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柳素鳞第二次亲自到三法司的敛尸房了,这次,金市东和花辞镜都跟在身边。
杨文光见柳素鳞亲自前来倒是不奇怪,跟上次一样,给了柳素鳞一条布巾:“柳大人,恭候多时了,你身后这二位,也要进去?”
杨文光看了金市东和花辞镜,金市东还好说,毕竟做捕快的时间也不短了,身后这个姑娘,要怎么办?莫非要跟着一起进去?
柳素鳞知道杨文光的意思,敛尸房里不可能只放贺彭越的尸体,而且现在天气渐热,里面的气味估计也令人不适,照理来说,不该让花辞镜这样的女孩子进去。
不过……
“布巾给他们,一起进去。”柳素鳞把布巾戴上,直接跟着杨文光进入了敛尸房。
拿了布巾的金市东和花辞镜一愣,这都不客气一下,照顾一下吗?金市东带上布巾,他毕竟跟蔺君之的尸体睡了一夜,现在想来倒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花辞镜:“镜姑娘,你要是害怕,就在这里等吧。”
“谁说的!”花辞镜回神,吞了口水,这种时候她才不想认输,把布巾盖在脸上,立刻就跟着柳素鳞的脚步进入了敛尸房。
刺鼻的尸臭,几乎瞬间就透过布巾,充斥脑内,花辞镜忍不住……
“把花辞镜带出去,别吐在这里,收拾起来很麻烦。”柳素鳞对刚进来的金市东吩咐了一句。
而金市东转头,发现柳素鳞果然脸都绿了,只好赶紧把人带出去。
杨文光看了觉得有几分趣味:“柳大人怎么会带个千金小姐来此。”
柳素鳞却只是看着带花辞镜跑出去地金市东,朝两人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他没有解答杨文光的疑惑,而是目光落在一块隆起的白布上,走了过去:“这就是贺彭越的尸体?”
杨文光点了点头,将白布掀开,尸体状态的贺彭越依旧保持坐着的姿势,身体僵硬,没法做任何移动。
柳素鳞在客栈就注意到了杨文光留下的拉线,从那个形状,柳素鳞就判断,贺彭越的死亡状态居然是盘腿而坐。
杨文光饶有兴趣地看着柳素鳞,这表情,俨然是在认真思索。他也不纠缠于必须有个答案,何况有意思的还在后面:“这个姿态,柳大人是否觉得熟悉?”
双腿盘膝,手臂微抬,手捏一个法决,要不是这里是敛尸房,眼前这是一具尸体,任何人看了都会惊诧,这是要做法么?
而曾在天竺山修行的柳素鳞对这个姿势也确实熟悉:“某些炼丹的方士就喜欢摆出这个姿势,传说可以引天地灵气入丹炉,将丹药混合,最终成仙丹。”
但这死相,未免诡异了些。
柳素鳞已经去过客栈,那里并无任何炼丹之物,摆出这姿势,并不自然。
“不错,而且要保持这个姿势死去,并不简单。”杨文光知道柳素鳞定是发现了些端倪,继续补充道:“我已看过,贺彭越并非习武之人,无法在断气后,还保持这个姿势,而他身上也无固定之物。柳大人是断案的高手,对此是否有个解释?”
“也许这个姿势有某种目的。”柳素鳞一边观察,一边解释:“客栈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贺彭越死前发出声音,这具尸体又没有看到外伤,而客栈一切整洁,并未有东西被破坏。说明并未发生争斗、挣扎,贺彭越又没有摆出这个姿势死去的条件……确实得查。”
柳素鳞心中有个猜测,那就是这个姿势是在贺彭越死后,有人故意让他摆出这个姿势,直到尸体僵硬。
不过把尸体摆成这样的人是谁,如此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目的何在?
柳素鳞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因此这个想法,只能是他的猜测。
接着,柳素鳞就看到贺彭越的腹腔有缝合的痕迹,于是问道:“你检查过他的胃?”
“是的,毕竟此人看起来是中毒而亡,剖开腹部,看看死前他到底吃了什么,也是仵作的责任,结果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杨文光从旁拿了只蜡丸过来,递给柳素鳞:“就是这个。”
“你从他腹中发现了此物?”柳素鳞看着这枚白色蜡丸,这东西一看就不是食物,却出现在了贺彭越的胃中。
杨文光点头:“东西嘛,肯定是贺彭越死前吞吃下去的,只不过是他自愿还是被迫,我就不知道了。”
柳素鳞拿过蜡丸细细打量,这蜡丸内部定然藏了什么:“柳叶刀拿来,我要亲自剥开。”
杨文光的柳叶刀,这是仵作用来切开尸体皮肉的一种道具,形如柳叶,薄如蝉翼,锋利度却堪比任何上等的宝刀。
而柳素鳞需要这刀,一来刀本身就够锋利,其次就是这纤薄的手感,可以精准地控制力道,让他只是剥开蜡质外壳,而不会伤到内中的物什。
柳素鳞拿了柳叶刀,开始小心翼翼地剥开蜡壳。
蜡质外壳一般来说是储存药丸的方法,却少有人知,这个方法也是将重要之物包裹后,藏于体内,防止搜身时被发现的方法。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将之藏在体内?
如果是死前所藏,应该是某种线索,比如行凶者索要之物、找出凶手的线索、奇珍药物或是毒物之流。
然而当柳素鳞小心翼翼剥开蜡壳后,露出的却是——一张字条。一张写着丹方的字条。
杨文光仔细看了丹方片刻:“这好像是丹方?”
“而且还是一种长生丹的丹方。”柳素鳞拿过来看了一眼,瞬间就认出了上面的内容,看到这东西,柳素鳞的脸色都阴沉下来了。
怎么,这还为了张所谓的仙丹以命相搏?
杨文光的却嘴角弧度微微勾起,不免笑道:“死前还要把这张丹方藏起来,莫非这就是他的死因?”
就为了夺这种虚无缥缈的长生丹方,就把人杀了?
不,柳素鳞才不接受这种答案,所谓长生,不过是偏偏世人,这丹药怎么写,还不是全凭猜测。古今中外,多少人求长生,那不过是心理的安慰,真为了这东西杀人,也太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