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没再说话，夏书逸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顾沫一直站在门口盯着他，一副犹豫着要不要拿把锁把他也锁起来的防贼模样。
夏书逸躺到床上，心死如灰地盯着床板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块木头。
许顾沫盯着他看了会，去了隔壁。
白诉泠身上的伤都已经恢复，但许顾沫还是经常到他那边去给他做检查。
接下去两天，夏书逸都没再出过门。
他再次出门时，已经是四天后。
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他突兀间就听见一声玻璃碎掉的脆响，习惯警惕的他立刻警醒，然后他就看见白诉泠穿过走廊。
临走过他所在的房间时，白诉泠还侧头看了他这边一眼。
夏书逸顿了顿，赶紧穿上鞋来到门边推开门。
白诉泠所在的房间，玻璃门的一面从中间的位置被开出一个人形的洞口，地上满是玻璃。
夏书逸已经看见许顾沫抓狂的画面。
“元帅。”夏书逸回头看向白诉泠。
白诉泠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机构在地下并无阳光只头顶白炽灯，光从上而下，白诉泠侧头的瞬间一双黑眸被照射得森然，莫名让人畏怯。
怕自己也变成地上的玻璃，夏书逸不敢上手拦，只能捡点好听的话说，“元帅，许部长会生气的。”
白诉泠想了想，转头欲走。
“你身体还没痊愈，许部长也是担心你才这样做的。”
白诉泠不理会。
“我也担心。”
走廊并不长，白诉泠很快走到拐角处。
临转角时他脚步停顿一瞬，“我等下回来。”
夏书逸目送他消失在拐角处。
白诉泠离开才不到五分钟，走廊另外一头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穿着一身白大褂的许顾沫风一样杀来。
一转过拐角，一看见地上的玻璃渣，他立刻就猜到是怎么回事，这让他脸上肌肉瞬时抽动得无比欢快。
一口气冲到房间前，发现那个大洞，看见空洞洞的房间，许顾沫咬牙切齿间侧头看向门口的夏书逸，“他呢？”
“走了。”
许顾沫开始抓狂。
夏书逸立刻争取良好表现，“他说他等下就回来。”
有白诉泠这样一个伤患，许顾沫这神神颠颠的模样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换作是他他估计也得疯。
许顾沫抓狂了片刻，转头就向着走廊另外一侧冲去，要去找人。
走出几步，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被他盯着看，夏书逸毛骨悚然。
“走。”盯着他看了会后，许顾沫笑眯眯招呼。
夏书逸没出门，“去哪？”
“不想出去？”许顾沫危险眯眼。
夏书逸在被坑和永远出不去之间犹豫一秒，毅然决定跟上。
真要被关起来，他可没有白诉泠的能耐敢直接一炮把门轰了，而且他也已经一个星期多没见到太阳了。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电梯而去。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前方。
走出机构，盛夏灼热的阳光立刻扑面洒来。
时值中午，室外温度最少都三十七八度，热气蒸腾着从地面升起，视线看去时地面都被蒸腾得扭曲。
感觉着那份温暖，夏书逸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许顾沫径直向着前方而去。
夏书逸跟上。
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但体虚的状况一直未好，速度慢。
许顾沫每走出一段距离就不得不停下等他。
穿过机构所在区域，走过宿舍楼，他们很快就来到操场中。
即使是盛夏，操场中依旧满是训练的士兵，像药膳那样有着特殊气候的异界只多不少，他们必须习惯每一种气候。
阳光带来的感动并未持续多久，五六分钟，蒸腾的热气涌进身体，汗意袭来，夏书逸就开始想念温度适中的观察室。
穿过整个操场，许顾沫带头向着白诉泠的办公室而去。
白诉泠的办公室在三楼。
来到三楼，一进入走廊中，夏书逸就在走廊外看见五六个等待着的人，其中也包括董杨在内。
看见许顾沫过来，好几个人主动和他打起招呼询问之前那药剂的事。
夏书逸趁着这机会从窗口朝着办公室内看了眼。
屋内，白诉泠坐在沙发上冷冷看着，莫戎兵皱着眉头语气激烈地快速说着什么，那模样看着就像是莫戎兵在单方面对着白诉泠发火。
夏书逸皱眉，他迟早有一天要把莫戎兵被狗吓得满异界跑的事公告天下。
见夏书逸打量，董杨道：“在商量爆破的事。”
夏书逸看去，“爆破就在最近？”
他之前听董杨向白诉泠汇报过，就是这几天的事。
董杨点点头，“联盟也参与了，他们在里面设立了非常多监测设备，一旦爆破，外面立刻就能收到相关信息。”
“两个异界之核离得非常近，目前我们根本没办法分清楚到底哪个异界之核是哪个异界的，所以只能随机选取一个。”
“莫元帅的意思是选取距离第一军区负责裂缝口更近的那个，但联盟让爆破距离裂缝口较远的那个，这样一来就能有更多时间用于观察。”
会议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几分钟后，莫戎兵就怒气冲冲的出来。
出门来，看见许顾沫，他怒气好像瞬间更高，但看到旁边的夏书逸后又强行咽了回去。
莫戎兵头也不回的离开，走廊中的五六人立刻跟上，他们都是第三军区的人。
目送莫戎兵离开，许顾沫微微垂眸，揣在白大褂里紧握的双手缓缓放松。
他知道莫戎兵想说什么。
白诉泠情况越发严重的事，他在确定后就已经通知所有该知道的人。
深呼吸，许顾沫一脸狰狞地进门。
屋内，沙发上的白诉泠抬眸看了许顾沫一眼后，缓缓闭上眼，“说了会回去。”
许顾沫没搭理他，而是看向夏书逸，“交给你一个任务，从今天起他走到哪你就跟到哪，一忙完，立刻就把他抓回去。”
夏书逸愣了下，哭笑不得间心中有瞬间的不安。
白诉泠受了伤不老实休养这确实让人抓狂，但白诉泠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气色还有些差，许顾沫没必要搞得这么麻烦。
白诉泠看了许顾沫一眼，起身出门。
夏书逸转身就要跟上，走出两步后回头，他迟疑着看向屋内的许顾沫和董杨，“许部长，元帅他是不是……要死了？”
那个字吐出口的瞬间，夏书逸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许顾沫愣了下，下意识回头和董杨对视，在董洋脸上也看到惊讶后，他在回头时脸上满是哭笑不得，“你听谁说的？”
“元帅他状态好像一直不太好……”夏书逸不知该如何解释。
看着夏书逸那副天快塌了的表情，许顾沫脸上笑得愈发灿烂，“他好着呢，不过他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那离死也确实不远了。”
夏书逸盯着许顾沫的眼睛看了两秒，见许顾沫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才狠狠松了口气，“那我去跟着元帅。”
说着，夏书逸赶紧出门。
白诉泠已经走到走廊尽头，正准备下楼梯。
夏书逸小跑追去。
他身体还没恢复，就小跑几步，到达楼梯口时人就已经有些喘。
听见动静，下方的白诉泠回头看来。
夏书逸跟上。
见他真的要跟，白诉泠一双黑眸中有淡淡的无奈浮现。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离开建筑群，来到操场中，阳光立刻晃得人睁不开眼。
和许顾沫一起走时，许顾沫没一会就会走到前面，然后不得不停下等他。
和白诉泠走时却不是，白诉泠放慢了脚步，配合他。
白诉泠看似拒人千里，实际上却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
回到机构，白诉泠熟门熟路的从玻璃墙上的洞口钻了进去，夏书逸在旁边看着，一时间都无奈。
稍晚些时候，许顾沫回来，一看见那个洞脸上肌肉就开始抽，董杨则熟练地掏出一块布试图遮住。
第二天白诉泠老老实实呆在机构，第三天一大早白诉泠就出门。
白诉泠要离开机构就必须从夏书逸门前经过，夏书逸一看见立刻跟上。
听见脚步声，白诉泠回头看来，“回去。”
夏书逸在那双黑眸地注视下大着胆子笑笑，“我去上面晒晒太阳，许部长不许出门。”
白诉泠眼底似乎有几分无奈，但并未再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机构，白诉泠向着办公室而去，夏书逸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
白诉泠配合着他，走得也慢吞吞，那模样像是两个老爷爷出来晒太阳。
“夏书逸。”走过操场时，陈旭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夏书逸停下脚步看去，“秦修省和古林呢？”
陈旭敬、顾静枫身上带着汗水，应该是正在跑步。
“古林也快好了，秦修省头痛的毛病一直没好。”顾静枫道。
“你怎么样了？”陈旭敬问。
“还得休息几天……”
夏书逸和陈旭敬两人打完招呼一回头，就看见白诉泠独自一人站在阳光下发呆。
和操场中成群结队的人群不同，白诉泠孤零零的，就好像随时会从这世界上消失。
夏书逸想起幻觉里那个白诉泠，他说他要死了。
夏书逸小跑过去。
白诉泠回神，看见自己的小尾巴终于跟上，慢吞吞的带头往楼上走。
楼上，已经等了有一会的许顾沫看见这一幕，挑了挑眉，他怎么觉得白诉泠多了条尾巴还挺高兴？
那瞬间，许顾沫再次浮现出之前那个奇怪想法，白诉泠梦里那个人该不会就是夏书逸吧？
想想，许顾沫又觉得不可能。
花心，渣男，这些和夏书逸根本不搭。
是个人都看出来夏书逸喜欢白诉泠了，虽然是迷弟偶像那种。
如果白诉泠梦里那个人真的是夏书逸，知道白诉泠喜欢自己，他们还在一起了，夏书逸估计早就迷得五迷三窍了。
如果夏书逸不喜欢男人，那他就更加不可能和白诉泠在一起后再花心。
002.
夏书逸跟着白诉泠进办公室时，办公室内董杨已经把从第三军区那边传来的信号接到平板上。
“元帅。”董杨递给白诉泠一个平板。
白诉泠和董杨两人看向另外一个平板，神情严峻。
夏书逸在旁边看了会，见几人没有避讳他的意思，走到沙发旁，朝着白诉泠手里的平板看去。
画面中的风景很熟悉，就在第一军区的裂缝口。
为了毁掉那些竹子，裂缝所在盆地周围一圈的山都被焚烧过，现在看去只能看见一圈黑色的灰烬。
这办法是有效的，裂缝清晰地立于空中。
被破坏的地面上，百来个人正在无数台机械前摆弄。
机械前，五六十根大大小小皆有的黑色线路，向着夏书逸没能看见的另外一个异界之核所在的方向而去。
异界没有信号，所以他们只能靠这种方式搭建桥梁。
这是一件非常耗费时间也耗费财力的事，特别是遇到异界之核距离裂缝远的情况下，光是搭建这样一条路线都需要半年。
这些东西是可能会被破坏的，所以遇到危险的异界还需要把电线全部埋进土里，这样一来所需的时间就更加漫长。
做完最后地检查，一群人快速向着裂缝外撤离。
裂缝外也有无数器械。
其中一台电脑前，莫戎兵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脑。
他电脑上，山林中，一块大半地方都裸露在外的巨大黑石上，一个特制的炸药包被固定在了它脚下地面上。
技术部门的人准备好后，一个应该是部长的人走向莫戎兵，“莫元帅，好了。”
莫戎兵点点头，“引爆。”
那人回到自己的位置，拿对讲机做了最后的调整后，引爆爆破装置。
因为这次的视频资料格外重要，所以他们采用的是有线传输的方式，两边存在时差，两秒后莫戎兵面前电脑屏幕里的爆破装置上的时间才跳动，开始倒计时。
五秒后，世界突兀一片漆黑。
震耳欲聋的闷响从裂缝中传来时，裂缝外那一大堆电脑上好些屏幕都已陆续黑屏。
所有人屏息等待。
十分钟左右后，裂缝口里就肉眼可见的有大面积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异界之核距离裂缝并不远，所以异界完全崩溃完之前裂缝就会先没掉。
几分钟后，吞噬一切的黑暗蔓延到裂缝所在的盆地中。
地面坍塌，山脉下陷，无数异兽奔走逃命。
蔓延至裂缝口时，从内向外吞吐黑雾，但仅一瞬世界就恢复如常，与此同时，裂缝消失不见。
他们的世界恢复如常，街道，居民楼，阳光洒落，炙热烘烤大地。
如果不看地上那些被平整切断的电缆线，之前的一切就如同一场梦境。
夏书逸还在军校时从视频中看过类似的画面，但没有哪次有这一次更让他触动，那个裂缝他太熟悉。
裂缝消失，事情却还并未结束。
画面中的莫戎兵立刻看向旁边技术部门的人，后者无需提醒就已经再联系另一边。
同时，白诉泠手中平板的画面跳转，画面切换到第三军区的裂缝口。
那边的布置和第一军区裂缝口的布置几乎一样，电缆线，电脑，以及无数技术部门的人。
几乎是画面接过去的同时，画面中死死盯着面前电脑的一群人突然就炸了锅，因为他们面前的电脑也开始黑屏。
与此同时，白诉泠办公室内传来说话声。
“异界之核坏了？”许顾沫问。
“被吞了。”董杨肯定他的猜测。
白诉泠眉头亦皱起。
两个异界之核之间的距离不算远，较远的那个异界之核被破坏后，以它为中心，整个世界开始崩溃。
崩溃的范围覆盖另一个异界之核的瞬间，那异界之核立刻向着黑暗中坠去，紧接着，明显不同于之前的第二次崩溃开始。
就如同平静水面先后滴下的两滴水造成的两个圆形波纹。
两个异界之核距离第三军区负责范围内的裂缝都有相当远一段距离，画面中那世界还存在，结果却已经出来。
白诉泠放下平台。
董杨和许顾沫也抬头看来。
异界之核无法抵抗崩坏的力量。
一旦裂缝过大两个世界过度重合，崩坏的力量就会吞没另外一个异界之核，造成两个世界的同归于尽。
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糟糕至极的信息。
其它异界其它裂缝，他们还可以想办法进入其中寻找异界之核然后破坏，一旦他们的世界出现这样的裂缝，那基本就等于末日。
破坏异界之核，大家一起同归于尽。不破坏，异兽横行，他们同样毫无抵抗之力。
“联盟那边怎么说？”白诉泠开口。
“联盟之前有两个预案，一个是直接对外公布，一个是先拖延时间，然后分两次公布，说是先后进行了两次爆破。”董杨道。
许顾沫蹙眉，“他们是想瞒下来？”
“嗯。”董杨顿了顿，“这消息直接公布下去对外面的影响联盟是要考虑的。”
夏书逸第一反应是皱眉，但到底并未说什么。
把这消息直接公布出去，无异议是告诉所有人他们随时可能会迎来末日。
这就像在所有人脖子上架了一把刀，并且不告诉他们这把刀什么时候才会落下。
面对这种危机，心智坚定的人还好，心智不坚定的人说不定直接就会崩溃，到时候外面肯定会乱，小则打架斗殴，大则蓄意破坏更甚至杀人放火。
一旦整个社会乱了，那军区联盟就不复存在了，到时候裂缝无人看守，异界无人处理……
光是想想，夏书逸就已经开始头皮发麻。
“第四军区那边怎么样了？”白诉泠问。
“第一批进去的人已经有五天左右，目前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回来，从那些人带回来的信息以及伤亡率来看，那个异界危险度不高。”董杨道。
“他们之前还申请了A级的介入，不过目前来看应该不会让他们进去了。”董杨看了眼白诉泠。
事实上第四军区的人之前还联系了白诉泠，他们是做好了最坏准备的。
“今年这已经是第八个异界……”许顾沫叹息一声，“缺人的事你们准备怎么办？”
接连两个异界危险度都不低，这导致他们第二军区现在人手严重不足，目前能够随意调动的人手加起来都已不到一万。
“距离下一次军校毕业还得大半年。”董杨道，“目前唯二的办法就是扩招和从常驻部队调人。”
“探索队那边希望应该渺茫。”许顾沫道。
招人的事是宣传部门在负责，军区也不是第一次扩招，但大部分时候都招不到什么人，毕竟军区每年的死亡率都摆在那里。
“那就只能从驻军里调人。”董杨看向白诉泠。
联盟是由所有国家组成的组织，军区则是把他们所在的这整个世界划分成了四个区域，分别由不同的人负责。
军区的兵力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流动的，专门负责探索异界，另一部分则负责驻守在各个城市。
驻军那边人多，每个军区估计都能凑出来四五百万人来，如果把后勤人员也算上，还能再翻一倍，但军区能不动都会尽量不动他们。
每个军区负责的范围都极广，足足覆盖十几个国家，驻军必须详细到每一个市区甚至县城，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裂缝会开在什么地方。
一旦裂缝出现就必须尽快控制，不然一旦周围的住民还没来得及撤离里面的东西就跑出来，那马上就会造成极大伤亡。
“从常驻军里抽调三十万人出来，同时对外招收。”白诉泠道。
董杨深呼吸，“是。”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动用常驻军，一旦动用，就是真的到了麻烦的时候。
不只是他们，接下去第一军区大概率也会调用常驻军，他们也缺人。
“A级的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对外招收这边……”许顾沫作为宣传部的部长，涉及到自己负责的领域，他脸上多出几分认真。
夏书逸安静的站在一旁，尽可能多听多学，但午后的阳光实在太引人犯困，再加上他身体一直没恢复，没多久他就开始昏昏欲睡。
他强打精神，但效果微弱。
强撑了半个小时后，他不得不到沙发另外一头坐下。
白诉泠三人还在继续商量。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次醒来时，屋里已经安静。
许顾沫和董杨不见，只他和白诉泠两人。
温度下降，原本明晃晃晃人眼得太阳多了几分橘红，阳光洒在地上，地板把光亮反射到屋顶，斑驳璀璨。
对面，白诉泠穿着一袭白衬衣背对着他坐在办公桌前，正伏案写着什么。
看见那一幕，夏书逸有瞬间的恍惚。
他曾经见过类似的画面，他梦见白诉泠会用小本子记仇那一次，那时候也是傍晚，也是他从沙发上醒来，白诉泠也坐在窗前伏案书写……
夏书逸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画面。
他起身，准备去看看白诉泠在写什么。
动作间，他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一件衣服。
衣服是白诉泠的，上面还带着暖意，不知是白诉泠的体温开始阳光的余温。
夏书逸拿着衣服，感觉着那份温暖，突然间不敢上前，因为他无法确定自己在幻觉里还是在现实中。
上次幻觉里的白诉泠已经找到异界之核，按时间来算，他差不多也该回到军区，他是有可能在自己办公室的。
夏书逸站在夕阳斑驳的光晕下，正拿不定主意，伏案书写的白诉泠就回头看来。
白诉泠并不是在用小本子记仇，而是在看一份报道，这并没让夏书逸松一口气，因为白诉泠那双幽幽黑眸让他越发分不清。
白诉泠没说话，看了他一眼后，又回头去继续看面前的报道。
夏书逸站在他后方，嘴唇翕动，却没能说出话来，他总不能问这里是不是幻觉。
幻觉里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是幻觉？
夏书逸放下外套，向着窗口走去。
窗外就是训练场，从上方看去，下面到处都是忙着训练的人群。
有人跑得筋疲力尽却咬牙坚持，有人以最快速度前冲，有人在草地中仰卧起坐，也有人正在和队友过招……
夏书逸愈发拿不定主意，因为他幻觉里的那个世界一直都非常真实，哪怕是远处的树叶云层都和真实的无异。
分辨不出，夏书逸再次回头看向办公桌前的白诉泠。
背对他而坐的白诉泠身形略显单薄，这一点也和他幻觉中的一样。
白诉泠回头看来。
被注视，夏书逸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是真实世界的白诉泠察觉到视线看来，还是幻觉里的白诉泠欲言又止。
“扣扣。”
门口突兀传来敲门声。
夏书逸和白诉泠同时回头看去。
“元帅。”
是董杨。
“进来。”白诉泠开口。
房门打开，董杨推门进来。
看见屋里的夏书逸，董杨并不惊讶，他提着一个保温盒进门，“元帅，晚饭，我用保温盒装的，你晚点吃也可以，不会冷。”
白诉泠看了眼，“嗯。”
投食完，董杨微微吐出一口气，“等下关于异界之核爆破的事有个会议，我就不过来了。”
白诉泠没吭声。
董杨作势就要向门外走去。
夏书逸视线追随而去。
从进门就一直被盯着看的董杨回头，“干嘛？”
夏书逸不语，只努力盯着他看，试图分辨出到底是哪个董杨。
现实里的董杨更为沉稳有担当，幻觉里的董杨因为知道他和白诉泠的事，所以一有空就防贼似地盯着他。
“要吃饭自己去打。”董杨误会。
夏书逸噎住。
白诉泠回头看来，想想，他把饭盒往他这边推了推，要分给他吃。
董杨看见，立刻戒备地瞪了他一眼，那是白诉泠的饭，夏书逸要吃自己去打。
夏书逸沉默。
“元帅，那我先去忙了。”董杨一边向着门外走去，一边不忘再戒备地瞪了夏书逸一眼。
那模样和幻觉里一模一样。
003.
董杨离开，房门再次关上。
“吃。”白诉泠声音中一贯的冷冽被夕阳模糊。
夏书逸盯着白诉泠看了会，依旧分辨不出他到底是谁，“我不饿。”
白诉泠看着他，像是真实的白诉泠在分辨他是不是在说谎，又像是幻觉中的白诉泠在惊讶他这次居然理他。
“扣扣。”门外再传来敲门声，这一次敲门的人直接开门进来。
“还不回去？”进来的人是许顾沫。
看见许顾沫的那一瞬间，夏书逸就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他从没在幻觉里见到过许顾沫。
这里是真实世界。
一口气吐出，夏书逸又不由惊得一头冷汗。
如果他刚刚弄错，把白诉泠当成幻觉里的他说了些做了些奇怪的事……
白诉泠看完报道，把东西收进抽屉，他起身，拿了保温盒递给夏书逸。
“元帅，我等下吃机构里送的饭就好。”夏书逸拒绝，他要是真敢吃，董杨肯定得把他剁了。
白诉泠把手放下。
“走吧。”许顾沫带头向着门外走去。
他们走过操场时，已经到了饭点，操场上的人一下减少，远远望去就只稀稀零零几人。
许顾沫独自一人走在前面，他速度快。
夏书逸和白诉泠走在后方，两人身影被拉得老长。
一路回到机构，两人各自回了房间。
白诉泠门口的玻璃渣已经被扫走，现在被他撕了个洞的地方多出一块用布粘出来的门帘。
看得出来董杨相当熟练，门帘选的颜色还是和观察室特别配的淡蓝色。
许顾沫给白诉泠做完检查离开时，夏书逸的晚饭也送到。
许顾沫走后，两人屋内只淡淡碗筷触碰的声音。
听着那声音，夏书逸总忍不住去猜测隔壁白诉泠吃饭的模样。
吃完饭，夏书逸洗漱完，正准备躺到床上就隐约听见说话声。
“元帅？”夏书逸下意识停下动作仔细倾听。
白诉泠性格安静，两人只隔着一堵墙，几天下来却没能闲聊过一次。
“嗯？”
听出白诉泠声音中的疑惑，夏书逸愣了下，下一刻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他这是想和白诉泠说话想出幻觉了？
“唔……”
夏书逸正懊恼，第三道声音就传来。
夏书逸愣了下，下一刻猛然回过神，连忙冲出房间向着白诉泠更右侧的那间房跑去。
白诉泠也反应过来，夏书逸进门时，他也已出门。
他们两人房间一样的观察室内，躺在床上身上插满管子的王磊眼睛虚弱地睁开，他正试图去抓就在手边的按铃。
他昏迷的太久，身体都已僵硬，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反倒把那铃拨到床边挂着。
夏书逸快速上前后帮忙按铃，同时看向床上的王磊，“你等一下，许顾沫马上就过来……”
白诉泠进门。
一进门他两只眼睛就立刻看向王磊，确定王磊醒来，他又恢复以往那副淡然不惊的模样。
王磊状态不好，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后，不再动作。
几乎是同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许顾沫冲了进来。
“舅！”看见王磊醒来，许顾沫眼眶微红。
王磊被带回来已经将近两个月，这两个月里他一切生命体征都正常，却唯独一点要清醒的意思都无。
他都已经做好最糟糕的准备，王磊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夏书逸退后两步，让许顾沫到床前替王磊检查。
“你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许顾沫一边替王磊做检查一边询问。
“……痛……”太久没说话，王磊声音沙哑。
“哪里痛？”许顾沫声音动容。
“……头。”
许顾沫立刻替他检查。
夏书逸在旁边站着看了会，默默出门，要把空间留给许顾沫。
来到走廊中，他正准备回去自己房间，就听见身后又传来开门声，白诉泠也出来。
夏书逸惊讶，想想又释然，就算王磊对于白诉泠来说也重要，白诉泠也并不是那种会围在床前转来转去的性格。
“王元帅既然能够醒过来，那问题应该就不大。”夏书逸主动道。
“嗯。”
白诉泠声音要比平时轻几分，听得出来心情不错。
王磊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开。
第二天时，夏书逸就收到周世一地询问，从他这里确认王磊确实醒来后，周世一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
王磊一直不醒，联盟那边已经在选取第一军区元帅候选人，各方势力都出手，这让他们第一军区的气氛紧绷。
王磊醒来，至少短时间内这事情不会再被提起。
和周世一聊完，夏书逸又看了看他和顾静枫四人的小群。小群后面就并未解散，他们时不时的就会在里面聊上几句。
第四军区运气不错，那异界危险度并不高，很多人都顺利回来。
“你说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落到我们第二军区头上？”古林都纳闷了。
“去年第四军区不也挺惨？”陈旭敬问。
“去年怎么了？”顾静枫不解，他和夏书逸是今年才进入军区的。
“去年一共六个异界，三个都开在了第四军区负责的范围，最后还是匀了一个给咱们元帅才撑过来。”陈旭敬道。
“他们估计现在都还没缓过来，所以这一次才直接就向A级申请了介入。”古林也道。
“看接下去。”秦修省难得开口。
话题被拉扯回来，气氛一下变得凝重。
“现在已经八条裂缝，还有半年。”
“后半年就按八条算，咱们第二军区也还能分到两条……”
“呸呸呸，乌鸦嘴。”
“就算没开在咱们军区，其它军区忙不过来处理不了，到头来还不是要找咱们元帅。”
“也是。”
“你们看网上那些言论了吗？”
“你是说猜测会有大麻烦那个？早就看过了，都看腻了。”
“我之前看一个帖子分析今年和冥界那一年的情况，说这两年很像，那一年也开了十多个异界，而且时间上也和今年一样，一开年就疯狂出现裂缝。”
“别自己吓唬自己。”
“那贴子还说那一年好像也出现了特殊异界。”
“什么特殊异界？”夏书逸没听说过。
“贴主没说，只说是让自己去查，因为网络上提及那异界的言论都被删除了。”
夏书逸哑然。
“这不就是骗人的路数，要说又故意不说清楚，让你自己去查，装神秘。”
夏书逸不置可否，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也会这么觉得，但现在他却不太信任。
军区和联盟明显瞒了外面很多事。
二次觉醒的事，双异界的事……
双异界的事就并未如实对外公布，联盟采取的是第二套预案，第一军区负责范围内的裂缝已经不见，第三军区负责范围内的异界，这一两天正在“筹备”爆破中。
顾静枫他们并不知道，夏书逸并未对他们说。
他虽然并不赞同联盟的做法，有一点却是同意的，有时候少知道点未必是坏事。
一点看不见希望的未来，真的会逼疯很多人，特别是他们这些时刻游走在危险边缘军区的人。
小群里众人还在继续聊，话题已经从那帖子转移到二次觉醒，他们最近都在进行尝试。
夏书逸切换网页，按照刚刚听说的，试图搜索冥界出现那年是否出现过特殊异界。
冥界已经出现两百多年，关于它的信息足有几千页之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夏书逸随意翻看了前两页的链接后，很快放弃。
想想，他换了关键词，他搜索了冥界那一年异界出现的数量。
这一次，网页少了不少。
他挨着翻看，一口气浏览了十多页的帖子后，速度逐渐放慢，因为他发现那一年的异界登记有明显的混淆视听的情况。
他看了好些记录，每个记录的数量都明显存在不同，有说是十三个的，也有说是十四个的，更甚至说是有十六个的，且名字也都有差。
一般每年出现些什么异界军方都会明确记录，这一方面方便了后人学习研究，另一方面也是方便当时的机构作出反应。
每个异界进去的人少说上万，想要把这些人的存在都抹消并不容易。
抹消困难，但混淆却容易，只要把数字和名字搞混乱，慢慢的后面的人也就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夏书逸没有去深究，只头痛无比。
不管那异界到底有多特殊，它现在都已经不存在，现在地问题是，如果当年也出现特殊异界，他们今年出现另外一个“冥界”的可能性就极大。
冥界出现已经两百年他们都还无法解决，如果再来一个……
夏书逸正头痛，眼角余光就瞥见有人从他门前走过。
白诉泠又准备出门。
夏书逸立刻收了通讯仪追出门。
白诉泠察觉动静，幽幽看来。
“元帅。”夏书逸厚着脸皮跟上。
许顾沫让他跟着白诉泠应该多少有开玩笑的意思，夏书逸却故意当真，哪怕许顾沫说白诉泠好得很，他也始终不安。
他幻觉里的那些事，是确确实实实现了的。
“你不去。”白诉泠道。
说话间，他看了眼夏书逸的通讯仪。
这几天他都听见了，夏书逸的房间里总是热闹。
夏书逸人缘一直很好，他身边总是围满了人。
“许部长让我跟着你。”夏书逸道。
“他在照顾王磊。”白诉泠道。
王磊醒来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两个月就执意要回去看看，许顾沫现在根本顾不上他们。
“那我照顾你。”夏书逸假装没听懂。
电梯停下，他们来到地面，白诉泠走出电梯后回头看来，他一双眼不被阳光照得透明，让夏书逸有些看不懂他的表情。
白诉泠到底没说什么，带头向着办公室而去。
夏书逸跟上。
一边走，夏书逸一边忍不住朝着白诉泠看去。
越是相处他越是觉得白诉泠这人脾气好，哪怕不想让他跟着，只要他坚持，白诉泠就会选择让步。
白诉泠很好。
能让白诉泠喜欢的人，肯定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好到天上去了那种。
察觉到视线，白诉泠看来。
“元帅，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那个人是谁？”夏书逸问，“我保证不告诉许顾沫。”
“不能。”
夏书逸看去，“为什么？”
白诉泠没说话，只是侧头看他。
夏书逸看回去。
“他会知道。”
“我保证不说出去！”夏书逸发誓。
白诉泠不言语，只慢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