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克已奉公,习以为常

第二天,课间,王千一叫我跟他研究上节课一道数学难题,殷明却叫我陪他上厕所。我正犯难呢,殷明摆摆手:“你们学习吧,我自己去也行,你不用非得陪我。”看他转身时略显落寞的眼神,我决定下节课间叫他去操场溜达算是补偿。

“你其实真不用陪我的,别到时候我害的大家都不理你了。”他嘴上说的是自己,但是我却觉得像是在埋怨我。“你放心吧,我特擅长和别人交朋友,在幼儿园的时候大家就都喜欢我,现在也一样,虽然昨天一天就认识了黄欢、王千一和你了。但毕竟刚上学,又是第一次离开家,我也不太适应,今天之后你就看着吧,我马上就能跟大家打成一片了,到时候大家自然也就找咱们玩了,包在我身上。”我故意没提这需要时间和大家联络感情的前提。

大概是因为除了我没人跟他玩了吧,所以一看我跟同桌走的也挺近,他像是小姑娘一样吃起醋来。这便是语言的力量,我只是随口一说,到了他那里却当成了山盟海誓信以为真。我不禁觉得有一丝愧疚:“我帮你想点招治治傻大个吧。”傻大个自然是指黄欢。“嗯?啥招啊?”他报仇心切,来了兴趣。“他不是用打小报告的方式让大家不跟你玩儿么?你把他打小报告的权利抢了不就完了?你去当寝室长不是更好?”这灵感来自于昨天的厕所苦思,当时我就想怎么让黄欢这个傻大个当寝室长的,要是换个人就好了。殷明性格温柔,昨晚我们关系又突飞猛进,要是他能取而代之我自然高兴。

没想到殷明脑袋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我可不敢,我不敢去找老师,我咋说啊?我不行,要不你来吧,我想想就害怕。”这可把我难住了,让我出主意、想损招到还行,让我上学第二天就找老师要官当,说实话我也不敢。“我也不行啊,我问王千一老师为啥选黄欢当咱们寝室长,他分析说因为黄欢一月生的,相当于比你们都大一岁。我本来就小一岁,更何况我是腊月的,里外里比他小两岁,我让老师撤了他的官让我当,老师能干才怪。再就算老师让我当了,我能管住谁啊?黄欢比大家都大还得拿老师出来吓唬人呢?!”

殷明听完我的一大套分析,让我说的一愣一愣的,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心眼多,比我强,这事就你来吧,我真不行,你就帮帮我呗。”这时打起了上课铃,我们赶紧往回跑,殷明边跑还边让我跟他拉钩,让我保证帮他出口恶气。

我真是悔不当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接下来的一节在自然课老师讲的花花草草小猫小狗我全没听进去,脑袋里反复幻想着我去老师办公室的场景。演练一遍我该说什么,老师会说什么。摇摇头,这样不行。那我要这么说呢?那老师又该那样说了。这样也不行。

就这样一连几天都在反复的自我斗争中度过,不过后来实在是想破头来也不敢去找老师,渐渐的也就把这件事先放下了。

这几天,养成了一套习惯,我午休的时候基本不睡觉,吃完饭就留在食堂跟食堂大妈们刷碗,这也是我之前总结的经验,感觉大人们好像特别喜欢小孩子刷碗,只要我一帮忙就说这孩子真懂事儿。刷完碗就在宿舍楼和周围边看书边捡捡垃圾,每每被校领导老师们看见也都会对我大家称赞。其实我做这些也不全然算是自愿的,无非是享受他们那几句溢美之辞,做给大人们看的,不过虽说是假装,我却是真真的干了这些实事儿的,所以也不算是表面工作了,全是我可恶的虚荣心作祟,谁还不想舒舒服服躺着睡个午觉啊。

不过说也奇怪,装着装着,这一系列事倒是真成了我的习惯了。大人们也渐渐习惯了,夸我的声音越来越少,但是我却没停下来,主要是之前“懂事孩子”的标签束缚着我,让我自我催眠,我越是默默奉献大人们越是夸我懂事,他们越夸我我越是干的起劲儿。以至于现在他们都不用夸我了,把这些活当成了我应该做的本分,可恨的是连我自己都这么以为。

孩子们都是贪吃、贪玩、贪睡的年纪,所以也没人在意我每天中午都干了什么,班主任刚开始还找找我,后来见我每天中午不是在刷碗,就是在捡垃圾,她也就放心了,有时和别的年级老师相伴而行时,还要特意带他们来看看我,自夸“看见没?这是我班的,我教出来的好孩子!”。

不过我们班主任成为全校最幸福的人却不是因为我的这些所作所为。而是因为当时学校初建,办公环境恶劣,甚至连校长都没有个自己的休息室,就更别提一般教师的员工宿舍了,老师们午休多是在那被称为“办公室”的塑料大棚里熬过。

而我的老师——一年级的班主任王丽颖老师得以在我休的时候,躺在我床上休息。我想这大概也是她后来那么喜欢我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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