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到翰林院宣召姚维方和王弘绪的时候, 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大学士孔文英问小太监几句,才让两人的情绪缓过来, 镇定下来。
“万岁爷宣召,你们两个好好的回答就是,快去吧!”孔令英转头对两个下属叮嘱道。
“是,多谢大人。”
两人赶紧简直这段时间整理讨论的相关资料报上,跟着小太监去面圣。
等到几人走后, 翰林院一下子就轰动了,孔文英也不多说,干脆的就回自己的房间。
“这谢继宁当真厉害,竟然将这两个人也带去面圣, 不一般啊!”
“前几天我就看到他们就在问这件事, 还在在藏书阁找东西,没想到今天竟然得到万岁爷垂询。”周编微微带着遗憾的说道。
只听到一声冷哼:“谢继宁当日在大典的时候写的谢表就媚上,如今还……。”
大家听到这话, 赶紧悄悄的就散开,媚上不媚上的, 私下说说就行。
现在万岁爷这么喜欢谢继宁,谢继宁媚上, 那轻易被媚的万岁爷又算什么, 昏君吗?在翰林院这样的地方, 说这样的话, 是自寻麻烦。
说话的人乃是翰林院编撰, 姓赵,也是上一科的状元,已经在翰林院三年了, 如今见大家都散开,自知失言,也悄悄的回自己的位置去,坐下闷头不说话,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姚维方和王弘绪紧张的跟在小太监的后面,双手紧紧的抱着这这两天整理出来的资料,心里既激动,又紧张。
“微臣姚维方”“微臣王弘绪”“参见陛下!”
“起来吧!继宁说你们两个各有所长,对于河道治理也有不俗的讲解,你们两个也讲讲吧。”
两人来的路上都已经心里想很久,此时见到永安帝也还是紧张,但是两个人都非常清楚,这是谢继宁给他们提供的最好的机会。
姚维方悄悄的擦了擦手心的汗水,然后说道:“回万岁爷的话,家中有先辈留下的治理河道的一些经验,臣自小读书,对其中也了解一二。”
永安帝点头,姚维方的家世他自然知道,乃是山东有名的家族,前朝的时候,姚家的一个先祖曾经官至工部尚书,因此对于治理河道有研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黄河数次改道,既影响原地的百姓,又对改道后的百姓造成灾难……”姚文方一开始紧张,后面说道自己擅长的就忘我了。
谢继宁和王弘绪一起时不时的补充,并且将资料还有画下的大致地形图都拿出来,工部的人在这方面都是专业的,自然能听懂三人所说的非常有可行性。
虽然还有一些不足,但是大方向完全是没有问题的,不足只是一些细节方面。
三人年纪太小,都是在书斋里读书,没有真正的实地考察过,能总结出这些来已经是很不错。
工部尚书看谢继宁还有姚维方的眼神越来越亮,如此人才,合该是自己工部才是。
就着三人的资料,就开始讨论起来,越讨论越深入,直到三人再无话说,才让三人下去。
“你们三人将这些东西整理一下,写一个折子,交给你们大学士,然后拿到朝堂讨论一下。”
“是,”
三人兴奋的告退离开,永安帝看在姚维方和王弘绪两人下意识的让谢继宁先行,然后在其后半个身子走路,就知道谢继宁这个已经收复那两个人。
三人中谢继宁最小,出生最差,另外两家都是前朝都有人在朝廷为官,家族根深蒂固,谢继宁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家子而已,无依无靠,竟然能凭借自己的实力折服两人。
工部尚书自然不知道永安帝想的是这些,兴奋的说道:“万岁爷,臣有事相求,”
“你说,”
“这一科的进士已经快三个月了,各部门已经在讨论二甲三甲进士们任职,翰林院人才济济,不如将今科一甲的状元榜眼给工部吧!工部官员少,还常需要出京。”
工部尚书吴伯中眼巴巴的看着永安帝,户部尚书郑煦也马上反应过来,赶紧说道:“万岁爷,户部也需要人才,这状元探花都合适。”
“按例一甲要在翰林院学习三年才调任,”
“万岁爷,这既然万岁同意他们到六部,何需三年。”
吴伯中当年考翰林院的庶吉士,没有考上,后在外为官多年,治河有功,才调任京城。
年轻的时候心心念念庶吉士,如今官至尚书,才发现这翰林院有用也没有用。
当年和他同科的有人从翰林院调出来,在其他部门,有顺顺利利的,也有蹉跎多年的。
还有的在翰林院多年,如今仍然是一个六品小官。
永安帝对三人献上这么一个好的‘策’,也很满意,笑了笑说道:“朕允了,姚维方去工部,王弘绪去户部,至于谢继宁就在翰林院,从六品升为六品侍讲吧,等他们将折子呈上之后,圣旨就颁下去。”
“是,”几人齐声回答,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对视一眼,看来万岁爷对谢继宁颇为重视啊!
最先收到这个消息的是吏部,官员的升迁变动,都要经过吏部的手里,谢继宁三人进入翰林院没有多久,就要有变动升职,引起了林庭方的注意。
“谢继宁果然是一个劲敌,这么快就升官,而且还能给太子讲经,我如今给太子讲学,也不过是一旬两次而已,他一个刚刚进入官场的愣头青竟然和我一样。”
一回到书房,看着都是自己人,林庭方索性不在忍耐,拿起茶壶,就往地上砸。
林庭方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实在气急。
给太子讲学的有大学士,国子监祭酒,翰林院出身的尚书、侍郎,还有太子詹事府官员、三师等,
这么多人里面,谢继宁地位最低,讲经时间排在所有人的后面,一次林庭方讲经的时候,太子催着下学,因为要听谢继宁讲学。
一想到这点,林庭方就气恼。
何直说道:“大人,不能这样下去了,不然这谢继宁爬上去,到时候对我们一定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林庭方阴恻恻的说道:“放心,我早有准备,”
这些事情谢继宁都是不知道的,三人回到翰林院的时候,翰林院里面的官员都热情极了,尤其是对谢继宁。
谢继宁被大家拥簇着往位置上去,几个官员七嘴八舌的问起来,谢继宁只说是关于治河的,其他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等其他人都依依不舍的离开之后,三人悄悄的笑起来。
然后赶紧准备折子给大学士,他们如今还不能上朝,只能借助大学士的力量。
翰林院大学士身为永安帝身边的近臣,自然也收到消息,关于三人的安排几个重臣的面前已经算不得秘密,只是还没有流传出去,只等这事情商讨下来,在他们的观政期满之后就正式定下。
将三人的折子看了看,又将指点改了部分,这才将上折子收下,又勉励三人一番,这才让人离开。
之后,朝廷上就将治河一事提上讨论,因为事关重大,牵扯众多,于是反复讨论。
谢继宁则是放下这件事,安心的在翰林院学习,如今他在翰林院再也不像一开始那样被冷遇,很受欢迎。
大家和他相处之后,深感他虽然年纪小,但确实是学识渊博,为人宽厚。
翰林院藏龙卧虎,谢继宁跟每个人都能学到些东西,深深的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这天,给太子上课的中间休息时间,谢继宁仍然捧着书,手不释卷。
太子感慨:“不愧是六元。”
伴读也跟着佩服的说道:“谢状元真的好厉害,他的年纪这么小,读书却这么厉害。”
太子宋锦炎想了想,在谢继宁的身边坐下,叹了口气。
他的动作这么大,谢继宁自然有感觉,问了问:“太子殿下,你因何事烦恼。”
“谢状元,我父皇还有母后在给我选太子妃。”
“嗯嗯!”这件事谢继宁是知道的,太子妃是从民间选的,程序严格而且复杂,在中省只是在省城还有府城选了一下,到是京城还有江南地方下到县里选择,历时两年,如今终于接近尾声了。
谢继宁放下书,然后看着太子的,等他接下来的话。
“我在御花园遇到过她们,娇娇弱弱的,她们都只会读《女则》和绣花。”
这些姑娘都是从民间选择的,就算有官家之女,父辈的官职也是不高的,出生普通,自然没有读过什么书,教育也是三从四德,温顺,以夫为天。
这件事牵扯过多,谢继宁不再接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不喜欢她们,也不想娶她们,话都不会说,还有几个说的是楚语。”
“太子殿下,太子妃一事牵扯到国祀,万岁爷还有皇后娘娘自然会给太子殿下选择一个贤良淑德的合适的太子妃。”
宋锦炎失望的看着谢继宁,他心里想不开,想要谢继宁帮忙出一个主意,没想到谢继宁的想法竟然和自家父皇母后一样。
看着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太子,谢继宁于心不忍,于是劝解道:“太子殿下,你是太子,这是荣耀,也是责任,享受太子的荣耀,就要承担起来太子的责任。”
“太子妃嫁给太子,太子就是太子妃的依靠,太子殿下要好好的爱护她,要是觉得她读书少,太子殿下可以教导太子妃殿下读书,这样就不会没有话说,也才是真正的举案齐眉。”
“要是太子妃不堪造就,学不进去怎么办。”
“没有学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太子殿下雄才伟略,学识渊博,怎么可能教不会。”
“也是,”
门口的皇后这才松了口气,永安帝笑笑,然后拉着皇后走远。
皇后就这么一个儿子,儿子情绪不对,她自然知道,特意趁永安帝来和自己吃饭的时候,将此事告诉永安帝,让永安帝来看看儿子。
“这些女孩子都是精心挑选的,都是贤良淑德好女子,这锦炎怎么不喜欢呢。”皇后不解的问道。
永安帝静静的想,自然是因为自家太子聪明。
屋子里面,谢继宁可怜那个即将要成为太子妃的可怜人,接着说道:“自古以来,嫡长子继承家业才是合礼合法的事情,这样才江山社稷稳定,所以太子殿下你和太子妃的和睦很重要,而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宋锦炎和两个伴读呆呆的听着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状元在说如何消除人到一个陌生地方的害怕的感觉,给人安全感。
不管是夫妻还是朋友,两个人相处,信任是很重要的这些内容,要不是确定谢继宁是没有成亲的,还以为他妻妾成群,这么懂。
“谢状元你定亲了吗?”孙伴读试探的问道。
“我不会定亲,不打算成亲,梅妻鹤子是我最大的追求。”
“啊,真的吗?”太子惊讶的问道。
“自然是真的,”谢继宁不打算多说,本来太子殿下就有婚前恐惧,要是自己宣扬这些不成亲的言论,影响太子,就太糟糕了,一不小心可能还会犯罪。
“虽然我不打算成亲,但是成亲是好事,像我师父师娘、我爹娘、我师兄师嫂,他们都开开心心的白头偕老,虽然日常生活也会有吵闹,但是很快就能重归于好。”
谢继宁又举例说自家师父和师娘相处的细节,谢继宁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就,见到的最美满的,互相尊重的夫妻就自家师父师娘。
他们两个遇到困难,携手共进,不放弃,日常有商有量的,相互包容,那是灵魂上的投契。
谢继宁随口说了几个师父师娘日常相处的小细节,安抚太子的婚前恐惧症。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谢继宁后悔自己和太子讨论这个问题,一点君臣相处的度都没有把握到。
青山笑着说道:“主子,咱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在等三天,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你们动作快得很嘛!”
“没有很多东西,倒是三老爷他们买了不少的东西,这次家里的贡品送来的早得很。”
“也有一半是为了来接我,如今光禄寺的官员还算好说话,这样也省的咱们家等。”
对于谢继宁的回家,家里都期待极了,早早的就让谢三叔送贡品还有货物来京城,顺便将谢继宁接回去。
谢继宁自己也有些想回家一次,毕竟这是难得的假期,是朝廷特地给新科进士的一个奖励,规定等官职定下来之后,可以有三月的假期,结束这次假期之后,就没有什么大的假期。
除非遇到长辈丧事,那样不仅仅放假,是直接丁忧回家守孝。
回到家中,谢继宁见自家三叔买回来的东西都是些奢侈品,中看不中用的,这完全不符合谢家的价值观。
谢继宁一问,谢三叔说道:“本来这次应该你二叔来,但是你爷爷特意让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好好的买这些东西。”
“这流光锦还有这丝绸都是给你做衣服的,这宝石给你打头冠,这是打腰带的,这上好的皮子,拿来做靴子。”
谢继宁吓一大跳:“三叔,我才刚刚当官,咱们不能这么骄奢淫逸,这要被参的,倒时候御史盯上我就麻烦了。”
谢三叔不解的说道:“这是咱们家的钱买的,有不是你贪污的,为什么要参你啊!”
“闻风奏事这是御史的责任,我是今年的状元,还是难得的六元,盯着我的人不少,这样声势浩大,一定会被参的。”
谢继宁暗自记住,到时候回家,一定要提醒家里人谨言慎行,不要仗势欺人。
虽然谢家的表现一向低调,就是谢老三已经是名义上的七品官,还偶尔会下地。
“宁哥儿你好不容易考上状元,咱们谢家终于出一个人才,这当然要敲锣打鼓的穿金戴银的回家,这宝石打在头冠上好看得很,我还想明天就拿去打,加点钱,后天就带走。”
谢继宁知道,谢家人都很扣,只是对自己才很舍得。
大家爱面子,有虚荣心,自己之后要时刻注意,不能让这种虚荣心过度,不然到时候,自己后方不稳。
“三叔,到时候我穿上皇上赏赐的状元袍还有官服官帽回家,这样就很威风,这些宝石,有钱就能买到,但是我穿的官服,再多的钱也买不到。”
谢三叔恍然大悟:“是啊,还有什么比你官服更威风,咱们就穿官服回去,这些宝石也给你,等以后在穿,现在你官才刚刚当,还不稳当,还是要不出风头的好。”
“嗯嗯,是的就是咱们家也要低调,不能仗势欺人,回家之后,我会将这个写在族谱里面。”
第二天到翰林院,姚维方和王弘绪都很躁动,大家都想回家一次,如此光宗耀祖的事情,不回家一次,总是让人感觉差点啥!
三人心不在焉的看书,结果让他们更加惊喜的事情发生。
“谢继宁谢编撰、姚维方姚编修、王弘绪王编修可在,出来接旨吧!”
谢继宁三人赶紧出去跪下接圣旨,只听到宣旨太监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原翰林院编撰谢继宁官升半级,转为翰林院侍讲,原翰林院编修姚维方转为工部七品主事,原翰林院编修王弘绪转为户部七品主事。另外赏赐……若干……。”
三人赶紧接圣旨,送走传旨太监之后,三人又惊又疑,本来以为都在翰林院,等回家之后回来,就能以翰林院的身份上大朝堂,没想到是调任。
姚维方和王弘绪内心纠结,翰林院作为很多人的追求,自然是很好的,但是他们还年轻,见到翰林院有这么多的多年得不到升迁的人都在翰林院呆着,心里也会惶恐。
“我们这种算不算翰林院出身。”
“算,怎么不算,你们曾经是翰林院的编修,自然是翰林院出身的啊!”
朝廷上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翰林院是各部门的人才储备,培养人才的地方,从翰林院熬出去的,都要会当官一些,升官也要顺利些。
三人正在说话,翰林院的其他人都纷纷来恭喜三人,尤其是谢继宁,已经成为很多人的上司,谢继宁自己有机会面圣,还会提携同年,大家自然想和他交好。
姚维方和王弘绪虽然还是只是七品主事,但是像他们这样被圣上记得,下圣旨调动的,以后自然前途光明。
一番庆祝闲话之后,谢继宁三人和相关工作人员告辞,又拜别大学士,就离开了翰林院,等回来要三个月之后。
下衙之后,又去辞别曾夫子一家,以及去师兄家告辞。
顾启元本来打算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去怀安县读书,奈何儿子不愿去吃苦,妻子也由着,还闹腾,干脆就放弃了。
看着自家师弟,心里遗憾家里不成器的儿子恨铁不成钢。
对谢继宁千叮咛万嘱咐,又写信让谢继宁带回去,谢继宁这才告辞:“师兄,明日你还要去衙门,夏光的差事应该也要定下来,他的差事要紧,就不要来送我。”
“我让你二侄子送你,”
见顾启元坚持,谢继宁也不在多说什么,虽然他认为这是没有多大意思的,但是这一世的礼节就是这样。
出门之后,心里则是松了一口气,顾启元想请师父帮忙教导自家两个儿子的事情,谢继宁知道得一清二楚,从私心来说谢继宁不是很愿意。
师兄顾启元是很好,但是二儿子顾夏旦性格不类父亲,反而有些嚣张跋扈,懒惰,做事情拈轻怕重。
因为是家里小的嫡子,比较娇惯,吃不了苦,还贪玩,后宅也不稳,只有两个嫡女,庶子就出生了,这家定然乱。
小的那个庶子,年纪还小,调皮捣蛋的,谢继宁担心自家师父吃不消。
毕竟应文应武都在准备考试,师父师娘年纪大了,不能太操心了。
谢继宁将这事儿放下,转而想起回家的事情,一想到明天就能回家,一时之间,心情格外舒畅。
第二天,谢继宁带上自己的官服,大红状元袍子还有相关的全套装备,就出发回家。
一路上,大家都是归心似箭,数着日子算着时间想要回家。
“宁哥儿,你是不知道,我出门这么多次,没有那次比这次更加着急回家。”谢三叔扶着船栏,看着河里不时飞过的白色鸟儿感慨道。
谢继宁笑笑不说话,其实他也想赶紧回家,毕竟他也有这该死的虚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