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祠堂, 伺候苏锦纹的丫鬟借着给她送饭的工夫跟她说了外面的事。苏锦纹听后大怒,推开守在门口的下人就闯了出去,直奔苏锦瑶的院子。
下人拦不住她, 只得禀报给了魏氏。
魏氏怕她这个节骨眼再闯什么祸, 也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追上时苏锦纹已经到苏锦瑶的院子门口了。
苏锦瑶的院子不是正院也不是祠堂, 自然不是她说闯就闯的。任凭她如何叫骂,守门的仆妇也没让她踏进院子半步。
魏氏把苏锦纹拉住, 道:“你别闹了, 快跟我回去!在这吵吵嚷嚷的让你爹知道了又要生气!”
苏锦纹哪里肯走, 红着眼睛道:“我被她这般冤枉, 娘你让我就这么算了吗?我虽嫁出京城了,但这次婆家也是跟了人过来的!那些传言若是被他们告诉了婆母, 那我以后还怎么在婆家活?”
魏氏心里也清楚这些,不是不担心,但现在就算骂苏锦瑶也于事无补, 只能慢慢想办法。
她拉着苏锦纹要往回走,母女两人拉扯间拂柳从房中走出来, 站到了院门口。
“县主说了, 二小姐气晕大老爷, 是为不孝, 罚跪祠堂三日。”
此话一出, 别说苏锦纹, 便是魏氏的脸色也陡然变了。
“这苏家合适轮到她一个晚辈做主了?当我这当家主母是死的吗?”
拂柳瞥她一眼, 也没说什么,冷哼一声便又转身进了屋。仿佛自己只是出来传个话,至于听不听是他们自己的事。
魏氏铁青着脸带着苏锦纹离开了, 故意作对似的没再让她跪祠堂,而是让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锦纹苏锦颐姐妹虽然都已成亲多年,但她们各自的院子都还留着。
这两座院子是真的为了留给她们才没有另作他用,每日都有人打扫,不像苏锦瑶的院子锁了七八年,在她回京时才匆匆收拾出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昏迷的苏常安终于悠悠转醒。
他醒来后听说苏锦瑶来了,当即便要从床上起身,激动之下手上扶空,差点儿从床上摔下去。
“昭昭来了?昭昭来了?她……她来看我了?”
他口中不断喃喃着,似是不信,非要人现在就去把苏锦瑶请来。
下人不敢不应,立刻往苏锦瑶的院子跑去。
守在房中的魏氏见苏常安一醒就要见苏锦瑶,嘟囔道:“锦纹锦颐天天想着你也不见你这么急着要见她们,苏锦瑶那丫头几年对你不闻不问,现在一回来你就巴巴地盼着要见她。”
说着又看了看周围,见没有旁人,这才低声道:“好像她们两个就不是你亲生的了似的。”
苏常安虽昏迷了一段时间,但还没忘了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沉声道:“见她们做什么?让她们再气死我一回?”
魏氏一噎,坐在一旁不再说话了。
片刻后,苏锦瑶在下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见苏常安半坐在床边,她问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苏常安虽然刚才就知道苏锦瑶来了,但没有亲眼见到她,总觉得不真实。
此刻见人真的就在自己面前,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回来了,他的昭昭真的回来看他了。
他一时间激动的热泪盈眶,险些说不出来。
苏锦瑶道:“太医说你有中风之兆,要克制心神,不宜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苏常安觉得她是在关心自己,心中愈发滚烫。
他点点头,道:“好,好,我……我一定好好将养,不让昭昭忧心。”
说完又愣了一下,茫然道:“太医?”
他一个五品闲职,就算拿着帖子去请也不见得能把太医请来。而且魏氏等人刚才也没跟他说过什么太医,所以他并不知道有太医来给他看过诊。
秋兰在旁插嘴道:“听说苏大人您病了,我们县主立刻让人拿了帖子去请郑太医。郑太医是太医院院判,医术很厉害的。”
苏常安虽然没跟这位郑太医打过交道,但能进太医院的人,自然都是杏林高手,更何况还是院判这样的职位。
魏氏见不得秋兰这般邀功的模样,道:“老爷是你们县主的亲爹,她请来太医也不过是尽孝罢了,有什么可说道的?”
苏常安逃避往事逃避了七年,如今眼见有跟苏锦瑶和解的机会,有原谅从前的自己的机会,又岂容魏氏在这里阴阳怪气。
他沉着脸道:“昭昭为我请来太医不值得说道,难道你那好女儿将我气的吐血就值得说道了吗?”
秋兰掩唇,一脸惊讶模样。
“苏大人你吐血了?方才魏夫人让三小姐去我们府上传话,可只说你被气晕过去了,没说过你吐血。”
她说着又看向魏氏,一脸埋怨:“刚才太医在的时候,魏夫人你怎么不说?这吐没吐血的病症都不一样,太医不知苏大人吐过血,开的方子若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怎么办?”
魏氏面色一僵,还不待解释,就听秋兰身边的拂柳唱双簧似的接道:“他们哪敢说啊,连苏大人是被二小姐气晕一事他们都想瞒着呢。县主不过是如实告诉了太医,就被魏夫人和二小姐好一顿骂,若是……”
“拂柳。”
苏锦瑶唤了一声,示意她住口。
拂柳会意,当即闭口不言了。
魏氏不提太医不仅是不想给苏锦瑶邀功,更是因为不想让苏常安知道此事,不然苏常安现在一定会向着苏锦瑶。
谁知秋兰拂柳两个丫鬟一唱一和的,就把事情全抖落出去了。
苏锦瑶看似阻拦,但她们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这时再阻拦又有何用?
如她所料,苏常安此事一心维护苏锦瑶,听闻之后当即道:“你们还敢去骂昭昭?她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你们凭什么骂她?”
魏氏心中不忿,反驳道:“家丑不可外扬,她要说的话把郑太医请来之后再说不就是了?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此话一出,拂柳不乐意了。
“外面闹得人尽皆知关我们县主什么事?是你们府上二小姐三小姐当街吵架,还险些动手,回来之后苏大人就发了急病,外面这才议论纷纷猜测是她们两个把苏大人气病的,怎么现在反倒怪在我们县主头上了?”
她说得有理有据,把苏锦瑶全撇了出去,好像他们当真没有从中推波助澜似的。
魏氏见他们之前还承认过,此时却又不认了,气的又要发脾气,还没开口就听苏锦瑶不耐道:“好了。苏大人还病着,太医叮嘱不能动怒,都少说几句。”
正要开口的魏氏:“……”
她知道苏锦瑶这话看似是对房中所有人说的,但其实就是拿来堵她的。
偏偏苏常安觉得苏锦瑶是在关心他,十分受用,还义正言辞地道:“昭昭你放心,爹的身子还撑得住。你没有做错,爹不会让你受委屈。”
说着转头对魏氏道:“锦纹那个孽障呢?让她去跪三天祠堂,谁也不许提前放她出来!”
秋兰嗤笑一声:“我们县主刚才也是这么罚她的,魏夫人心疼女儿不同意呢,还说这家里轮不到我们县主做主。”
魏氏额角一抽,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何刚才拂柳只是说了一句就回去了。原来他们不是真要苏锦纹去罚跪,而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候。
果然,苏常安听闻后大怒:“他将我这个做爹的气吐血还不能罚跪几日吗?这府里还是不是姓苏?过些日子是不是就要跟你姓魏了?”
“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魏氏忙道。
“那就让她去祠堂跪着!不跪满三天不许出来!”
有了苏常安这句话,苏锦纹再逃不过跪祠堂的责罚,任凭她如何哭爹喊娘,最后还是被下人关进了祠堂。
………………
回苏家的第一日还算爽快,秋兰拂柳虽都不喜欢这里,但一想到魏氏等人吃瘪的样子就觉得开心,便不觉得这里处处讨厌了。
日头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寂静的院落最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苏锦瑶打算在这里住三天,她本以为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没那么难熬,谁知夜半时分,躺在这张曾经熟悉的床上,她却久久难以入眠。
她并不是一个择席的人,何况这里是她曾经住过十几年的地方,但躺在这里,她就是莫名的睡不着。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但睡意迟迟不来,她始终清醒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蹑手蹑脚地推门走了进来。
苏锦瑶以为是秋兰,本想装睡,就像从前在归元山上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对方却一路走到了床边,轻轻掀起了床幔,默默地看了她一会之后在脚踏上坐了下来。
秋兰没有这个习惯,她一般看一眼确定她的被子还好好地盖着就会离开。
喜欢守在床边看着她睡觉的只有一个人,楚毅。
苏锦瑶睁眼,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半露在床幔外面,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楚毅没想到她还醒着,慌乱中将自己事先编好的理由说了出来:“我……我怕小姐择席,来给小姐送枕头。”
说着将自己抱在怀中的一个物件递了过去。
那正是苏锦瑶在茗芳苑中用的枕头。
楚毅不放心苏锦瑶自己回苏家,但他又实在不方便跟来,便想晚上来看一看。
但苏锦瑶没让他来,他怕自己自作主张她会不高兴,就提前编了个理由。
原本他只是想来看看,跟秋兰拂柳他们问一问小姐今日过得可好,看完一眼就离开。
可是等他掀开床幔,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就……就说什么都不想走了。
他想着反正小姐睡着了,他在这陪她一会儿,等天亮了就走。
谁知刚一坐下,小姐就醒了。
苏锦瑶轻笑一声,将那枕头接过来,换到自己颈下。
这枕头是她常用的,枕面上浸染了淡淡的茉莉香气,用起来倒确实比苏家那个舒心。
楚毅见她换上了,心知自己编的理由这是混过去了。
不管小姐是真的择席,还是只单纯的没拆穿他,总归是没有因为他擅自过来而生气。
他笑着半趴在床边,下巴贴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锦瑶。
苏锦瑶轻抚他的头顶,问:“怎么来的?”
楚毅道:“翻.墙。”
他过去行军打仗,连敌营都能偷偷潜入,苏家这样的寻常宅院自然不在话下,院中护卫于他而言形同虚设。
唯一让他有些头疼的是不知道小姐的院子在哪边,摸索了一阵才摸过来。
他虽然从前就是苏家的下人,但平日都是待在前院的,从没进过内院,自然也就不知道苏锦瑶的住处。
好在苏家并不像茗芳苑那么大,他四处找了找,见这座院子里是茗芳苑的下人,便知道找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