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全都在这了。”
将军府的管家将一摞账册和一叠文契放在桌上,对楚毅说道。
楚毅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了翻,又将那叠文契拿在手里掂了掂, 问:“就这?没了?”
管家愣了愣:“没……没了。”
这些房契地契又不是金子, 哪有这样在手里掂分量的?不是应该一张张看吗?
他们将军府确实是近几年才发家,产业兴许不如别人家多, 但那些铺子和田产,哪个不是顶好的地段?这一张起码顶别人三张。
楚毅却很是不满意, 甚至少见的露出一些愁眉苦脸的神色来, 口中喃喃念着:“我这么穷吗?”
他并不擅长打理家业, 平日里这些事情都是让管事们负责的, 自己只定时听他们报报账,翻翻账本, 对个大概的数目。
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挺有钱的,毕竟这几年他都跟在楚煊身边,得的打赏不计其数。加上平日又没什么花销, 基本上是只进不出,所以觉得攒下了不少家业。
如今一看, 也就如此而已。
管家以为他怀疑有人从中贪墨了, 忙道:“将军, 府上产业我一直都是牢牢盯着的, 铺子和庄子上的人又都是咱们信得过的, 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
楚毅皱着眉头嗯了一声:“我没说有问题。”
不觉得有问题?
那就是真觉得自己穷?
管家比刚才还无语, 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们将军府就算不及那些豪门望族有钱, 但怎么看也和“穷”这个字不沾边吧?
他并不知道楚毅是在和秦家比,淮庆县的那两间屋子在让秦昭动容的同时,也闪瞎了他的眼睛。
他一直知道秦家有钱, 小姐也有钱,但对于到底有多少,其实是没什么数的。
现在依然没数,因为难以想象。
楚毅叹了口气,将那叠文契又放了回去:“收起来吧。”
管家:“……这账册,您不看看?”
他还以为楚毅是因为马上要成亲了所以想起来查一查帐,结果……他就扫了一眼,掂了掂分量,就又让收回去?
楚毅说话时已站起身,道:“就这么几本,有什么可看的。”
再看也不可能在成亲前变出花样来。
他说完便出了房门,向茗芳苑走去,独留管家一人莫名其妙地站在房中,不知道他今日这是闹的哪出。
………………
楚毅是掐着点去的茗芳苑,进屋时秦昭午睡刚起,正倚在床边醒盹儿。
自从那日从淮庆县回来后,她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仿佛苏家那些糟心事都已成了过眼云烟,再不能往她心里去。
楚毅最是喜欢她这般慵懒模样,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拥在怀里,在她面颊上又蹭又啄。
秦昭由着他闹了一会,最后嫌弃地将人推开:“别蹭我一脸口涎。”
楚毅得了令,不敢再造次,但也不舍得松手,就这么没长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嘟囔道:“小姐,我刚刚清点了一遍家产,发现……实在是穷得很,跟秦家没法比。你……会嫌弃我吗?”
“不过我以后会努力挣的,一定不会委屈了小姐。”
不等秦昭回答,他又赶忙说道。
秦昭睇了他一眼,像是听见什么笑话。
“你做家奴时我都不嫌弃你,现在嫌弃什么?”
楚毅一想,也是。那会儿他被卖到苏家,是苏家家奴,而且还是最寻常的做体力活的家奴,一个月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小姐也未曾嫌弃过他,何况现在呢?
他们小姐从小就不嫌贫爱富,她自己就是“富”。
楚毅松了口气,抱着秦昭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又去蹭她的脸,却听她说道:“家里不缺钱,也不用你去操心银子,你好好地做你的金吾将军就行,别动什么不该动的歪心思。”
她怕楚毅因为心里觉得自己和秦家的差距太大,做些不该做的,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贪墨些不该得的银子,到时候得不偿失,故而提前叮嘱一句。
楚毅却因这句话的头两个字而怔住了。
家里,小姐跟他说……家里。
他心里因这两个字掀起一阵涛浪,翻滚涌动着像要从胸口溢出来,克制不住地又凑过去想去吻她,哼哼着往她身上蹭。
秦昭伸手推开,道:“别闹,我有正事。”
楚毅哦了一声,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
片刻后,秋兰在门外通禀:“郡主,严管事来了。”
秦昭本就在等他,闻言起身去了外间。
严管事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给秦昭请了个安,道:“郡主,都办妥了。”
秦昭点头,问:“没出什么纰漏吧?”
“您放心,一切顺利,什么意外都没有。那苏家的守陵人本就怠惰,当天喝了几壶酒,睡得人事不省,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
秦昭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说道。
荷包里放着两把钥匙,正是她娘留给她的那两把。
自从拿到这两把钥匙,她就再没离过身,从淮庆县回来后便将它们放进了荷包里,随身带着,仿佛母亲陪在她身边。
她摩挲片刻,问道:“我娘现在葬在哪了?”
“秦家祖坟,”严灏回道,“老夫人亲自让人选的址,择的日子,就葬在离老太爷不远的地方。老夫人说她百年后睡在老太爷身边,离七小姐也不远,还能与她再聚一聚。”
秦昭点头,手始终放在荷包上,隔着荷包握着里面的钥匙。
“祖母安排的,定是好的。只可惜……我现在不便亲自前去祭拜。”
不然难免惹人生疑,知道是她让人从苏家祖坟里盗走了秦氏的遗骨。
严管事垂眸,道:“老夫人说她都安置好了,让您放心,不必急在这一时,说是七小姐若泉下有知,定也不希望您现在就过去。”
他说完便转移了话题,免得秦昭再为此伤神:“京城这边,是不是也该开始准备了?”
秦昭将手收了回来,嗯了一声,语气冷淡些许:“就按照之前定好的办,去吧。”
严管事应诺,躬身退出了正房。
数日后,京城传出流言,说是魏氏因对长乐郡主不满,便差人掘了苏常安原配夫人秦氏的坟,毁其尸骨。其心歹毒可见一斑。
魏氏知道这件事与自己无关,定是秦昭做的,却苦于找不到证据,甚至都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她“私吞秦氏嫁妆,以自己的儿子为质逼迫苏常安将苏锦瑶过继到秦家”的风声还没过,如今又出来个“盗掘秦氏坟墓,毁其尸骨”的流言。
再加上之前“指使下人勾.引楚毅”,“污蔑苏锦瑶谋害家仆”等等,她一时间像过街老鼠般成了人人喊打的毒妇,在京城的处境可谓水深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