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里是别院。”郭福上前给郭夫人解释,而柳素鳞的目光却落在了院中燃着的香上。
柳素鳞以指尖沾香灰,轻轻揉捻,只见燃尽的香灰里,透出一层淡淡的青绿色。柳素鳞皱眉,这颜色让他想起一味丹药。
“别院!我怎么会在这里!”郭夫人惊慌地站了起来,吓得院内一干下人都跪了下来。好在郭福机灵,看了正在研究郭夫人神龛的柳素鳞,急忙道:“夫人,这位是大理寺的柳司直,老爷听说柳司直自幼在天竺山修行,道行高深,因此特别请来为夫人解惑。”
“临安天竺山?”郭夫人急忙走到柳素鳞面前,上下打量着柳素鳞,突然问道:“你姓柳?柳大人,恕我失礼,你是不是跟鱼什么渊源?”
柳素鳞想起他进来时,郭夫人见了他,就提了个“鱼”,这里该不会真有什么局吧?
“下官柳素鳞,见过郭夫人。”柳素鳞说了自己的名字,郭夫人一个惊醒,不知不觉捏紧了手上的念珠,然后又发现,手上这串念珠,并非原先那串。
“这是怎么回事!”郭夫人的手微微发颤。
“对啊,方才夫人非常奇怪,结果柳大人一声喝,夫人就晕倒了,醒来就正常了。”郭福大概跟郭夫人说了发生什么,郭夫人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
柳素鳞端起香炉,走到郭夫人面前:“这香是夫人从何得来?”
郭夫人看着香炉,思索片刻:“这是一月前,我去新宋门北边的上清宫,遇到了个道长,我觉得这香气味甚是清雅……”
郭夫人出身汴京官宦人家,自幼知书达理,更是个虔诚之人,每逢节庆,都会去上清宫祭拜。
这些,从她记事至今没断。
郭夫人素来相信,以香敬神,其香必须雅、正、祥、宁并存,而郭夫人看得上香,只有上清宫旁边,唐氏香烛店里,老板唐瑶亲自制成的香才符合她的要求。
唐氏香烛店制香的手艺,传自西域,制法奇特,至今除了老板唐瑶,无一人习得。而唐瑶家的香,九根一束的,是固定供给上清宫的,这些量以上清宫所需数量为准。而剩下的八根一束,一般月产只有一千束,因而价格也不便宜。
郭夫人从上清宫出来,就去了唐瑶那里,她尚未出阁就在是唐氏买香,几十年的老主顾,照理来说,唐瑶会给她留一些,但是那一次却出了点意外,唐瑶将留下来的香,卖给了一个年轻人。
“霉运缠身的年轻人?”柳素鳞对这个年轻人倒是有些好奇,像郭夫人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更换敬神用的香,如此突然,这个年轻人只怕来历也成问题。
郭夫人回忆着:“那年轻人我倒是没见着,不过按照唐瑶所说……”
那年轻人罪了赐福天官。
那是个殷实家庭的长子,一月前出城游玩,路遇一处荒废的小庙。那个地方年久失修,神像斑驳,早就分不清里面供奉着哪位神仙。
年轻人的母亲心善,要是遇上这种事,定会带人清扫一番,聊表心意。年轻人学他的母亲,也在那小庙里一番打扫。将近结束时,却突然下起雨来,这雨越下越大,小庙破败,也没个躲雨的地方,于是就躲在了供桌下。
而就在年轻人躲雨时,竟然打起雷来。
那年轻人说,当时天光都被乌云遮得漆黑,狂风虎啸,暴雨倾盆。那电光忽明忽灭,小庙都恐怖了起来。
突然就几个霹雳,就在头顶炸开,小庙的屋顶竟然就被劈开了。年轻人吓得急忙从小庙逃出来,而他刚逃出来,又是几个霹雳,竟然引燃了小庙。
诡异的就是,虽然当时暴雨倾盆,却浇不灭那天火。年轻人吓得够呛,连滚带爬回到了家里,也不敢跟人说这段经历。
提心吊胆了几天,年轻人都没什么事,也就权且当自己做了一场梦。
但就在一个月前,年轻人的妹妹去姻缘庙求姻缘,回家的时候,遇上了落石,当场被砸死。那孩子被抬回家时,血肉模糊,年轻人的父母打击过大,三天内相继辞世。
年轻人在为父母和胞妹守灵时,灵堂竟然失火!
柳素鳞听到灵堂失火的瞬间,压下翻白眼的冲动。这故事他听着甚是耳熟啊。
“柳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郭夫人见柳素鳞思索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询问。
柳素鳞摇了摇头:“无甚不妥,夫人继续说就是了。”
虽然柳素鳞出家当过道士,但是这种鬼神之谈,他,并不信。
郭夫人看柳素鳞没说出什么话,这才继续:“这些都是唐瑶跟我说我的,这年轻人死里逃生,遇到了老道士,那老道士掐指一算,才知道,原来这种种厄运,皆源自那次出游小庙起火。”
老道士说,那破庙里供着的是赐福天官,那场火毁了天官的金像,还烧了他栖身的庙宇,自然报应就来了。
所以老道士指引年轻人去上清宫作法,求个庇护。而要去上清宫求缘法最好用的就是唐氏的香烛。唐瑶见年轻人着实可怜,又是带着钱财而来,于是就将剩下的香都卖给了他。
郭夫人买不到香,又不愿用其他的香替代,决定暂且回家,差人去认识的人家问问,是否能寻一些香回来。
而就在郭夫人回家的路上,她途径一处土地的小庙,被一阵香气吸引。那香淡雅庄重,闻之凝神静气不说,还仿佛带着故事。这可是敬神用的极品香,竟然把唐瑶家的香都比了下去!
于是郭夫人就在土地庙那里徘徊两步,差人问了,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位道士自带的香。很快郭夫人就寻到了这个会制香的道士,从他手里买了这香。
“原来是个道士卖给夫人的啊。”柳素鳞从郭福手里,接过一支还未点燃的香,细细打量。
郭夫人看着柳素鳞,心里疑云丛生,她用此香已经一月了,但这一月,她好似过了又好似没过,似是清醒,又似是不清醒。掂量了片刻,这才问:“柳大人?莫非这香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