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狐狸58.6% 没有说你儿子是狗的意……

康府, 康士卓的长子康泉沉着脸走入四弟康淮的院子,对等在房中的父亲道:“爹,刘家李家申家我都去过了, 没有人肯站出来作证说四弟并未拔刀, 就连周季明都只说四弟应该不是冲着楚将军去的,而是为了赶走那条狗。”

“他们几人都是这个态度, 其他几家就没必要去了。”

康淮今日约了一众公子哥去打猎,早上好端端地出去, 回府时却伤痕累累, 是由下人抬着进来的。

康夫人赵氏见自己儿子受伤, 问清事情始末后当即就要去金吾将军府找楚毅理论, 被康士卓拦了下来。

且不说这会儿楚毅八成还在归元山上没回来,就算回来了, 单凭他们康家的一面之词,楚毅也必不会认,还会反过来把责任推到他们康家头上。

康士卓深知今日之事若不处理好, 康淮吃亏是小,康家被楚毅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是大, 所以让康泉出面, 去今日与康淮同行的那几位世家公子府上, 找他们问清楚。

说是问, 其实就是探他们的口风, 看他们愿不愿意站出来为康淮作证。

果不其然, 这些平日里看着跟他们康家交好, 与他们关系紧密的人,关键时刻都想明哲保身,谁也不愿趟这趟浑水。

周刘李申在其中就算地位高的了, 若是这几家都不肯开口,其他几家就算有人愿意出面,也没什么用,还可能会适得其反,让人以为是康家收买了他们。

不然为何大家当时都在场,他们说的却与旁人说的不一样?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赵氏含泪指着床上的儿子。

“淮儿伤成这样,我们做爹娘的却问都不能去楚家问一声,就这么吃个哑巴亏?”

“那还不是怪他自己!”

康士卓虽也心疼儿子,但心里免不了也有些怒气。

“我千叮万嘱让他只管吃喝玩乐就好,不要惹出别的事。他倒好,明知陛下近来对我步步紧逼,一直在寻我的错处,还去招惹楚子昭!”

“那楚子昭就是陛下养的一条狗!别人见了他都恨不能躲着走,他到主动上前去招惹!”

康淮躺在床上,伤处疼得厉害,见父亲动怒,更觉委屈。

“我没想惹事,只是那狐狸难得一见,我和季明他们几个追了许久,若是就这么轻易放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怕了楚子昭!”

“我自己丢了面子倒无所谓,但不能堕了咱们康家的颜面啊!”

康士卓见他不仅不思悔改,还敢争辩,越发恼火。

“一只狐狸能丢了我们康家什么颜面?打猎本就是谁先打到了就是谁的,何时变成了谁先看见就是谁的?你就算强把那狐狸要来了,我康家难道就脸上有光了吗?”

“自己没那个本事还争强好胜非要出头,到头来被人欺负了,就说是为了家里?你少打着家里的旗号在外行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赵氏见他真对康淮生了气,忙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再开口,自己则在旁劝道:“淮儿这也是为了尽孝,想给我做个手笼,你就少说他两句吧。”

康士卓勉强压下几分怒火,但语气仍旧很是不悦。

“一只狐狸罢了,没了就没了,想要什么好料子回头再去寻不行吗?非要从楚子昭手上抢!那楚子昭是好相与的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赵氏道,“下人的话你也听了,淮儿其实没有非要跟楚将军较劲,是那苏氏女不讲理,羞辱淮儿,这才把事情闹成这样。”

“楚将军是朝廷命官,你有所顾虑不肯去找他也就罢了,那苏氏女那里我总可以去找找吧?”

“她羞辱淮儿在先,纵犬伤人在后,还抽了我们淮儿一鞭子,我这个当娘的总能跟她理论理论吧?”

康士卓皱着眉头,对此确实感到很不高兴。

苏锦瑶再怎么受楚毅宠爱,说到底也是个女人。

他的儿子若是因为招惹了楚毅被楚毅打了,他咬牙认了说是一场误会也就罢了。

可他被一个女人打了,康家若还当什么都没发生,那也未免太丢脸了!

康泉一直在旁听着,见他态度有所松动,忙道:“爹,苏大小姐与楚将军乃是一体,陛下又向来偏袒楚将军,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赵氏蹙眉:“泉儿,你这话说的,苏氏女如今还未与楚将军成婚咱们就要对她如此忍让,那等她以后真嫁给了楚将军,我见了她是不是还得先给她行礼啊?”

康泉无奈,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苏大小姐她不是一般女子,当年苏大人不过官任四品的时候,她就能凭借着自己的才学和丘先生的护持在京城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如今有楚将军在背后撑腰,她又岂是好招惹的?”

当初他属意苏锦瑶,想娶她为妻,人人都以为他和旁人一样是看中了她的相貌和才学,但他自己很清楚,他看重的是她看似张狂但善于审时度势的头脑。

若论才学,他如今的妻子周姵妍也不差,但有才学不等于就有脑子。比如周姵妍,琴棋书画样样不差,若论经史也能谈吐不凡,但论起为人处世,她却完全比不上苏锦瑶。

苏锦瑶出身不高,却十几岁就能在京城如鱼得水,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除了相貌和才学之外,自是有她自己的独到之处的。

康泉担心父亲因她是个女子就轻视她,回头在她手里吃了亏。

“那你说这件事要怎么办?”

赵氏不甚高兴地道。

康泉对康士卓道:“儿子愚见,认为爹近日最好称病在家,不去上朝。只要您不理会,楚将军就算参您再多又有何用?”

“季明他们虽然不能作证说四弟没有拔刀,但也肯定不会帮着楚将军作证说四弟真的对他行凶,最多只能证明他当时确实把刀拔出来了而已。”

“只要咱们咬死他拔刀只是想打狗,而不是针对楚将军,楚将军又能怎么样呢?陛下总不能因他几句话,就真的认定四弟谋害朝廷命官吧?”

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人的面行刺朝廷命官,这说法本就可笑。只要他们不上当,不理会,楚毅就拿他们没办法。

“你这意思,不就是躲着他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那你弟弟就这么白白被打了?”

赵氏认为康泉这办法根本就不是办法,气的横眉倒竖。

“娘,这不是躲着,这叫暂避锋芒。”

“四弟为何拔刀必然是没有定论的,但楚将军他们先动手伤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管怎么说,先动手就是他们不对。时间长了,他们无凭无据地揪着这件事不放就是咄咄逼人,我们被打之后碍于对方身份权势隐忍不发,大家只会同情我们,认为对方仗势欺人。”

“到时我们不费一兵一卒,连话都不用多说几句,就能占了上风。”

赵氏皱着眉,仍是很不甘心,但康士卓显然是听进去了。

他思量片刻,对赵氏道:“你先别去茗芳苑,等我想想再说。”

可还没等他想好,一个下人便匆匆跑了过来,说是周姵妍回来了,闹着要找康泉。

康泉蹙眉:“没见我这里有正事吗?让她先等着。”

那下人苦着脸道:“奴婢说了,可大少夫人闹得厉害,根本不听,还要来这边找您,我们都快拦不住了。”

康士卓闻言面色一沉:“她又发什么疯?”

这个儿媳妇刚进家门的时候他还算满意,但时间长了发现她根本不似往常在他们面前表现出的那么乖巧,时常使性子跟康泉吵架,动不动便摔碟子摔碗,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若非因为她是周家的女儿,康士卓都想让儿子休妻另娶了。

下人觑着他的脸色,低声道:“大少夫人从外面回来,听到外面的传言,说……说……”

“说什么?”

见她支支吾吾半晌说不清楚,康士卓不耐烦地斥道。

下人一个哆嗦,硬着头皮转述:“说今日四少爷在归元山上硬要抢苏大小姐猎的银狐,苏大小姐不给,争抢之下不小心伤了四少爷。”

“苏大小姐怕咱们府上追究,不敢回京,但这……这……纯属多虑,因为大少爷是个情种,年少时就喜欢苏大小姐,还曾给苏大小姐作过情诗,但苏大小姐根本看不上他,宁可与家奴在一起也不与他在一起。”

“还说大少爷是因为苏大小姐被赶出京城之后实在无法,才退而求其次娶了少夫人,但心里其实一直没有忘记过苏大小姐,前些日子还因苏大小姐与少夫人吵了一架。”

“有大少爷从中斡旋,老爷和四少爷一定不会怪罪苏大小姐的。”

下人低着头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在她停下之后房中有几息的工夫安静无声。

但这安静很快被打破,赵氏气红了眼,声音尖利地道:“这姓苏的贱妇!我定要去撕烂她的嘴!”

可才迈出两步,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赵氏看向拉着自己胳膊的康泉,气道:“怎么?你还真想帮那贱妇说话不成?”

康泉面色发白,喃喃道:“我们上当了。”

“什么?”

“苏大小姐在河边不是钓鱼,她是在钓我们。”

他说着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康淮。

“那狐狸本就是苏大小姐的,四弟……是被故意引过去的。”

今日跟着康淮去归元山的都是康家的附庸,这些人就算不敢站出来帮忙作证,也不会在情势不明的时候对康家落井下石。

他们不敢得罪楚毅,也同样不敢得罪康家,自然也就不会主动说出康淮被苏锦瑶打了的事,更不会态度这么偏颇,言语间无不在踩着康家。

何况康淮这才回府多久?就算真有人管不住嘴说了出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开。

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当真是欺人太甚!”

康士卓将手中茶盏狠狠撂到桌上。

“他们这是逼我露面,定要在朝堂上当面与我对峙!”

流言在外,康家若是避其锋芒,不予理睬,那就等于是承认康淮被一个女人打了,而且他们还不准备追究。

寻常百姓不了解内情,或许真会当做是一桩风流韵事。但官宦之家只会认为康家这是怕了楚毅和苏锦瑶,不敢追究。

无论是哪一种,对他们康家而言都是羞辱和打压。

他们之前本想以不变应万变,但现在这条路显然行不通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从此颜面扫地,在京城再也抬不起头来,失去跟随着他们的那些附庸。

要么到朝堂上和楚毅一争长短,论个是非黑白。

前者已是死路一条,后者或可一搏。

但……真的能搏出出路吗?

康泉担忧地看着父亲,知道此时再想劝他隐忍已是不可能了。

他只能切切叮嘱,让父亲明日言语上定要小心,切勿中了对方的激将法,说出什么不当之言。

这件事只要他们仔细些,不落了不该落的把柄,还是能有转圜的余地的。

只要父亲不上当,忍住一时激愤,只要……他能忍住。

…………………………

翌日,楚毅果然如自己所说那般,在朝堂上参了康士卓一本,理由就是康家四子对朝廷命官行凶。

因为昨日的流言,许多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大部分人都不在场,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所以起初除了楚康二人,没什么其他人随意插嘴。

楚煊坐在龙椅上,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样子。

“楚卿是不是记错了?光天化日之下,康四公子怎会对你拔刀呢?他就算真对你有所不满,应该……也不至于如此大胆吧?”

这话看似维护康家,字里行间却肯定了康四对楚毅不满,主动惹事的意思。

康士卓皱眉,正想辩解两句,却听楚毅先开了口。

“有些人就是狗胆包天,仗着自己有些家世背景,就什么都敢做!”

这话实在难听,康士卓虽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当众失态,但脸色还是不可避免的越来越难看。

他转头想斥责楚毅两句,可还不等他发作,楚煊便皱着眉头不悦道:“说谁是狗?”

楚毅毫不辩驳,立刻认错:“臣失言,臣知错。”

说完还对康士卓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地道:“抱歉,康大人,我只是打个比方,并没有说你儿子是狗的意思。”

康士卓脸色铁青,要不是临出门前康泉还不放心地一再叮嘱过他不要上了楚毅的当,这会儿怕就要跳起来指着楚毅的鼻子骂了。

他咬着牙恨声道:“楚将军倒也不必这般阴阳怪气地指责我儿。他虽有错,但也只是错在不该一时冲动,为了给母亲尽孝而找你们讨要那只狐狸,和你们发生了些争执。”

“他有错的地方我们康家自会认,但没错的地方,你也休想硬扣到我康家头上!”

楚毅嗤笑一声:“我哪里阴阳怪气?你儿子当众对我行凶,我这是理直气壮的指责他,还用得着阴阳怪气?”

“你家康四对我拔刀,这在你眼里只是些许‘争执’?康大人平日里难道就是这样教育儿子的,让他们一言不合便拔刀与人争执?难怪那康四如此大胆,索要银狐不成便对我拔刀相向,原来这都是康大人你教的。”

“你胡言乱语!”

康士卓道。

“我儿好言好语向你们讨要那只狐狸,还提出用其它猎物与你们交换。你们不肯也就罢了,竟让他去问一条狗!他一时气愤,才拔刀想要驱赶那只狗,根本就不是要对你行凶。”

“康大人这话说得好笑,一只狗而已,康四若要驱赶,使唤下人上前就是了,还用得着他亲自动手?而且你当时又不在场,你怎么知道他是冲着我去的还是冲着狗去的?总不能因康四几句话,就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康士卓在前朝旧臣中地位颇高,且行为激进,一直拉帮结派想掣制弘安帝,稳固前朝旧臣在朝中的地位。

他虽没有直接对大楚老臣做过什么,但朝中官位一共就那么多,僧多粥少。前朝旧臣占的位置越多,大楚老臣的位置也就越少,所以大楚老臣虽一直没说话,但心里还是偏袒楚毅的。

见康士卓并未占到上风,便有人趁机说道:“楚将军说的也有道理。”

“是啊,若真是驱赶狗,让下人去不就是了?明明有下人在旁,却亲自拔刀去驱赶一只狗,这说法着实不太可信。”

“没错,康大人是康四公子的父亲,说话自然是向着自己儿子的,他的话并不可信。”

前朝旧臣虽不敢站出来为康士卓作证,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楚老臣打压他们。依附康家的周剑熙率先站了出来,道:“王大人此言差矣,康四公子亲自拔刀驱赶一只狗若不可信,那他当众对朝廷官员行凶就可信了吗?”

“就是,谁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行刺朝廷命官?疯了吗?”

见他站了出来,立刻有人跟着出声。

旁边亦有人点头:“康大人是四公子的父亲,他说的话不可尽信。但楚将军作为当事之人,他说的话自然也不能全信。”

“那就让不相干的人来作证。”

楚毅道。

“我行的端坐的正,没冤枉任何人,也不怕找证人出来对峙。”

“周大人,你家公子当时也在场,情形究竟如何,他回去难道没对你说过吗?若是没有,那不防将他请来一问,我是不怕当面对峙的。”

周剑熙是康士卓的附庸,他不惧这层身份,愿意叫他儿子出来对峙,越发显得自己理直气壮,康士卓才是不占理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