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鳞先看了一眼衣袖,发现被撕开的大口子,顿时心疼,他后悔没穿官服,要是官服被人犯撕了条口子,他还能去衣院使那不花钱处理,现在自己的衣衫破了,就得花自己的签了!
只不过没等柳素鳞心疼,抬头就见钱正把牢门给锁上,瑟瑟发抖地躲在外面,而何连兴发了疯一般,回身就朝着他要害攻来。柳素鳞只能抬腿挡下何连兴,并朝着牢门外的钱正道:“钱典狱,你要关门,好歹等我出去啊。”
柳素鳞的声音丝毫不见慌乱,反而一边应付何连兴的拳打脚踢,一边看钱正在牢门外捂头偷看门内的模样:“把头抬起来,手拿下来,堂堂典狱,作此模样,官威何在?”
“柳素鳞!”何连兴急红了眼,抓起任何可以当做兵器的东西就朝柳素鳞招呼,他使出了毕生绝学,却绝望地发现,全是徒劳!究竟为什么,一个文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之高的武功?
“大胆!岂可直呼柳大人名号!”钱正手刚放下,就见何连兴用烧红的烙铁直接朝着柳素鳞的眼睛而去,惊恐之中,说出的却是名号。
柳素鳞头一偏,躲过烙铁,看了门口的钱正,这家伙孺子可教?
“大人小心!”钱正惊呼!
柳素鳞回头,只见无计可施的何连兴竟然踢翻了火炭,滚烫的炭火朝他而来。滚烫的热浪,伴随着炭火,像风浪那样席卷而来……
柳素鳞目光落在旁边被踢翻的水桶上,霎那间,抓起水桶,竟然接住了所有袭来的炭火!
又在何连兴惊讶瞬间,摁住何连兴肩膀,一踢中何连兴双脚,导致何连兴悬空,又用手臂击中何连兴腰部!
何连兴重重摔在地面,暂时失去了意识。
柳素鳞看了一眼满地狼藉,以及不仅袖子被撕裂,还有好几个地方被火烧焦的衣衫,脸色更是阴沉了下来。走到牢门前,见钱正还在发呆,柳素鳞气不打一处来:“开门!”
“是!”钱正回神,急忙开了门让柳素鳞走出来。
钱正急得满脸通红,他怎么都没想到何连兴会突然起来攻击柳素鳞啊,也没想到自己当时怎么就突然关了门,硬是把柳素鳞跟何连兴关在一起。
要是万一柳素鳞武功不济,被何连兴打死,他也要丢脑袋,但现在柳素鳞没死,这可得罪了上官,横竖都没有好果子,不免怨恨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何连兴。
柳素鳞看到钱正怨恨地眼神,只能强忍着以为衣服被毁,而腾起的怒气,尽可能平静地道:“不用审了,这点小事,本官并不计较,等他醒了,送回原本的牢房,可别让他在我审结案子之前死了。”
钱正松了口气,急忙作揖:“一切都听大人的!”
柳素鳞本想叮嘱几句,但还是放弃了,像何连兴这样的人,面对钱正,应该有保命之法,他还得去交子务看看,为何蔺君之会死在那种地方。
以及在此之前,他得把这身衣服给换了。
现在的柳素鳞到汴梁也不过一月时间,在汴梁没有田宅地产,又是孤身一人,于是就住在了大理寺的舍人院中。
虽说舍人院条件略差,但胜在有舍人太监负责琐事,而左右共居都是同僚,还算个清净之地。
柳素鳞累得睡三天时,就多亏了舍监富长岳。富长岳今年四十来岁,八岁净身,由于运气不好,一开始就分到了宫中干杂役的六班太监,之后熬了将近二十年,也只是从洒扫便所,变成了对皇宫中的污秽之物分类的簸箕太监。
好在后来遇上官家为了照顾官员们在舍人院的生活起居,要派一批太监过来,富长岳想到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只怕一辈子也熬不出头,就费尽自己在宫中所有的积蓄,打点一番,这才被派到舍人院。
虽说在舍人院也是太监,也是干着伺候人的事,但终归不用成日跟污秽杂物打交道,被戏称“簸箕太监”了。
柳素鳞记得富长岳好像喜欢虹桥边小贩买的炸麻花和豆腐脑,但不知何故,富长岳却舍不得花钱买。他居于舍人院,这一个月来,常受富长岳照顾,因此决定绕道虹桥,去买这两件小食。
东京汴梁,水系交错,其中最主要的河流就是汴河,由于河水湍急,旧时常有船只撞上桥柱,后来有人就设计出了没有桥柱的虹桥。
而柳素鳞现在所在,就是汴梁城最大的虹桥,桥长就有一千七百四十仗,桥上人来人往,商家、小贩都在左右排开,撑了凉棚,兴致所致,就寻个喜欢的摊子坐下,一边欣赏这熙熙攘攘的长河船舶,一边饮茶、吃食。
柳素鳞对两侧的摊子倒是没那么多兴趣,买了炸麻花后,立刻就转向位于桥中央的豆腐脑摊子。
他听富长岳说,在这个摊子卖豆腐脑的慈娘从十四岁开始做豆腐脑,至今整整做了三十个年头,整个虹桥,她的豆腐脑又甜又嫩,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住在汴梁的人,要是想吃了,就会专程到慈娘这里买一份。
柳素鳞排队时,闻到了豆腐脑散发出的淡淡香气,莫名觉得熟悉,似乎很久以前,他就闻过,而且非常喜欢。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柳……柳大人!”一声惊呼,打断了柳素鳞的回忆,只见一位半老的妇人,风韵犹存,看到柳素鳞激动得手都发颤:“柳大人!真的是你!”
柳素鳞奇怪,他可不认识这位妇人,该不会是什么案子的关系人吧?于是道:“夫人如何称呼?在下初到汴梁,并不认识夫人,还望见谅。”
妇人表情突然变僵,仔细打量柳素鳞,恍然大悟:“是我认错了,柳大人不可能这么年轻,莫非你是……柳大人家的鱼儿!”
鱼儿!
柳素鳞眉头抖了一下,除了某个损友,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他了。莫非这个妇人:“夫人认识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