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第一更)

谢继宁正在文华殿给太子讲学的时候, 何善来宣召谢继宁到御花园面圣。

“何公公,父皇宣召谢侍读是为何事!”宋锦炎好奇的问道。

何善恭敬的说道:“回殿下的话,东明县大儒庚方先生还有吏部尚书林大人, 翰林院大学士孔大人,国子监祭酒何大人,礼部尚书林大人等等都在御花园赏花,圣上下旨请谢状元前去伴驾。”

“那孤也要去看看,去见见这有名的大儒。”

宋锦炎想了想, 就知道这东明县大儒庚方应该是为了为难谢继宁来的,所以打算也一起去,到时候有什么需要也能帮忙一下。

太子的两个伴读也赶紧说道:“殿下,我们也想要一起。”

“一起吧!”

“谢大人, 你知道这东明县大儒庚方是因为什么来的, 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回殿下的话,因为万岁爷不认为臣做错了,那臣自然没有错。”

这个话一语双关, 几人都懂。

这一个事件沸沸扬扬的闹腾了这么久,圣上从来都没有说什么, 还经常宣召谢继宁伴驾,圣上都不在意, 谢继宁自然不怕其他人的看法。

谢继宁如此既是表明自己对圣上的信任, 又是表明自己的忠心, 何善在一旁微笑不语。

几人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走去, 只见园子里面礼部吏部尚书, 国子监祭酒及国子学博士还有翰林院大学士还有太子的几个老师都在。

谢继宁暗暗的想,这个大儒庚方还是不一般,皇帝自己接见了, 还用这么高的规格接待他,这几位都是读书很厉害的重臣。

“儿臣参见父皇,”“臣等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人乖乖的上前行礼,几个大臣也给太子见礼。

“太子,你怎么来了。”

“父皇,我听说父皇在御花园赏花,所以来陪父皇赏花。”

庚方心中一沉,这谢继宁竟然笼络了太子,今日自己早就和圣上建言献策说了谢继宁的重重不端,没想到圣上置之不理,如今太子也对自己视若无睹。

林庭方淡定的站在一边,庚方少有才名,这些年更是专心治学,在整个北地都是声名在外,他还是东明书院的山长,收的弟子众多,不少都是在朝为官的。

这样的庚方对上谢继宁,就算皇上爱才,也不方便撑腰。

永安帝笑着说道:“你和谢爱卿来得正好,朕和几位大人正在说起《公羊春秋》,你们几个小辈也一起听吧!”

“是,”

谢继宁一听《公羊春秋》,就知道这庚方要从什么地方说自己。

果然,庚方摸了摸自己长长的山羊胡子,笑着说道:“昔年,董子以《公羊春秋》治学,广招门生,桃李天下,更是向汉武帝献上“天人三策”,其大一统思想在此后的历朝历代都是治国良策。”

国子监祭酒何牧接着说道:“汉初,黄老之学盛行,百家落寞,董子有大才,以《公羊春秋》为依据,将周代以来的宗教天道观和阴阳、五行学说结合起来,吸收法家、道家、阴阳家思想。(1)以孔圣人的儒为中心,形成了新的儒学。”

孔令英也骄傲的补充说道:“先圣人之学影响至今,亚圣孟子,董子都有卓越贡献。”

庚方补充说道:“另外一位集大成者乃是朱子,《四书章句集注》的精妙,我读书多年,仍然还不能读透,在他……。”

谢继宁听着庚方一边滔滔不绝的说起来朱熹的言论,就知道用来攻击自己的点是什么。

大盛王朝和前面的朝代一样,尊崇儒家,这些要科举的读书人,都要学这些内容,都要学《四书章句集注》,都要学《公羊春秋》,谢继宁自然不例外,而且还学得很好。

虽然对于朱熹的关于女子的观念谢继宁很讨厌,但是他的精华部分谢继宁学得很好,因为朱熹的思想理论在这个时代读书生存最有用的东西。

“谢状元是国朝的状元,是自古绝无仅有的六元及第,才高八斗,敢问谢状元,对于三纲五常作何解释?”

说完了董仲舒还有朱熹之后,话风一转就转到了谢继宁的面前。

谢继宁道:“班固《白虎通·三纲六纪》解释道:‘三纲者,何谓也?谓君臣、父子、夫妇也。’三纲即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此为三纲也。”

“五常乃是仁、义、礼、智、信,是世人应该遵循的道德规范。”

庚方问道:“既然谢状元知道‘三纲五常’,读的也是朱子的书,那为何谢状元还要倒行逆施,违背‘三纲五常’,行阳奉阴违,首鼠两端的举动,莫非想要挑战‘三纲五常’不成。”

这话一说出来,就连永安帝都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这话如此严重,谢继宁是儒家子弟,说他挑战‘三纲五常’岂不是说他欺师灭祖,背信弃义。

本来之前何直参与督察院弹劾谢继宁就引人注意,何直乃是谢继宁乡试院试秀才考试的主考官,是他点的谢继宁的案首。

只是比起乡试会试,院试主考官的分量比较小。

加上永安帝下旨不允许考生拜座师,不许作同年录,避免结党,这各级考试主考官的地位大大减低,何直弹劾谢继宁的事情才就这么过去。

如今庚方的言论谢继宁一旦应对失误,传了出去,谢继宁这个儒家子弟将会彻底被人唾弃。

就连之前的那些中立之人,也会唾弃。

谢继宁支持女子读书,虽然不是符合当今的主流,但是可以用一句年少轻狂,怜香惜玉来解释,毕竟影响没有那么差。

欺师灭祖的行为,是人人唾弃的,一旦谢继宁被打上欺师灭祖的行为,谁也保不住他。

谢继宁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但是当庚方真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庚先生,在下四岁识字,五岁读论语,六岁读《大学》、《中庸》、《孟子》,七岁读五经,八岁考县试第一,案首、解元、会元、状元。”

“这些年,我是一路考过来,那么多的考官看过我的文章推举我为第一,殿试之时更是承蒙圣上不弃,钦点我为状元。”

“对圣上,我忠君爱国,圣上亦是爱护臣子,君臣相得。于家,我父慈子孝,家中和睦之名远传。我年纪尚小,不曾娶妻,但是我家中长辈都是和睦相处,互相扶持,互相帮助。”

“仁义礼智信,我更是时时刻刻的用五常要求自己,规范自己的行为,不知庚先生说我违背‘三纲五常’从何说起。”

“谢状元之前连写几篇文章阐明自己支持女子读书,更是在《读书论》中强调所有人都应该读书,不分男女,女子目光短浅,不堪学道,有辱斯文。”

“夫为妻纲,女子卑弱,女子只需要三从四德便足够。况且‘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明大义者,固为贤德,然不可多得;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说,挑动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无丑事,反不如不识字,守拙安分之为愈也。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谓至言。’(2)

谢继宁听到这样的将比人的错误归咎于女子的言论,简直是听不下去,直接说道:“话本小说是女子写的吗?舞文弄法,做出丑事是只有女子吗?庚先生可有看看,大牢里面关的男子多还是女子。”

又嗤笑说道:“庚先生你号称有名的大儒,但是也不过如此,不去教育那些写书的卑鄙之人,反而责怪无辜的弱女子,不过是欺软怕硬,管不住无德的男子,只能欺压关在后宅的弱女子。”

“又或者,先生是害怕读书之后的女子变得聪慧,再也不能欺压,所以干脆让女子不读书,不识字,女憧憧,妇空空,这样才能安分。”

“如此说来,庚先生不过是一个欺软怕硬,欺凌弱小,卑鄙无耻的小人罢了。”

庚方想插话却插不进去,见谢继宁最后骂自己是小人,气得伸出手指指着谢继宁道:“你,你,你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也要有礼可夺,庚先生自己说,自己的理论站得住脚吗?大盛王朝的哪一条法律规定女子不能读书,圣上的哪一个圣旨说女子不能读书,就是庚先生自己说的三从四德中也有妇言之说。”

“既然要女子有德,知礼,不读书如何懂礼,不是更应该让女子多读书,修炼德行吗?不读书,如何知道廉耻。”

“你,”庚方心中有很多话,但是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来什么,气到站不稳只能在林方庭的搀扶下,勉强站直身体。

永安帝笑了笑,说道:“庚先生,谢爱卿还为及冠,年纪还小,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庚方一口老血就要吐出来,深深的咽下去,林方庭也一阵气恼,皇帝对这个六元及第太过维护,明明是谢继宁将人气得半死,结果皇帝还拉偏架。

谢继宁也跟着说道:“庚先生,咱们只是交流学问,后生晚辈轻狂,望你原谅。”

林方庭感觉庚方的面色不对,赶紧说道:“万岁爷,这庚先生身体欠佳,不如微臣和他先行告退。”

庚方颇有声望,永安帝见其面色不对,让他们先下去,又派御医给其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