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阳不好直接将魔尊带到众人面前, 恐惹人非议。
而且,云昭现在对魔尊真可谓是恨之入骨, 整个剑宗上下更是如临大敌。
为了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江暮阳只能暂且将魔尊塞到自己房里。
百般嘱咐魔尊不许乱动屋里的任何陈设,并且魔尊自己也答应了之后,江暮阳才折身去寻裴清。
由于前来剑宗, 参加“诛魔大会”的修士众多, 几乎尽数被诅咒感染,为了控制诅咒不要继续在三界中肆无忌惮的扩散。
长胤真人和云宗主, 以及玄门百家一些家主宗主商讨之后,暂时让中了诅咒的修士,留在剑宗。
即便侥幸未被诅咒波及, 也不能随意离开此地,恐生变故。
因此, 剑宗不得不暂且收容所有中了诅咒的修士,其中不乏一些年纪轻,修为差的修士,一旦中了诅咒, 又无人为其施法控制。
短短几日, 金丹就会被腐蚀殆尽。
裴清这几日跟着师尊忙前忙后, 常常是昼夜不息, 江暮阳只是表面没说什么,实际上心里也暗暗发急。
云昭应该是其中最严重的, 本就是个残废,还截瘫, 金丹早就在魔尊的魔爪之下, 化作虚无。
能平安活个几十年, 就已经不错了,又被诅咒波及,一直陷入沉睡。
江暮阳作为他的小叔叔,应付差事地去瞥了几眼,就看见云昭半死不活地躺在榻上,要不是还能喘几口气,跟死人也没两样,脸色煞白煞白的。
前脚才一踏进门,江暮阳就突然觉得今日的气氛十分古怪。
就见屋里乌泱泱聚了好些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复杂的神情。
一见他进来了,众人的神情也越发微妙起来。
江暮阳缓步走至裴清身旁,压低声儿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云昭已经咽气了吗?”
裴清摇了摇头,压低声道:“他刚刚醒了。”
“哦,醒了啊,”江暮阳语气淡淡的,“醒了是好事儿啊。”
他又不动声色地左右环顾,见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心里一咯噔,江暮阳问:“是回光返照?!”
裴清摇头:“不是。”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又开口,“暮阳,云昭方才一醒,就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比如?”
“比如……”裴清话音未落,云宗主突然上前一步道,“许是阿昭梦魇了,说的胡话罢了,当不得真的,不必放在心上。”
他又对江暮阳温声道:“云风,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罢。”
江暮阳见状,便知一定发生了点什么,云昭肯定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云宗主未免表现得也太奇怪了,现如今不管云昭说什么,都不可能引起江暮阳任何情绪变化。
陆晋元道:“既是胡话,又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放下一直环胸的双臂,望向了江暮阳,“方才,师尊为云昭施法压制诅咒,云昭突然醒转过来,一把攥住师尊的手腕,跟回光返照似的,嘴里一直念着,快阻止江暮阳,他已经被邪术迷了心智,无法自控,他会杀了裴清,毁掉整个时空,诸如此类的。”
顿了顿,陆晋元又道:“我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胡话,所以手起掌落,将他再度打晕过去。我看他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如何攀咬暮阳。”
“暮阳修没修邪术,难道我们会不知么?”
江暮阳听见此话,只觉得一阵寒意,瞬间席卷至全身,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将他从头笼罩至脚。
这些话,前世的云昭也曾说过的,那时江暮阳确实修邪术,修得走火入魔,有些无法自控,一天十二个时辰,清醒的时长,不过短短两三个时辰而已。
也确实产生过,要死就和裴清一起死,拉上整个时空的人,为二人殉葬的想法。
但直到最后,他也没那么干啊。
今世,江暮阳自认为,没在人前使用过什么禁术,也没行过什么恶事,一直以来都挺正道,挺光明磊落的。
也从未走火入魔过。
这只是云昭说的胡话,还是如陆晋元所言,云昭临死前,还要攀咬。
好似为了验证江暮阳的猜想,原本昏迷不醒的云昭,霍然睁开眼睛厉声喊了句:“裴清!快躲开!!”
屋内众人纷纷望了过去,就见云昭翻身坐了起来,状若癫狂地大声道:“裴清!江暮阳现在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根本记不得你是谁!他会杀了你的,他会杀了你!”
林语声就站在床榻边,距离云昭最近,听见此话,便好心宽慰道:“云公子,醒醒,你梦魇了。”
哪知云昭一把抓着林语声的手腕,更加癫狂地喊:“你别傻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暮阳他疯魔至此,早已不认你是他师兄!他能砍裴清一条手臂,也能提剑要了你的命!”
江暮阳却在听见此话时,脸色陡然大变,下意识往前冲了几步,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暮阳!不要一错再错!看在你我曾经的情分上,你自刎谢罪罢!”云昭满脸悲痛,好似陷入了恐怖的梦魇之中,“你从前行下的恶事,一桩桩,一件件,已经人尽皆知!”
“你说什么胡话?”陆晋元看不下去了,伸手又想将云昭打晕过去,沉声道,“暮阳行过什么恶事?你少在这里装疯卖傻!”
“陆晋元?”云昭露出惊恐且诧异的神色,“你怎么还活着?你不是死在魔界了?”
陆晋元:“……”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好好活着!”云昭双手捂头,神情显得异常痛苦,低声喃喃自语道,“你不可能还活着!那日,我随裴清等人,闯入魔界时,你已经死了,身上不着寸缕,遍体鳞伤,满地都是血!”
“那里很阴暗,空旷,常年不见阳光,到处弥漫着血腥气……是魔殿……你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已经凉透了……我上前搀扶你,怎么都扶不起来……裴清探了你的鼻子,说你已经死了……”
云昭陷入了恐怖的梦魇中,断断续续,又毫无意识地喃喃道,“我们找不到暮阳了,怎么都找不到他,整个魔界都找遍了……”
“听魔人说,魔尊把暮阳囚在魔界为奴为宠,还剖出了他的心……后来,陆晋元单枪匹马,闯入了魔界……”
这些话,渐渐和江暮阳脑海中,破碎的画面重合了。
他想起来了,前世,他曾经被魔尊抓回魔界囚|禁,把他当成裴清的替身,日夜都关在金笼子里。
魔尊并不碰他,说是嫌他出身低贱,骨子里都淌着肮脏不堪的血。
但却会让他在魔殿中旁观,亲眼看着魔尊是怎么宠爱其他炉鼎的。
魔尊生来就是魔物,龙性本淫,在那方面又毫无节制,更是双根并行,能在魔尊身下,挺过一夜,还能自行下榻的炉鼎,微乎其微,少之又少。
能活过第二天太阳升起的炉鼎,也屈指可数。
魔尊苦苦追求裴清多年,依旧不得美人芳心,心中苦闷难以言喻,便疯狂拿炉鼎们出来泄愤。
更是嘲讽羞辱江暮阳失去裴清的容貌之后,简直面目可憎,丑陋不堪。
还戏称他为丑奴,用铁链子锁着江暮阳的脖子,驯兽一般对他百般折磨。
更是在裴清那里受气之后,回到魔界,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法,生剖了江暮阳的心,还当着他的面,切成一片片的。
又不想让江暮阳死,而用一块魔石,强行塞进江暮阳的胸口,作为他的心脏,维持他的生命。
也正因此,后来的江暮阳根本感受不到爱,也无法爱别人。
即便深爱着裴清,却根本没办法真正同裴清情意相通,反而在魔石的影响下,渐渐魔化,加之修炼了至阴至邪的禁术,踏入邪道。
功法越练越邪门,越练越阴毒,到了最后走火入魔,神志不清,无法自控。
江暮阳觉得头痛欲裂,前世的记忆碎片,宛如刀子一样,剜得他生疼。
云昭的声音,越发的凄厉了,几乎是在他耳畔嘶吼咆哮:“江暮阳!你放过裴清吧,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你放过他罢!”
“瞎吵吵什么?没睡醒就滚回去继续睡!”陆晋元被吵得耳膜生疼,手起掌落,云昭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江暮阳一阵恍惚,依旧没能缓过神来。
忽又听外头闹了起来,一个门生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惊慌失措地道:“宗主,不好了,外面那些修士闹起来了!”
“都在闹什么?”云宗主眉心狠狠跳动,“发生何事了?”
门生道:“他们都在说,说……江公子修了邪术,在修真界作恶多端,十|恶|不|赦,他们要除恶扬善,灭了江公子,还那些惨死在他手里的无辜之人,一个公道!”
“还说诅咒就是江公子搞出来的,目的就是让整个修真界,为他陪葬!”
云宗主听见此话,脸色骤变,厉声呵斥道:“胡说八道!我不管这些谣言,到底是从谁的口中说出来的,也不管诅咒究竟是从谁身上蔓延出来的。谁敢动我弟弟,他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