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胸襟,世间少有。”柳素鳞选择夸赞,而不是回答。想要成为雄主,不仅仅是胸襟,还有谋略。
僖皇子的谋略,只怕算得更深远。
“此事可以暂搁。本宫听闻翠微这些日子都闷闷不乐,只怕要憋出病来,于是今晚要带些歌姬、舞姬过去哄她开心,现在缺个变戏法的。”僖皇子笑着道:“此事必须你来帮本宫参详。”
翠微闷闷不乐……
这是自然的。
像她那样不懂任性,又爱替人着想的女孩子,却要受这么大的委屈,唯一能选的只有顾全大局,怎么能笑得出来?
闺房中,翠微盯着枫亭环佩,秦王妃说,这是柳素鳞送的。小时候,翠微见过永安公主和驸马一人戴着镯,一人挂着佩,就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此物寄的是情意绵绵,人世却多的是悲欢离合。
翠微自从去了上清宫,就将自己关在屋内。她知道自己要嫁给郭天,只待圣旨一下,她就不是翠微,而是郭赵氏了。
素鳞哥哥……
翠微将环佩捧在手心,环佩上的雕鱼是那般自在,悠游快乐,可以去顺着水去任何地方。而她却只是岸边的小枫树,除了落水红叶,能聊表相思,哪儿都去不了。
“微儿,你僖皇兄就要来了,快准备准备吧?”秦王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翠微急忙摸了摸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嗯,我知道啦。”
翠微的声音跟平时一样,柔柔的,暖暖的,但身为母亲的秦王妃却听出一股淡淡的悲伤。这些日子她没让任何人打扰翠微,身为母亲,她知道,翠微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落泪。
翠微对镜,将自己重新梳洗,用脂粉将泛红的眼眶遮盖,换上艳丽的衣衫,这才准备出去。
当朝延续前朝简朴之风,宫中鲜少有歌舞享乐之事,民间则因这些年太平岁月,百姓有了闲钱,各种娱乐多了起来。
什么口技、杂耍、歌舞数不胜数。
皇子们渐渐也发现,与其在家中独乐,不如去到街坊之中,只要愿意打赏,与万民同乐,更是大乐。
因此,也让民间的表演越加丰富华美。
而这些专门以歌舞耍乐为营生的,除了在勾栏瓦肆、酒楼,各色场子卖唱卖笑,接了贵人的定钱,也会上府表演。
僖皇子见翠微出来,立刻招呼翠微到了最好的位置。
翠微刚坐下,原本厅中的帘子,如花瓣般展开,样貌美艳的女子腰肢款摆,一曲《清露行歌》,瞬间展开。
“秀色荷掩清露落,化作玉楼藏翠微。”歌姬声音清婉,一曲久远的词句,唱得极是婉转动听。众舞姬同时转向翠微,明艳的衣衫,摄人心魄的眼神,曼妙至极的舞姿,看得翠微有些恍惚。
在旁边的秦王与僖皇子看翠微渐渐入神,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看来此舞得了微儿的心呢。”秦王赞许。方才翠微出来,秦王也看到了她强颜欢笑,此时被这歌声、舞姿吸引,脸上的哀伤去了些许,心也稍稍放下。
“领班听是要给翠微郡主献舞,就排了这一出。本宫看过,觉得微儿会喜欢。”僖皇子脸上露出笑容,这一出,翠微接下来一定会更喜欢。
歌曲舞姿旖旎中,乐师突然一转,曲调变得诡谲起来,歌姬唱词也变得急促,舞姬摇曳,似是风中摇曳。
突然一串琵琶急响!舞姬们仿佛暂停。
“,似是天衣行水中。”歌姬唱调突然平缓,一袭白衣,带着白色面具,极具异域之风的戏法师突然出现在舞姬之中。
一时火焰、云烟,舞姬们时有时无,色彩斑斓,歌姬更是不知何时已经换为口技师,让这场表演,变得引人入胜。
翠微却有些痴。
幽潭如镜出素鳞……
翠微和面具下的那双眼对上了。
只见戏法师竟然凌空而起,大袖一展,羽纱竟如月光而成的梯子落于翠微脚下。
翠微站了起来,脚尖刚踏上羽纱,一阵烟云腾起,翠微发现自己飘了起来,直接来到了戏法师面前。
戏法师的眼神看了僖皇子,僖皇子举杯轻笑。
流光突现,翠微和戏法师同时消失!
“微儿!”秦王和秦王妃同时站起,侍卫紧张起来,只待秦王一声令下!
“在外面。”僖皇子悠然自得,带着笑意,示意众人往外看。王府内,烟花四起,只见戏法师拉着翠微的手,竟然飞檐走壁,真的像腾云驾雾那样轻灵地在烟花中穿行!
众人吃惊地瞪眼。
僖皇子却不急不慢地道:“这是一门叫逐月步法的轻功。”
“血侯之子江舟刻所创轻功?”秦王看了僖皇子,眼神担忧:“江舟刻不是……”
“汴京城中,不是还有一人会这门轻功吗?”僖皇子安慰道:“皇叔不会猜不出来吧?”
“鱼儿!”倒是秦王妃先一步想到,若非这唱段中有“素鳞”二字,也不会让翠微失神。
僖皇子笑而不答,反倒是示意歌舞继续,对秦王和秦王妃道:“皇叔、叔母,里面请,今夜不醉不归!”
秦王和秦王妃看着已经远去的柳素鳞和翠微,只能摇了摇头。
秦王府欢歌依旧。
翠微被柳素鳞揽着腰,看着就在身边炸开的烟花想碰,却被柳素鳞伸手阻拦:“烫,会伤到的。”
“素鳞哥哥!”翠微搂住柳素鳞脖子,突然哭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柳素鳞心一乱,脚下险些不稳,急忙抱着翠微落在汴河边,激起萤火点点。
“对不起,微儿,是我不好。”柳素鳞拿,素鳞哥哥每天那么多事要忙,我还这么任性……”
“没关系,微儿可以怨我。”柳素鳞轻轻拂去翠微的泪痕,让翠微靠在自己肩膀,轻声安慰:“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郭天,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陪你一起走下去。”
柳素鳞的话很温暖,翠微好想,世间就此停留,这一刻能到时间的尽头,但只能小心翼翼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