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鳞醒来,已经是审雷霆三天后了,成元荣、韩少伯将能告诉皇帝的都告诉了。而翠微就在床边,困得睡去,连柳素鳞醒了也不知道,看着翠微眼下的颜色,柳素鳞心里很难受,怎么能就这么睡了?
柳素鳞发现自己在秦王府,伤口已经被御医处理妥当,而自己身上残留的毒似乎也解了。为了不吵醒翠微,柳素鳞蹑手蹑脚地下床,发现桌上放着汤药,于是一口饮了。
回头看翠微眉头微皱,似乎睡得很不舒服,柳素鳞犹豫了片刻,还是把翠微抱上了床。聂娘子给他造成的伤势确实麻烦,但他毕竟武功根基深厚,就这么睡了三天,伤势自然也没那么严重了。
等确定翠微眉头展开,柳素鳞这才拿了放置在旁边的衣衫走出去。
小时候,他常在秦王府玩,若是时辰太晚,翠微被他带得到处胡闹,困得原地就睡了,柳素鳞就会负责把翠微背回房间。一般玩这么晚,秦王也会安排他在王府住一宿。
柳素鳞回身关门,看着翠微睡着的样子,与当年一般无二。
“鱼儿?”秦王妃要来看柳素鳞,却发现人已经站在门口,急忙道:“你——”
柳素鳞却只是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目光却落在屋内。王妃立刻明白,翠微估计是累得睡着了,只好点了点头,上前拉着柳素鳞往更合适说话的地方走。
秦王与秦王妃乃发妻,贤良淑德,相夫教子,善解人意,对秦王之事从不妄加干涉,因此贤名在外。
柳素鳞当时竟然查出了谋逆案,又直接晕倒在开封府的大堂,场面混乱不堪,翠微竟然带着秦王妃到了大堂,要将柳素鳞带至秦王府。
当时成元荣、韩少伯这些大臣不知何故,都沉默不语,只有僖皇子就做了决定,先将柳素鳞安置在秦王府。秦王也是柳素鳞的舅舅,而且御医往来王府也算快捷。
秦王妃当时见又受伤的柳素鳞,只觉得心痛。虽说官家也是柳素鳞的舅舅,但朝政日理万机,想要照顾这孩子是不可能的,明明应该是汴梁子弟的孩子,此时竟然像无根水,飘零叶,又要像上次受伤那样默默忍受。
朝堂之事,她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能管,但柳素鳞是她外甥,不能由着那些朝臣胡乱照顾。
“鱼儿,你的伤不轻,怎么起来了?”秦王妃的话有几分叹息,柳素鳞只能道:“害舅母担心了,我方才已经查过,无妨。”
伤势,他并不关心,何况他已经躺了三天,不知道案子现在处理得如何。
“你这孩子,案子难道比你还重要?你若是没有了,案子还怎么破?”秦王妃叹息,柳素鳞从她的双眼,读出了真切的关怀,以及责备:“究竟为什么这么急?”
自然是……
“僖殿下对我说,官家正在考虑给翠微安排婚事。”柳素鳞移开了眼神。
“翠微跟案子有什么关系?”秦王妃更加困惑,而且:“秦王和本宫才是微儿的父母,婚配之事,官家自然也会问过我们,而秦王和我都觉得……”
“官家素来偏爱僖皇子,选这个时机突然要给微儿选郡马,一定有问题。”柳素鳞知道秦王妃平素不插手外朝之事,但她也知道,若不是金匮之盟,只怕官家现在已经立僖皇子为太子了。
帝王之家,本就不可以常理度之。
柳素鳞昏睡的期间,刑部和御史台,将李忠的案子,呈递给了官家,结果惹得龙颜大怒。堂堂大理寺卿,朝廷的三品大员,竟然轻易就被江湖人捉走,不仅杀了,还换了脸。
若是寻常游侠,他自然会想拉拢收买,有的是处理方法,但谋逆的竟然是他视为控制江湖的左膀右臂。
江湖未乱,抓牙先逆,武林未动,鹰犬先行!
让天下人,看尽了笑话。
甚至柳素鳞!
正在气头上的皇帝,突然听到僖皇子和太监们的声音,当即道:“皇儿,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外面的公公们吓得一哆嗦,僖皇子深吸一口气,示意公公们莫惊,这才推门进入御书房。
进了御书房才发现,难怪公公们噤若寒蝉,原来方才皇帝气得在这里砸桌子。见了僖皇子,也是提不起半分好脸,阴沉地道:“来此何事?”
僖皇子猜,定是长生门和柳素鳞把皇帝气成了这样,于是道:“儿臣是来请罪的。”
请罪?皇帝这才抬眼看了僖皇子:“何罪之有。”
“我想请父皇赦免长生门。”僖皇子语气恭敬,内容实际却很触霉头,现在长生门已经被皇帝派人围了,里面众弟子惴惴不安,不知皇帝会如何处置谋逆罪。
这时候满朝文武,恨不得敬而远之,尤其是僖皇子,长生门乃其生母贤妃举荐,他们这一闹,很难不牵连僖皇子。
皇帝见僖皇子丝毫不见惧怕,问道:“你以何种立场让朕赦免长生门。”
“启禀父皇,是儿臣的立场。”僖皇子语气丝毫不闻惧色,皇帝危险地眯起了双眼,一时间仿佛瞄准猎物的猎手,让人心中一阵阵寒意:“这是什么立场。”
“是儿是臣,自是儿臣。”僖皇子知道皇帝正在气头上,也知道他真正气恼的原因,无外乎长生门让他成了天下最大的笑柄。
而长生门与他有摆脱不了的渊源,天下谁都能避之唯恐不及,他不能。否则此事若是处理不当,恐怕即使是父子,恩宠也将一夜成灰。
皇帝一言不发地看着僖皇子,突然发现,这已经是不是当年绕膝的孩童,真的是个成年人了。
皇帝问道:“你母妃怎么不来?”
“母妃身体日渐衰弱,儿臣又已不是孩子,父皇盛怒至此,儿臣就更应该站出来,而不是躲在母妃身后。”僖皇子将身体压得很低,态度极为谦卑。
皇帝见他这样,就是有再多的气,也知道不该在此时爆发,于是道:“你可知,雷霆藏匿的那些兵马藏在何处?”
僖皇子缓缓跪下道:“应是在儿臣的别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