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虎杖悠仁很小的时候, 他亲生父母就将他交给爷爷照顾然后不知所踪。
和爷爷相依为命的虎杖是个孝顺的孩子。
你只要看碟下菜,从藤原太太那里了解到老人家的口味,在她的指导下做出合口的料理将它送给虎杖,就能在得到老人好评的同时收获少年灿烂的笑容。
然后接着询问爷爷评价企图改进厨艺的名义展开对话, 顺利的话还能问问虎杖家庭生活的趣事。
毕竟你是个脑子不太好用的女人。
对你来说当个倾听者比当诉说着容易。比起主动分享有趣的观点、调节谈话气氛, 你觉得能不说错话、不让对方讨厌你就很了不起了。
普通男人大多喜欢夸夸其谈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所以这种招式百试不灵。
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除了普通男人还有喜欢为难人的暴君、内敛的孩子、或着想要了解你的少年——
“小椿前辈, 能不能也跟我说说你的事?”
“聊天不应该总是把话题中心放在我身上吧?虽然感觉成为你的焦点我很开心来着……”
某一天,结束了店内的工作,陪你走在路上的少年突然停住了脚步, 轻轻喊出你的名字。
“但我也想多了解你。”
“比如吃的东西之类的……有什么喜欢的么?”
少年就站在你的身侧,他蜜色的脸庞被傍晚的霞光染上了漂亮的绯红, 清澈的眼眸熠熠生辉。
像是想要透过这幅人类的伪装, 看到你的灵魂那样。
那种专注的凝视令你的双脚钉在原地。
虽然很高兴能获得对方的关注。
但那种突然看穿你的小把戏的敏锐却为你的喜悦打上了小小的折扣。
作为一个不讨喜的小怪胎, 你一点也不想被触碰到和真实的自己有关的东西。
因为这样不可告人的心思, 尽管虎杖明确提出了问题,你还是搅动着手指,别扭地将答案说得含糊不定:
“那个啊, 我喜欢吃点心……”
你声音很小,说话时又不想看他,还特地扭过了一点脑袋。
“嗯,还有呢?再多告诉我一点吧。”
少年以清爽的声线发出撒娇一样的请求。耳边有风声, 还有温热的呼吸, 还有等你察觉到的时候虎杖已经朝你伏下了身子。
像猫,对好奇的东西会追得很紧。
得寸进尺的男孩子,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你, 对你的答案十分在意。
因为经常一起做电车,虎杖已经习惯和你这种亲昵的距离了,再近一点他就跟你额头相贴。
你又闻到他那种暖烘烘的气味了。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无孔不入的东西抓住了你,眼神、视线比切实的体温和吐息还让人觉得——
发烫。
你理所当然逃避了与他的对视,下垂眼帘,视线略过嘴唇扫到下巴最后到胸口。
虎杖弯腰之后通过松松垮垮的卫衣领口能看到一点漂亮的肌肉线条。
你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明明你才是年纪更大的一方,但虎杖好像总有办法让不听话的你暂时听一会儿话,你老实回答:
“……甜的那种。”
“好的,我记下了,我会好好准备的。”
如是说着的虎杖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你随便为难别人的结果就是虎杖以考试复习为由直接向餐厅请了一周的假。
尽管他会像往常一样在line上跟你聊聊学校发生的趣事,然后给你发一些新收集的表情包。但是不能见面还是让人感到十分失望。
你开始想他了。
好后悔。
不管虎杖准备了什么你都会好好夸他的。
反正应该就是蛋糕之类的东西吧?
一周后再次现身的虎杖抱了一个水红色的礼物盒,他说着:
“因为你说话的方式有时候会变得……很古典,有点大河剧贵族小姐的味道。所以这种带点历史气息的点心你会不会更喜欢啊?”
“这是我让拜托同学从老家寄来的!”
不愧是电视机儿童,虎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将电视导购的语气学了十成十,献宝似得朝你揭开了礼盒的盖子——
八桥饼、蒸包子、羊羹……
出现在其中的不是那种热门网红甜点,而是历史比较长的传统点心。
人缘极佳的虎杖悠仁在一周的时间内发动自己的朋友,将能想到的点心都收集到了你的面前。
比起奶油蛋糕、可丽饼、冰淇淋这种时髦点心,你更喜欢传统的糯米制品。
要足够软糯、带着粘而沙的红豆馅、甜到令人头脑融化,你一天能吃十碟,吃上七十年也不嫌腻味……
在过去还好,这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才能拥有的奢侈享受。
可等到了日新月异的现代,这个爱好在你眼里就没那么可爱了,听起来简直像个被时代抛弃咬不动东西小老太太。你决定放弃思考,将自己伪装成五条悟吃什么你吃什么的随和甜党。
你本来就打断好好夸一夸许久未见的虎杖。
如今他又真的送来了很合心意的东西,你在眼睛亮起来的同时,夸奖他的话语也真诚了不少。
为了表示自己的喜爱之情并非作假,你忍不住就其中几位点心创始人的八卦故事多说了几句。
虎杖趴在桌上安静地看着你,作为送礼人笑弯了眼睛:
“好厉害,小椿前辈去过很多地方么?你懂的好多啊……”
又来了,这种说多错多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话题中央的感觉。
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你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再开口的时候,你突然说出了让虎杖瞳孔一阵震动的发言:
“因为前夫经常去外地出差,他办事的时候喜欢带上我,随便把我扔到景点,让我吃点心。”
介于你在一次次“散步”中长了些本事,又有逃跑的先例在前,两面宿傩遇到长时间外出的场合,在带走里梅的同时也会将你一并锁在身边。
两面宿傩去做正事,你和阿壶、大眼就被安排在附近比较安全的地方。
里梅走之前会给你留个预估的返程时间,以及足够的生活费:
“我记得这里是不错的休闲景点,你可以在等待的时间内好好体验一下,然后将最好的那些筛选出来献给大人。”
他的嘱咐让单纯的享乐有了正当的目的性。
你抱着美食品鉴家的决心,一边努力记忆店家介绍的话语,一边认真地咀嚼着口中食物。
诅咒之王在外杀得尽兴,浴血而归。
你便吃得开怀,满嘴都是细腻的面粉,连指尖都沾了些糕点的残渣。
虽然穿着漂亮的衣服、戴上了些名贵的珠宝,但骨子里你还是那个可怜的乡下丫头,会乖巧地垂下眼眸,像猫咪梳理毛发一样缓慢地用舌尖清理指尖的馅料。
直到你腿上的重量突然一轻,原本坐在你怀里给你垫胳膊肘的大眼藏入你的木盒。
再度抬首的你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宿傩已经坐上了你正对面的位置。
……他回来的时间比里梅猜测的足足早了两天。
“你看起来很满意?真是副不知餍足的贪婪嘴脸。”
“就这么喜欢么?连我回来了都没有发现……”
刚从殊死搏斗中归来的男人,洁净的白衫上布满了尚未凝固的血渍,身上还残留着未愈合的伤痕。
他正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望着你轻声发出嗤笑。
明明脸上表情从容而平和,但以宿傩为中心,附近五十米的趣味却像坠入了无生气的魔窟,属于小镇的喧闹繁华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死。
在宿傩的注视下,混吃等死的废物的心虚感瞬间捕获了你的心神。
你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急切用手举着剩下的点心跟他说:“请尝尝这个大人,这个非常非常好吃,我特地留下来给您的。”企图为方才的失礼增添一些正当理由。
“好啊,希望它像你说的那样。”
以低沉的声音如是做出回应的男人垂下脑袋,将被送至他眼前的点心,连带着你湿润的指尖一并含入口中。
干燥的嘴唇暧昧地蹭过皮肤、尖锐的虎齿则带来令人战栗的疼痛。
“抬起脑袋。”
男人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出现在他那张倨傲的脸上的,是一个相当恶劣的笑容:
“既然喜欢这种东西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更多。”
“没死的话就赶紧给我出来,给我再来十碟这种点心。”
因为他骇人的恶意被压得动弹不得普通人,在宿傩一声令下后重新找回了行动能力,然后曾给你带来享受的点心开始源源不断地出现在桌上。
它们被男人捏在手上,慢条斯理地放入你的口中,只要吞咽完下一个就会被及时送上,整个流程堪称无缝衔接。
吃喜欢的东西真的很开心,这还是宿傩亲手喂给你的,那就更开心了……
但太开心就让人想要流眼泪了。
你在吃掉第三碟的时候终于无法控制地淌出了眼泪。
都是你的错,去汤屋度假之后宿傩对你态度实在太平和了,温水煮青蛙的日常让你失去了一定的警惕性,暂时忘记了这个男人恶劣无比的本性。
可,可恶……再这样下去,在四魂之玉失效前,你就要先一步被宿傩灌满咒力的点心撑死了。
你以颤抖的手指抚上宿傩有力的手臂,哀哀发出求饶的声音:
“不要了,不要了。我已经两天没见到您了……比起点心,我更想您,我好想您。”
“呜呜,呜,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要不要先去洗漱?我的大人。”
你惨兮兮的求饶声令宿傩发出一声愉快的低笑。他终止了“愉快而甜蜜的投喂游戏”,用凭空而生的火焰将掌心的点心烧得一干二净:
“哦?”
“这不是还记得自己该干什么嘛?我的巫女。”
他用粗糙的手掌捧上你濡湿的面庞,你感觉到某种湿滑有力的东西舔去了你眼角的眼泪。
“好啊,我们去洗漱。”
声音落下的同时,宿傩将你拦腰抱起。
那又是另一种真的吃不下了。
将对方喜欢的东西尽数献上,本来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可以说是带有讨好性质的调。情行为了。
但为什么他总有办法让这一切变得这样折磨人呢?
好在比起宿傩身上常年不散的血腥与怨气的来源,那些死的不明不白的倒霉蛋,他给你的生活已经足够优待了。
在那之后,你从开开心心吃点心变成了随时观察四周情况,厨房耗子躲猫的那种偷偷摸摸吃点心,你得时不时端着盘子去门口当会儿望傩石,等一个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诅咒之王。
吃人嘴软。
你只能受着。
之前虎杖夸你长得年轻也是。
“皮囊”的鲜活程度与咒力浓度挂钩,你在宿傩那里好吃好喝的七十年,虽然天天心惊胆战却成了你美貌的巅峰。
这都是你不会跟其他人说的东西,连惠也没说过。
你不想说的东西别人绝对不可以问你。
所以比起挤牙膏似的跟虎杖有问有答,像洋葱一样被他层层剥开,你决定主动出击,想把能说的爆出来——
以之前经历为背景,编了一个家门不幸,父母欠债人间蒸发,弟弟被卖给□□当打手还债,姐姐辍学打工还钱结果被人保养的残酷故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说自己的事的。”
“可这些事情怎么能……”
——我很难过,所以你就不要问了。
可以看着我,但不要看到我。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