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道当即否认:“本官素来秉公执法,绝无此一说。”
柳素鳞眼神锐利起来,郭嗣的府上怎么可能真的太平无事:“真没有?大人可要想好了,郭三公子竟然被新婚娘子害死,这仇若是不能报在裴家身上,郭大人会怎么想。”
以郭嗣的性子,居然没有在郭倪的死上大做文章,必有顾及。
苏明道的脸当即阴沉下来,他的官职虽说比郭嗣高,但苏明道只想安安分分混过开封府的日子,并不想跟郭嗣这种阴险、反复无常的小人有更多接触。
“柳司直也要当心,毕竟因你,这才让郭大人家的书房被烧,之后还惹了火政官非要调查郭府,那火政官现在何处你可知?”苏明道提及那场羊皮卷的火灾,柳素鳞确实奇怪,火政官事后居然没有继续追查:“莫非已被贬谪?”
苏明道点头:“不错,这仕途已经无望了,所以柳司直,你虽说是永安公主之子,官家对你另眼相看,但公主已经多年不在汴梁,你现在又成了郭大人的下峰,处事需得更加小心才是。”
想不到这苏明道反而一副好言相劝的样子,柳素鳞从他的眼中,读到了焦躁:“苏大人乃当朝二品,真的论起朝堂地位,远在素鳞之上,更在郭嗣之上,究竟是何缘故,让你投鼠忌器?”
苏明道看了柳素鳞一眼,办案的时候,确实可以看出柳素鳞老练、明察秋毫,可这是朝堂,一个八岁就离京的毛小小子能懂什么:“李忠虽说在朝堂上没什么党羽,家族不大,可却是个出了名的清官,在天下声名远播,所以他能坐稳大理寺卿的位置。至于郭嗣,你觉得他靠什么坐稳大理寺卿?”
“朝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和党羽?”能让苏明道惧怕的,也就只有此事了:“在下听说,裴慎府的妻女,为了替他伸冤,求告过各处衙门,竟然无一处愿意相助,这可不像我朝的作风。”
再次提及裴家母女,苏明道看着柳素鳞道:“柳大人应该不知,裴慎府到底牵扯进了什么案子吧?也对,柳大人是颍州案之后才到任大理寺,不知道实属正常。”
“颍州案若真的如此严重,苏大人只怕已经被郭大人绑在船上,要死也得一起死了。”柳素鳞语气如此肯定。
苏明道今天本来就为郭嗣的事情心烦意乱,他从宫中故人那里得知,官家似乎有意让翠微郡主下嫁郭家次子郭天。
苏明道就不明白,官家并不是昏聩无能天子,为何突然对郭嗣这种卑劣小人如此器重?
“柳司直,我告诉你,本官跟郭嗣唯一一次人情,不过就是杖责了裴慎府的妻女,但这也是按官家的意思办的。”苏明道只觉得满腔的怒意。
柳素鳞却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到了突破,莫非郭嗣的升官,真的让似苏明道都不安了?于是道:“官家坐视冤案发生,传出去天下有几人会信?”
“你一个少年人,懂什么?”苏明道自知,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也就没了隐藏的必要:“你以为这天下财货往来靠什么?交子务的废纸么?靠的是真金白银!而金银从何处来?那是需要人力物力去山中寻矿,再挖来的!”
“颍州的金矿出事了?”柳素鳞突然想起,自己曾在书上看过,颍州有个后周时期就发现的金矿,太祖立国后,为了保障宋土的金银数量能够与商货匹配,派驻了大量人力物力用于开采黄金,正是这些黄金,让交子务的交子能够及时发出,商货流通这才有了保障。
柳素鳞这么快就能猜到是颍州的金矿,这让苏明道有了些许顺意,他点了点头道:“此案官家亲办,本官只知道,颍州府上下官僚,无一幸免,重则满门抄斩,轻则发配流刑。大理寺历任受过的司直加起来,流的血都不及颍州案九牛一毛。”
“既然事发颍州,又与远在汴梁的交子务有何干系?”柳素鳞觉得可疑,今天是官家亲办,以他的性子,交子务若是涉案,应该也是要处置一干官员的。
苏明道冷声道:“这就要多谢郭大人了,案子快结时,郭嗣突然向官家上折子,说交子务监官裴慎府有严重疏失,漏记了一笔颍州的帐,这才让颍州衙门钻了空子。”
就是郭嗣的这份折子,官家立刻派人去查交子务,竟然发现了交子务账目漏洞,盛怒之下就将裴慎府治罪。而裴家妻女不知其中缘故,竟然去拦御驾。
官家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能对喊冤的母女如何,因此让苏明道将她们带至开封府。
“官家亲办的案子,还能冤枉了裴慎府不成?”苏明道自认,他也不过是执行了官家的意思:“本官不过是个权知开封府尹罢了,再大又怎能跟官家比?”
苏明道将裴家母女带至开封府后,没想到郭嗣竟然已经来了。
“本官自是不知他小儿竟然要强娶裴慎府之女,而官家的意思,也只是给母女二人一些教训,交子务出了差池这种事,当时自然不能传出去,若是天下之人都担心交子出岔子,大批挤兑,岂不天下大乱。”苏明道似是堵在心口的东西终于出来:“我怎么会知道,裴慎府之妻挨不过杖刑,就这么去了呢?”
而且若非现在已经事过境迁,眼前的是柳素鳞,苏明道也断不会将这些过往和盘托出。
“那笔疏漏后来如何?”柳素鳞怀疑交子务必有蹊跷,但官家顾虑天下安定,不能让交子务出现太大的差池,而他稍后去拜访一下吏部的僖皇子,应该就能知道这些日子官家是否动了交子务的官员。
苏明道摇头:“由于金额并未大到无法挽回,交子务之事也只有裴慎府一人有责,加之后来似是王宰相想了个法子,将亏空之数补上,账目漏洞也进行了弥补,后来裴慎府在牢中畏罪自杀,其女嫁入郭府,与郭倪同归于尽,此时也就暂且告一段落,交子务也就这么敷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