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洪秀全东乡称王

洪秀全大胜向荣,趾高气昂。

御林侍卫蒙得恩逢洪即叩,高呼:“洪天王威武。”

冯云山听者有心,遂命曾水源筹办天王登基仪式,宣洪秀全为“天王”,洪天贵福为幼主。

登基礼毕,洪秀全以天王名义昭告天下,定国号为太平天国;军称太平军;封杨秀清为左辅正军师,领中军主将;萧朝贵为右弼正军师,领前军主将;冯云山为前导副军师,领后军主将;韦昌辉为后护副军师,领右军主将;石达开领左军主将。

洪秀全东乡建国,周天爵、向荣等义愤填膺,决意拼死一战。

天爵道:“洪贼妄称王,誓灭之。三里圩至东乡,逆贼连营十五里,吾一口吃不下;可集中兵力,先攻三里圩韦昌辉匪部。吾意,兵分四路,分进合击。向军门正面主攻;刘继祖、张钊攻三里圩西南的东岭村;张敬修攻三里圩西北的台村,得手后南下东岭,与刘张汇合,自南攻击三里圩;秦定三率军自北攻击三里圩。周凤岐、李能臣守护武宣,兼为策应。”

向荣道:“此战不容有失,各军设立督战队,临阵退缩者,斩!”

大兵压境,韦昌辉急向东乡求援。

洪秀全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吾亦兵分四路,反杀回去。”

杨秀清道:“启禀天王,清妖倾力一搏,不可小觑,不能硬拼。东岭一带,丘陵密布,沟壑纵横,设伏好地,可为主战场。吾集中主力,先攻刘继祖、张钊,围而不歼。周天爵、向荣必救。吾可顺势将周、向裹入圈内,一并歼灭。北路秦定三部,罗大纲挡之。说完叫过萧朝贵、罗大纲、曾天养、石达开等,一一嘱托。”

刘继祖攻东岭,奇顺无比,正觉不妥,萧朝贵大军杀出,将刘围困。张敬修来援,反被曾天养包抄。向荣得知刘张吃紧,速来解救,又被石达开四千大军裹入圈中。

向荣叹:“又入贼套!和春、张国梁听令,勿作纠缠,寻得张刘,合兵一处,杀出重围。”

东岭一战,清军折损千余。向荣大呼军饷不继,兵士哗然,战力骤降。

周天爵道:“尔兵每胜必得一两银,三文即踌躇!败战罚乎?他兵何置?为何不按原计攻防,反被牵鼻而动,致成此败,枉战。”

向荣道:“战即战,何来枉?吾将士血肉横飞,吾亦负伤两处,何枉?大人耄年戎马,空口谈兵,羞辱吾辈!”

周天爵怒:“向荣竖子,道光十三年,吾已归班铨选,尔方一厮娃。今吾耄耋之年,何由尔轻率口舌!”

李星沅闻战又败,周天爵、向荣互相攻讦,只得抱病前往,折中调和。

李星沅道:“只说一事,贼若占桂林,大家项上人头,都将不保。向提督,可还有御敌之策?”

向荣哼哼不语。

周天爵道:“屡攻不下,进退失据,难寻万全之策。吾可于贼周围,广挖深沟,多建营垒,多设炮位,多存货药炸子,贼至则开炮,贼退则稍息。此为坐困,吾兵士囿于营垒,生则俱生,垒破则俱死。性命握于他手,尚可同心。”

李星沅道:“此方可用。吾即上奏吾皇,速派重臣精兵,待贼粮绝力尽,一举歼灭。”

咸丰帝闻周、向不和,贼已坐大,痛心疾首。遂命文华殿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赛尚阿为钦差大臣,特赐遏必隆刀,先斩后奏,遇事自断;再拨库帑二百万两,以备即用;副都统巴清德、达洪阿率京军随行,姚莹、严正基分参军事、粮饷;又调湖南在籍知县江忠源、广东副都统乌兰泰火速赴桂。

赛尚阿知粤匪凶猛,前途叵测,恐一去不返,饯行宴上泪涟涟。

皇六子奕忻授业恩师、大学士卓秉恬泣曰:“赛中堂即将远离京师,劳苦集身,吾辈不忍睹思,望不日克敌,凯旋早归。”

曾国藩不齿,窃叹:“巴清德、达洪阿能征善战,姚莹、严正基老成持重,江忠源嫩竹蓄根,向提督久战成僵,乌都统戾气贯虹,此赛大人重文怯武,何法调和千军万马?千金之弩,轻于一发乎?”

肃顺道:“涤生好兴致。”

曾国藩道:“吓死人了,亏是雨亭,吾之微言,兄听否?”

肃顺道:“可谓大义!吾皇谕遣,所有人中,姚莹、达洪阿外,吾以为唯涤生所荐江忠源可堪大用。我们旗人多混蛋,赛尚阿甲,圣旨已下二十天,他妈的就不走,不管国家生死啊。想当年太宗帝时,我们旗人立马射箭,百发百中;入林驱兽,虎见尚栗。尔今,教场练兵,铁棍架鹰,嬉戏似童,已为常形。殊不知,国若一亡,合族全灭。”

曾国藩道:“江忠源可堪大用?”

肃顺道:“涤生曾言,平生从未见过如此人才,吾以为,涤兄不会看走眼儿。”

曾国藩看着这个曾经“因亡所赖,斯亡以赖”之徒,竟心生几分喜欢。

是日,曾国藩疏曰:臣每于祭祀侍仪之顷,仰瞻皇上对越肃雍,跬步必谨,而寻常莅事,亦推求精到,此敬慎之美德也。而辨之不早,其流弊为琐碎,是不可以不预防。

人臣事君,礼仪固贵周详,然苟非朝祭大典,难保一无疏失。即如广西一事,其大者在位置人才,其次在审度地利,又其次在慎重军需。而今发往广西人员不为不多,而位置之际未尽妥善。姚莹年近七十,曾立勋名,宜稍加以威望,令其参赞幕府,若泛泛差遣委用,则不能收其全力。严正基办理粮台,而位卑则难以弹压,权分则易致牵掣。

夫知之而不用,与不知同;用之而不尽,与不用同。诸将既多,亦宜分为三路,各有专责;中路专办武昌大股,西路分办泗镇南太,东路分办七府一州。至于地利之说,则钦差大臣宜驻扎横州,乃可策应三路。粮台宜专设梧州,银米由湖南往者,暂屯桂林,以次而输于梧;由广东往者,暂屯肇庆,以次而输于梧。则四方便于支应,而寇盗不能劫掠。

今军兴一载,外间既未呈进舆图,规划全势,而内府有康熙舆图、乾隆舆图,亦未闻枢臣请出与皇上熟视审计。至于军需之说,则捐输之局万不可开于两粤。捐生皆从军之人,捐资皆借凑之项,辗转挪移,仍于粮台乎取之。此三者皆就广西而言,今日之大计也。即使广西无事,而凡为臣子者,亦皆宜留心人才,亦皆讲求地利,亦皆宜筹划国计,图其远大,即不妨略其细微。

自古之重直臣,非特使彼成名而已。盖将借其药石,以折人主骄侈之萌,培其风骨,养其威棱,以备有事折冲之用,所谓疾风知劲草也。若不取此等,则必专取一种谐媚软熟之人,料其断不敢出一言以逆耳而拂心,而稍有锋芒者,必尽挫其劲节而销铄其刚气。一旦有事,则满庭皆疲苶沓泄,相与袖手,一筹莫展而后已。

今日皇上之所以使赛尚阿视师者,岂不知千金之弩轻于一发哉,盖亦见在廷他无可恃之人也。夫平日不储刚正之士,以培其风骨而养其威棱,临事安所得人才而用之哉!目今军务警报,运筹于一人,取决于俄顷,皇上独任其劳,而臣等莫分其忧,使广西而不遽平,固中外所同虑也。然使广西遽平,而皇上意中或遂谓天下无难办之事,眼前无助我之人,此则一念骄矜之萌,尤微臣区区所大惧也。

此二者辨之于早,只在几微之间。若待其弊既成而后挽之,则难为力矣。臣谬玷卿陪,幸逢圣明在上,何忍不竭愚枕,以仰裨万一。虽言之无当,然不敢激切以沽直声,亦不敢唯阿以取容悦。伏惟圣慈垂鉴。谨奏。

咸丰帝批谕:曾国藩条陈一折,朕详加披览,意在陈善责难,预防流弊,虽迂腐欠通,意尚可取。伊所奏,除广西地利兵机已查办外,余或语涉过激,未能持平;或仅见偏端,拘执太甚。念其意在进言,朕亦不加斥责。至所论人君一念自矜,必至喜谀恶直等语,颇为切要。自维藐躬德薄,夙夜孜孜,时存检身不及之念,若因一二过当之言不加节取,采纳不广,是即骄矜之萌。朕思为君之难,诸臣亦当思为臣之不易,交相咨儆,坐言起行,庶国家可收实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