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周侍生还怕柳素鳞小小年纪独自外出发生意外，硬是要亲自把柳素鳞送回公主府。
说起来，倒是欠周侍生一些人情了呢。
“想不到当年活蹦乱跳，一刻也闲不住的小鱼儿，如今已然是能遨游四海，临风而起的鲲鹏了呢。”秦王抓着柳素鳞的肩膀拍了拍，这么多年不见，当年的孩子，竟然已经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司直。
这官职虽小，其中的凶险，秦王自是一清二楚。
“鱼儿这些年，一定受苦了吧？”秦王妃拉着柳素鳞的手，仔细看着，眉头却皱了起来。
一旁的周侍生适时走出来道：“王妃，已经为小郎君备下新衣裳了，就等殿下看看是否合身了。”
王妃满意地点头：“好，拿上来。”
王妃说完，转向柳素鳞道：“方才我还在想，这些年鱼儿在外面一定受了很多委屈，这衣衫竟然都补过。”
“不是。”柳素鳞有几分无奈地笑了一下：“衣衫是母亲为我亲手制的，我才回汴京时，要办一件案子，谁知凶徒竟然用火烧了几个洞，我托富大人找了能工巧匠修补，只是我以为已经天衣无缝了，想不到还是被舅母看了出来。”
这一身，就是柳素鳞去地牢见何连兴时，被他用炭火烧坏的那身衣衫。
这是他在天竺山修行一年后，他的母亲命人送去的。
当时他母亲命人送去了一整箱的衣裳，从八岁到二十岁都有，每一针每一线都是他母亲亲手所制。在箱子里的，还有他父亲为他寻的各种小玩意儿。
也就是看到那一箱衣衫还有小玩意儿，他就隐隐担心，或许再也无法与父母相见了。
“是永安做的？”秦王愣了一下，再次仔细看了柳素鳞的衣衫，急忙问：“她现在可还好？”
柳素鳞知道秦王和母亲的关系很好，当年他的父母能成双成对，自然也离不开秦王，柳素鳞却不知要怎么跟秦王说，只能道：“是九岁那年……送去临安的。”
九岁那年啊……秦王似乎领悟了什么。
永安公主最重的就是家人，除了最爱的驸马，最喜欢的也就是柳素鳞这个独子。若是能再相见，何必在柳素鳞九岁时，就将成人后的衣衫一并制成。
只是不管柳素鳞也好，秦王也罢，都没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只要没有真的说出那个真相，兴许，就能骗自己，他们只是像新婚之时一样，游览天下，纵情山水，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
周侍生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竟然没想到这身衣衫是永安公主所制。
“既然是舅母为我准备的衣衫，素鳞是一定会要的。”柳素鳞并不想让王妃和周侍生的好意浪费：“何况我也为舅舅和舅母备了礼物。”
“哦？”秦王露出笑容：“让本王猜猜，你该不是备了丹药丸子吧？”
柳素鳞故作尴尬：“舅舅怎么会知道？”
“本王今日难得上朝，遇见了王宰相，见他精神比平日更佳，好奇之下就问了缘由，想不到竟然是点了你送给他的安神香丸。”秦王想起今天早朝时的事，就道：“碰巧官家也说，你送了他灭鼠丹，那丹药被送去了粮仓，帮了粮库官大忙。”
“看来鱼儿这是上得朝堂能断案，下得江湖能炼丹。”王妃很高兴：“你给我二人带来了什么？”
“我听说舅舅腿脚不好，所以制了丹药送来，至于舅母，则是芙蓉丹。”柳素鳞拿出了两只匣子，将丹药分别拿给了秦王和秦王妃。
秦王妃脸上露出欣喜，拿过丹瓶，轻轻打开，一股淡雅的芙蓉香气就弥散开，再倒出一粒芙蓉丹，竟然是粉色由深至浅，丹药上还有细细的红丝，一枚丹药，竟然真的如芙蓉一般。
秦王妃端详着这枚丹药，惊喜不已，只是看着，就想尝一尝：“这真是你做的？”
柳素鳞点头：“舅母可让人上一盏水，将丹药置于水中，饮水即可。”
秦王妃好奇，秦王则立刻对周侍生道：“这丹药制得可比长生门那些东西有意思，侍生，上一盏水，本王也想看看。”
很快周侍生就送了一碗水上来，秦王妃将一粒芙蓉丹放入水中，只见丹丸入水即化，而融化时，竟然在水盏中化开一朵芙蓉！
芙蓉出水，那样子极为好看。
秦王妃惊讶间，饮了一口，甜中带着微苦，似有春夏的气息扑面而来，身心都愉悦起来。
“舅母喜欢吗？”柳素鳞看王妃脸上容光焕发，秦王妃点头道：“本妃喜欢，还是鱼儿贴心。”
说罢，秦王妃起身道：“我去看看翠微，你们两个聊完，也赶快过来一起用膳。”
秦王妃这一走，周侍生也跟着出去了，此间就只有柳素鳞和秦王两人。
秦王拿着自己的丹药瓶子摇了摇头，开玩笑道：“鱼儿，你对舅母自是不错，可是怎么会给我备治腰腿的丹药呢？”
秦王的回答非常奇怪，柳素鳞道：“我听说舅舅你……最近不是在吃腰腿药吗？”
秦王听后一笑：“不是本王，是大理寺卿李大人。”
“李……大人？”柳素鳞一瞬间想到，他让金市东去查的是大臣们自行去取的药，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找借口，让其他人替他购药！这样表面上看，用的药，不就没有任何异常了吗？
但为什么是李忠！
秦王点了点头：“李大人突然恶疾，不得已这才用了最急的药，否则大理寺若是没有寺卿，岂不药闹出更大的乱子？”
怎么会是李忠……
秦王发现柳素鳞有些失神，解释道：“别担心，今日早朝我见过李忠，他现在看起来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柳素鳞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李大人对我有提携之恩，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他日夜操劳。”
柳素鳞很想现在就立刻返回大理寺，但是他不能，这么急匆匆地就回去，只怕要被发现，他就是来问伤药的。
而且万一真的是李忠，自己离开秦王府太突然，岂不是会被察觉，让万正奇和金市东陷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