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赌注 你若输了,就把他让给我!……

弘安帝入京后, 一改前朝奢靡之风,宫中以往随处可见的“金童玉女”消失无踪,宫人们的穿着都变的分外朴素, 即便过年, 也没有刻意装扮。

苏锦瑶以前入过几次宫,对这里不算陌生, 被宫人引领着往前走时脸上丝毫没有紧张忐忑之态,甚至还抽空打量身旁宫人几眼, 在一众前朝旧臣的女眷中显得格外不同。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一旁那些大楚老臣们的家眷一样, 与皇后分外熟悉, 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宫宴。

引路的宫人们都忍不住多瞧她两眼, 但碍于规矩再怎么好奇也不敢一直盯着,只偷偷看了看便收回目光, 引领着他们去往宫宴所在的流云殿。

进入流云殿后,前来赴宴的女眷们便被引领至自己的座位。

因大家先前都已看过名册,所以对自己的座次都大概有数。

苏锦瑶的名字原本在中上游, 座位差不多也该在这个位置,但宫人却带着她一路往前走, 竟越过了吏部尚书康士卓的夫人赵氏的位置, 坐到了长宁郡主身边。

吏部尚书乃朝中正二品官职, 赵氏也是前朝所封的正正经经的二品诰命夫人。

楚煊入京后, 康士卓仍任原职, 她自然也还是那个二品夫人。

与前朝皇室沾亲带故身负爵位之人或死或贬, 京城难得剩下的平邑公主前些日子还“自缢”了, 赵氏在一众前朝女眷中算是身份很高的。

谁承想苏锦瑶这么一个礼部主事的女儿,竟在宫宴上坐到了她前头?

赵氏的脸当即便沉了下来,周围众人看到这一幕也十分惊讶, 有人甚至忘了往前走,直到被宫人出声提醒才赶忙收回视线,到自己的座位上落座。

今日毕竟是皇室举办的宫宴,众人心中无论如何腹诽,也不敢当场议论。

但本就身为皇室中人的长宁郡主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当即皱起眉头,道:“你怎么会坐在这里?”

这话着实不礼貌,且嫌弃的意思十分明显,让周围的气氛顿时更加紧张。

众人纷纷侧目,想看苏锦瑶如何应对,却见她脸上半点惶恐不安都没有,笑着回了一句:“郡主这话应该问陛下和皇后娘娘啊,怎么问起我来了呢?”

今日的宫宴名单和座次都是楚煊和皇后安排的,连长宁郡主都不知道有这番变化,苏锦瑶又怎么可能知道?

长宁眉头一蹙,对她越发不喜,但宫宴上不好发作,也不好起身就走,只能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短暂的僵持片刻后,一切恢复如常,等众人全部落座,皇后娘娘吴氏在宫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皇后在主位落座后笑着抬手:“大家都坐,今日过年,不讲这么多礼数。”

说是这么说,谁又敢真不讲礼数?

开席后大家对着满席珍馐食不知味,殿中歌舞亦没几个人真能看的进去,基本都在借机与身旁人攀谈。

好在吴氏为人周全,时不时与人说笑几句,无论大楚老臣还是前朝旧臣的女眷都不偏颇,气氛一时间缓和许多。

直到她叫到了长宁郡主身旁的苏锦瑶。

苏锦瑶自回京后便引人瞩目,今日因为这座次更是成为宴席上的焦点。

见吴皇后点到了她,原本正小声交谈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吴皇后看着苏锦瑶,笑道:“先前还未来京城的时候,我便听陛下说楚将军是苏大小姐一手教出来的。”

“那时我便想,该是怎样的女子,才能教出这般英雄豪杰?改日若有机会,定要见上一见才行。”

“正好今日宫宴,我便求着陛下把你召进了宫,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言语间将此次宫宴名册之事全揽在了自己身上,与楚煊无关。

苏锦瑶垂眸,道:“臣女不过常人之资,承蒙娘娘看重。”

皇后笑道:“苏大小姐才学无双,连隐世的丘先生都曾称赞,这若只是常人之资,那怕是人人都想成为常人了。”

众人提起苏锦瑶,大多先提起她的相貌,前朝时因她自己努力,入了丘先生的眼,这才让很多人记住了她的才学,换来一句才女之称。

但她离京七年,如今又已改朝换代,许多人对她并不了解,提起时要么只说她的容貌,要么就是说她与楚毅之间的过往。

吴皇后今日对她的相貌半句未提,言谈间只提才学,这是有意要给她正名,要让人知道,并非是她靠着姿容让楚毅惦记了七年,而是七年前她亲自教导出了楚毅。若没有她,也就没有今日的楚毅。

即便改日她与楚毅成了亲,那也不是高攀,而是她本来就配得上,当得起。

这番话对苏锦瑶而言是褒奖,对楚毅而言却称得上是打压。即便她说的是实情,若非楚毅本人愿意,料想也不会这般当众说出来。

长宁郡主在旁抿着唇,心里越发憋闷。

那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平日里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对这苏锦瑶却百般纵容,不仅上赶着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半年,如今还拿自己的名号来给她铺路。

长宁以前不认识苏锦瑶,也不认识什么丘先生,不知道苏锦瑶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就这么让人死心塌地。

她心中本就不服,借着皇后称赞苏锦瑶的机会插嘴道:“听闻苏大小姐不仅才学过人,马球也打得很好。正好我也喜欢马球,有空时候我们比一场如何?”

皇后蹙眉,道:“长宁,休得胡闹。苏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不见你与她比这些?就知道挑自己擅长的与人比,也不怕让人笑话。”

苏锦瑶曾经确实擅长马球,这在京城也是众所周知的。

但她在归元山上住了七年,哪有地方给她打球?

别说马球了,说不定这些年她连马都没怎么骑过。

皇后得了楚煊的吩咐,照应些苏锦瑶,自然要帮她说几句话。

长宁马球打得很好,但书画一类确实一般,不用比也知道自己定然是比不过苏锦瑶的。

旁人被皇后这般训斥两句,定然就不出声了,她却并未放在心上,道:“琴棋书画我本就不好,为何还要拿自己的短处去与人比?”

“反正苏大小姐什么都擅长,那到底是比这些还是比马球,对她来说不都一样?”

她说着又看向苏锦瑶,很是“体贴”地道:“苏大小姐若怕手生,我给你时间练上一阵,等你练熟了我们再比也不迟啊。既然你从前那般擅长,想来也不会因为过了七年,就连球杖都不知道怎么握了吧?”

话中满是挑衅意味,好像苏锦瑶若是不答应,从前的名声就是名不副实。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众人都屏息看着这边,除了皇后谁也不敢乱插嘴。

苏锦瑶确实多年没握过球杖了,但书画和琴她也同样多年未碰,不过是最近刚捡起来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比这些,她反而可能会有些担心,但马球……

她笑了笑,对长宁郡主道:“郡主若有兴趣,我自当随时奉陪。”

竟是当众答应了下来。

不待吴皇后开口劝说,长宁郡主便道:“既是如此,一言为定!”

说着又看向主位:“皇后娘娘,这可是苏大小姐亲口答应下来的,我可没逼她。”

吴皇后睇她一眼,见苏锦瑶自己答应了,想来该是有些把握的,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偏长宁郡主得寸进尺,又道:“只打球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添点儿彩头如何?”

“长宁!”

吴皇后怕她把事情闹大,皱眉斥了一声,示意她见好就收,不要没完没了。

长宁撇了撇嘴,心说皇兄把这女子安排在她身边,不就是明知他们会发生争执还刻意纵容吗?

怎么?又想让她出这个头,又不想让她真把苏锦瑶欺负得很了?那她成什么了?

苏锦瑶不以为意,道:“郡主想要什么彩头?”

长宁被吴皇后瞪视着,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她的面子,只能把这口气忍了下来,道:“没想好,回头再说吧。”

苏锦瑶点头:“郡主想好了告诉我,凡我所有,一定答应。”

长宁嗤了一声,没再言语。

吴皇后见她不再闹事,松了口气,笑着寒暄几句让苏锦瑶坐下,将宫宴继续了下去。

今日过年,宫宴并没有拖得太晚,等前朝那边的宴席散了,皇后这边便也跟着散了,放大家回去与家人团聚。

苏锦瑶出宫时,楚毅已经等在宫门外,见她出来亲自迎上来护送她上了马车。

长宁郡主与皇后打了招呼,出来逛夜市,才刚走出宫门,就看见那个自己求而不得的男人正给苏锦瑶搭马凳,扶着她上车。动作熟练地像是他本来就是苏锦瑶的下人,而不是大楚的将军。

虽然他的确是家奴出身,但这些年身居高位,谁不追着他捧着他?在这女子面前他却分毫脸面都不在意一般。

长宁方才强压下去的怒气又蹿了上来,一时没忍住,上前道:“苏大小姐,我想好要什么彩头了。”

苏锦瑶正要进到车里,闻言停了下来,转身问道:“郡主想要什么?”

长宁一指站在车旁的楚毅:“我要他!你若输了,就把他让给我!”

楚毅不知道方才宴席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管前因是什么,只这一句便已让他陡然变了脸色,猛地转过头来,目光凶狠像是要将长宁生吞活剥。

长宁认识他多年,最多是见他无视自己而已,何曾见他这般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一时间吓得缩了缩脖子。

但她到底是楚煊偏宠了多年的亲表妹,心气儿又高,很快就不服输地硬撑起强势的姿态,梗着脖子道:“你敢不敢赌?”

苏锦瑶站在车上,笑道:“楚毅他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儿。愿不愿意跟你是他自己的事,我没法帮他做主。”

长宁冷哼一声,正要说那你就是不敢了?

还未开口,就听苏锦瑶说道:“但我可以赌我自己。”

两人的争执已经引起宫门前尚未离开的许多女眷的注意,众人听她这么说,均是茫然不解。

正纳闷,就听她继续道:“我可以答应你,我若输了,绝不与他成亲。”

此言一出,宫门前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