看着就跟十一二岁差不多。”
“那时候这样的人很多，到处都是失去父母的孤儿，他们为了吃饱饭所以就加入军区，他们加入军区也只是为了能够吃上一顿饭……”
许顾沫看向白诉泠。
夏书逸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黑暗中，白诉泠安安静静坐在地上望着远处，他安静而内敛，连呼吸都无声，就好像随时都会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片刻后，许顾沫继续说道：“我舅当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大宝贝，所以迫不及待的就带着他去了另外那个失守的裂缝，把他介绍给所有人。当时很多人都并不相信，但白诉泠争气，轻易就镇压了裂缝口那些异兽。”
“那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白诉泠迅速成为了军区的希望。”
“我小时候听说了很多关于白诉泠的事，比你们这些外面的人多得多，每一次我舅从异界回来都会跟我说关于他的事，句句不离口。”
“今天他又解决了一个异界了，明天他又受伤差点死了，后天他阻止异兽跑出来了，我听得最多的就是他又怎么受伤又怎么差点死了又有多少人为了保住他牺牲了。”
“我那时候还小，但也感觉得出来那种压在他身上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重感，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后来有天，我舅突然就不再跟我说他多厉害是不是又差点死掉了。”
那次，他被他舅带到了白诉泠面前。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白诉泠的情况已经相当糟糕，他持续失眠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他已经开始暴走。
他舅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
白诉泠瞒得很好。
也不能说是瞒，更准确来说是他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白诉泠可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们的神，神怎么可能会失眠暴走？
白诉泠性格闷，他们没问，他也就不说。
“我刚刚见到白诉泠的时候，他比现在还闷，几天下来都说不了一句话。如果没人跟他说话没有事做，他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有事，我舅他们说什么他做就是了。”
“他不断来回在无数个异界之间，遇见异兽就杀掉，找到异界之核就回去，然后快速进入下一个异界。”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时间久了，他慢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舅说，他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把白诉泠带到了其他人面前。”
许顾沫声音很轻，“十年之战差不多结束后，我舅成了第一军区的元帅，白诉泠接手第二军区。”
“那之后我舅一有空就会往第二军区跑，他试图把白诉泠变得像个人，试图弥补，所以经常做些幼稚的招惹白诉泠的事。”
“一开始是白诉泠总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就像个没能明白命令是什么意思的机器人，后来次数多了，他就不再搭理，再后来，近一两年，他才总算偶尔有所反应。”
许顾沫深呼吸，看向夏书逸的眼睛，“虽然白诉泠不太搭理他，但我舅已经是这么多年来他身边唯一一个一直都在的人了，如果找不到他，他肯定不会放弃的。”
夏书逸不语只是静静听着。
每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白诉泠的事，都让他觉得喘不过气。
许顾沫道：“如果到了那时候，你帮我劝劝他吧。我知道我舅，他不会希望白诉泠这样。”
“他不会听我的。”夏书逸苦笑，如果许顾沫的话白诉泠都不听，又怎么会听他的？
许顾沫移开视线，故作轻松，“你不是挺会劝人的？”
他已经没办法了。
“我尽量试试。”夏书逸道。
夏书逸看向白诉泠。
白诉泠已经注意到他们两个在一旁偷偷嘀咕，正看来。
夏书逸深呼吸，向着那边走去。
他大着胆子在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白诉泠身旁坐下。
白诉泠看着他。
夏书逸拿出豁出命去的架势大着胆子说道：“我们在说你坏话。”
防毒面具下的白诉泠一张脸被黑暗隐藏，根本看不清，但他身体明显顿了顿。
那让夏书逸想起幻觉里的白诉泠，幻觉里的他肯定已经微微瞪眼。
“元帅，你说我怎么就没早点遇到你呢？如果早点遇到，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