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怎么说，楚军毕竟是肉做的活人，是人就会害怕疼痛，即便铳子造成的伤害成了轻伤，许多楚兵仍然倒地失去战斗能力。
战场上，晋军猛烈的火力好似一把巨大的镰刀，无时无刻不在收割楚军将士的性命。
此时此刻，饶是不把友军部队当人看的楼行远也忍不住心痛了。
照这个打法，楚国恐怕要付出二十几万条人命才能打败赵鼎，若是要征服整个晋国，恐怕这个数字还要翻一倍才行。
这个数字是多么的惊人，已经接近楚国总军力的一半。
楼行远用力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思绪甩出去。
不管怎么说，既然上了战场，就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若是今日不把晋军的火炮阵地或是火铳部队之一摧毁，千千万万个楚国将士的血就白流了。
楼行远坐在一匹白马上，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命令将士们继续前进，不得后退。
好在此刻楚军与晋军的距离只有二十步了，只要稍微加把劲就能冲过去，因此将士们还能撑一撑。
可就是这二十步的距离，竟让楚军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走完这二十步只用了四五个呼吸的时间，可在楚军将士们的眼里却好似四五个春秋那样漫长。
终于，他们来到了神机营与火铳兵的面前，剽悍的楚军将士疯狂挥舞手中的大刀，如同一台杀戮机器在人群中屠杀。
仍然保持理智的人则是谨记楼行远的命令，推翻大炮，泼洒火药，带走炮弹，尽一切办法将晋军的火炮阵地摧毁。
洪延仁见此，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晋军不缺盔甲，即便是火铳兵和神机营也装备了轻量化的板甲。
可这些士兵毕竟是远程火力投射兵种，平日里疏于对肉搏能力的训练，因此，让他们和楚军甲士硬碰硬是相当不合算的。
撤退中难免会因指挥失灵而付出不小的损失，但在洪延仁看来，这些损失总比让火铳兵和神机营留在阵地上坚持作战的损失小得多。
很快，一批充作预备队，身着厚重板甲，手持鞭、锏、战锤的甲士来到阵前，与楚军一同陷入混战之中。
他们手持的武器虽然一个也没开锋，全是钝器，却是晋军之中除了火铳以外最优秀的破甲武器。
无论敌人穿的是什么盔甲，只要一铁锏砸下去，盔甲立马就会凹陷下去，而敌人也会被砸得重伤。
轻则留下瘀伤、暗伤，伤愈后寿命大打折扣，没几年便一命呜呼。
重则内脏破碎，当场口吐鲜血死亡。
在楼行远看来，战争正在向他所期待的样子发展，在冷兵器的肉搏中，他麾下的精锐甲士们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可他到底是低估了晋军和洪延仁的能力。
洪延仁明白安国军对赵鼎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肯白白将宝贵的兵力消耗在混战中，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斗，他调来三千名江宁铁骑。
三千骑兵从两翼袭来，用三眼铳、骑枪攻击楼行远所部，如同在一个人最脆弱腋下捅了一刀。
许多楚军甲士惧怕铁骑的践踏纷纷向后退却，这一退却立即引发了连锁反应。
所有楚军如同被人突然往头上浇了一盆冷水，身上的热血凉了大半，无心再战，只想聚集在一起，靠着人多势众抵挡骑兵。
而江宁铁骑发现敌人如此畏惧，没有采取传统的骚扰袭击战术，而是一头冲进了楚军的战阵中，试图破坏他们的阵型，令楚军彻底崩溃。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军事冒险成功了。
楚军大范围地崩溃，失去士气和斗志，甚至丢下身上的刀枪、盔甲，只想尽快逃回统卫城中。
有了城墙做依靠，再没有敌军的铁骑能践踏他们，把他们活活踩成肉泥。
只可惜他们的注定徒劳无功，在汽车、坦克发明出来以前，没有任何军队的速度能快过骑兵。
楼行远亲眼看到江宁铁骑疯狂地追杀楚军溃兵，甚至杀到骑枪折断、钢刀卷刃的程度。
楼行远对此无可奈何，只能集结一小批军队且战且退，将自己护卫至城中。
于是乎，楼行远突围的企图再一次失败了。
回到城中的楼行远获得了休息的机会，而洪延仁却仍要指挥军队打扫战场，招降楚军溃兵，好为这场战斗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洪延仁毕竟不是什么血手人屠，杀人并非一件能让他快乐的事，不过是为了战争罢了。
如今己方已然战胜，何必斩尽杀绝，不如留败兵们一命，也好给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
战场打扫完毕后，洪延仁仍然没有时间休息，他马不停蹄地赶赴中军大营，将战果和战斗过程完完整整地汇报给赵鼎。
洪延仁毕竟是军中将领，而不是什么说书人，而且赵鼎对战斗过程并不感兴趣，因此这一部分用了三言两语便结束了。
真正的重点是对此役各项数据的汇总，以及战果的汇报。
这是每一个人最关心的部分，也是将领们最有底气请功请赏的环节。
“殿下，此役敌我两军共动用超过四万兵马。我军马步军一万八千人，其中三千江宁铁骑，三千神机营，六千火铳兵，六千重步兵，共伤亡两千八百人有余。“
“而敌军俱为甲士，总人数两万人到两万五千人，战后统计尸体，一共有五千余具，另外招降溃兵七千余人，剩下的人里，一半是被敌将带回了统卫城，一半不知逃去何方。”
赵鼎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保守估计，敌我战损比例大约是五比一。
平心而论，即便是自己亲临，也很难打出更漂亮的战损比，看来自己果真有识人之明，发掘出了一个不错的将才。
“物资方面，缴获了八千多领完好无损的盔甲，六千多领破损的盔甲，还有上万把刀枪，其中只有少部分损毁。”
“至于我军，最大的消耗当属火药了，火铳兵和神机营不停地放铳、放炮，再加上敌军的破坏，差不多消耗了两千多斤。”
“幸运的是，咱们的火炮太笨重了，弹丸也过于沉重，因此敌军一时无法损毁。我军夺回炮兵阵地后，这些火炮便被神机营重新使用。”
赵鼎接过洪延仁的报告并放在一旁。
“延仁，你在军事上有一定天赋，这不算什么，像你这样天赋的人，在晋军中可谓是一抓一大把。”
“可我为何要将你从一幕僚擢升为副总兵？你能猜到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