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太祖已经死了,迁都的原因,也无人知晓。或是地下城,或是晋王有谋朝篡位之意,都不重要了。
两人的船行至偏僻处,柳素鳞叫了停船,江舟刻顺手下锚。
“走吧,这站了起来,江舟刻指着水道:“游进去?你当时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嗯。”柳素鳞点头:“地下城被人改造过,罗盘、司南在里面都无效,身在其中难辨方向,能找到这个出入口已经不错了。”
说完,柳素鳞已经跳入水中。
江舟刻看了水面,无奈,也只能跟在后面。
汴京所在之地,水系丰富,黄河、淮河两大水系皆途经此处,汴河、蔡河、涡河等环流。就连禁军,也可以在汴京城内训练水战。
如此繁杂的水系,本身治水就是个不小的难题,不过听闻当朝太尉师应如家的公子师清梦,太平兴国五年中了进士。
这师清梦中举时,年仅十七岁。吏部看他这岁数实在年幼,正愁如何安置既能服众又不得罪太尉师应如时,师清梦竟然自请都水监。
师清梦虽说不是状元,可十七岁的进士,也是少见,可给师太尉长了不小的脸。原本想让师清梦留在身边,多多提携,让他早日平步青云,光宗耀祖。但谁知道,师清梦死活要去都水监。
有宋以来,水患不断,朝廷为治水事,特设下都水监。
京中纨绔子弟,大多对都水监避之唯恐不及,谁会想,这太尉家的公子,就是那九头牛都拉不回的犟种,非要去那都水监。
听说当时师太尉被师清梦气得背过气去,第二天早朝只能杵着拐杖去。
官家听闻此事觉得有趣,就让师清梦去了都水监。
据说师清梦到都水监后,一人一马背了个包袱就去探查宋土的水脉,时至三个月前方归,回来后就向官家上了个治水的折子。
这折子让官家大喜过望,当即在朝会上向众臣们展示。不过方法虽好,却因这治水花销,朝廷至今还在大吵大闹。
官家也没说那治水的折子怎样,只是暂且赐了个工部闲职给师清梦。这几日,师府尤为热闹。毕竟大臣们对折子的内容吵归吵,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踏遍江河,写出这等折子,可见才华非凡。
此时柳素鳞带着江舟刻在水底游走的这条暗河,竟然也被列在了师清梦的折子上。若是师清梦的折子过了,估计现在柳素鳞要走暗河也没这么容易了。
游动中,江舟刻有些心急,时不时朝柳素鳞的方向看,算着时间。
以前柳素鳞的内功深厚,凭借内功,要在这水里憋气一两个时辰,自然不是问题,可现在的柳素鳞内功尽废,若不快些走完,只怕再好的水性,都要呛死。
江舟刻只能用力上前,抓着柳素鳞的衣领,加快了游动的速度。
柳素鳞乐得有人帮忙,见水中越来越黑,于是示意江舟刻去看河底、石壁上偶有出现的微光。
那些是柳素鳞炼出来用于在黑暗中标记认路的丹丸。聂娘子将他关在密室时,竟然没对他搜身,这才让他藏了这东西。
对于江舟刻来说,只要有记号,方便认路,自然游得非常快。
当又游过一枚散发着荧光的丹药后,江舟刻浮出水面!一股潮湿的空气,以及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江舟刻这才松开柳素鳞的衣领。
柳素鳞勉强爬上岸。江舟刻点燃了火折子。
只见柳素鳞脸色有些发白,吐出几口水,完全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会呛水的鱼,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少见多怪!”柳素鳞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没了武功竟然如此不方便:“走吧,别弄湿了火折子。”
两人走的这一段,水陆交替,要么游水,要么淌水,行得极为困难。
江舟刻在这阴冷的水中,走得颇为费力,于是问道:“你当时到底怎么找这条路的?”
“等你在地下城被困三天,再出不去就要饿死的时候,找出路就容易多了。”柳素鳞在前面带路,江舟刻听得嘴角抽动:“我说——”
江舟刻一愣,只见前方,一道悠悠冷光,下意识灭了火折子:“什么人!”
“那是当年死于洪水的人。”柳素鳞拿过火折子,重新点燃,拉着柳素鳞走了过去:“我们现在走的这一段,是朱晃的旧都。”
江舟刻觉得头皮发麻,只好跟紧柳素鳞。这里已经不像方才走的地方,潮湿难耐,反而干燥舒服了些。而他们要经过的地方,荧光越来越亮,走进了一看,竟然不知多少白骨,就这么散落在黑暗中,从骨头上散发出荧光。
这是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感觉,阴森、诡异。
柳素鳞指着一块散发着幽光的碑文道:“这断碑上都刻着呢。他们都是唐哀帝的旧民,当年哀帝被迫禅让后,为免旧唐死灰复燃,强迫他们迁至此地。后来朱晃觉得皇位稳了,又要迁回洛阳,而他们不愿再走了,因此决定在这里定居。”
而这些决定定居后,好景不长。黄河、淮河两大水系那年竟然同时发生水灾,将新城整个掩埋。这些人,也就随着城,被洪水吞没,再未有见天日的机会。
他们的尸体在这地下,就这么埋了不知多少年,汴梁地下的水脉又将那些泥土冲走,这些尸身却被留在这里。年深日久,尸骨腐化,散发出了这磷光。
就这么,照亮了这曾经的人世。
据说,当年洪水掩埋了这座城后,朱晃也被自己的儿子所杀,后梁也从未有过一天宁日,就那样,在无尽的血腥中,持续了十六年,就被唐军所灭。
那年洪水,死在汴梁的百姓极多,然而忙于宫廷内斗的后梁皇室,何来心力,就这么任由此地消失。
这些尸骨,在这被水脉冲刷出的地下城中,零星分布,却都散发着幽光。原本应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城,竟然被照得幽深明亮,透着股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