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房间内布置的和大厅一模一样,只是空间笑了些,但该有的全都有。一左一右放着赌桌和酒桌,初次之外,就之剩下一个浴盆,和一张宽敞的过分的床。
刘睿影坐在赌桌旁,看着对面的人,脸上尽是苦笑。
“笑什么?”
对面之人问道。
“我笑自己。”
刘睿影摇着头说道。
“笑别人是嘲笑,笑自己难不成是看不起自己?”
这人又问道。
“没有看不起自己,只是觉得自己可笑。再说,这笑不就是要笑那可笑之人?”
刘睿影反驳道。
“你这话还有几分文气,像是从读书人嘴里说出来的。”
此人打趣的说道。
“书读的不多,但读书人着实见过不少。”
刘睿影话还未说完,却就被对面之人抢过了话头。
“堂堂‘文坛龙虎斗’第一人,又和博古楼的‘一世龙门’是极好的朋友。说自己读书少,是不是太过于自谦了?”
这次刘睿影没有反驳。
拿起桌上的酒壶后,发现并没有酒杯。
对于一个想喝酒的人,即便没有酒杯也拦不住。
对于一个想吃饭的人来说,哪怕手抓着也是吃,只要心中有念头,就有行动力,哪怕有很多困难阻挠,也不算什么。
刘睿影将赌桌上的筛盅翻扣过来,朝里倒了酒,闷头灌了一大口,喉咙里发出一阵舒爽。
“通今阁也知道你的副业?”
刘睿影沉吟了片刻后问道。
对面之人也算的上是熟人。
既然是熟人,有些话就没必要绕弯子。
方才下面人多,互相打打机锋算是个兴致。至于客套话,在进了这屋子后,倒是就没有必要再说。
王淼这姑娘,一直让刘睿影有些怵头。
说白了,就是害怕!
平白无故的,他为何要害怕一个姑娘?纵然这姑娘武道修为不弱,但毕竟是通今阁中人,还是阁主的关门弟子。
读书人再练剑,他们的剑用法也不同。
早先的时候,刘睿影最头疼他们把什么事情都得分出个是非对错来,好似这天底下非黑即白。对于人,不是君子就是小人……
手中的剑和书,甚至笔也一样。
后来渐渐适应了这般规矩,刘睿影反倒觉得读书人单纯可爱。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想要单纯的分出对错来,当然是极为可爱的事情。
哪怕为此做些蠢事,都变得可以原谅了。
但王淼却与之不同。
具体怎么个不同,刘睿影也说不出来,但感觉上她应该和通今阁这样的地方格格不入才对。
她出现在下危城的时候,刘睿影觉得奇怪,好在她给的理由符合逻辑,说得通。那先如今,身在安东王城里,就更是合情合理。因为通今阁本来就在安东王域和平南王域的交界之地。
平南王域那烂摊子,通今阁也不愿意和那边打交道,所以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安东王域内。
读书这件事,除了分人以外,还得看钱。
家底子不厚,连笔墨纸砚都买不起,还读个什么书?
安东王潘宇欢虽然风流,但安东王域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靠着东海,天天躺着睡大觉都能赚钱,所以也用不着费心。
这样的环境下,家底厚实的人就多,读书人自然也多。
但刘睿影还是不明白本该在通今阁中舒舒服服,过得日子都是镶了金边儿的王淼为什么要来这样的地方做什么“副业”……
“你可曾听说过红尘炼心?”
王淼问到。
刘睿影摇摇头,表示不知。
字面上他大体能猜出是什么意思,可这其中定然掺杂这通今阁的讲究。要是说错了,就会激起误会,得不偿失,干脆说不知道更加稳妥。
“越是鱼龙混杂之地,越是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守住一颗文心,炼就一颗文胆。”
王淼没有戳破刘睿影的滑头,反而认认真真的解释起来。
他一副认真的样子,把刘睿影听的都惭愧了,毕竟他以不认真对待了他,反而收到了真心。
听上去,这和欧家让剑心们外出历练好似是一回事,细细一想,却又有所不同。
不过这些和他无关,是王淼自己的事情。好不容易碰到个熟人,又清楚安东王城内的情况,刘睿影只想多问问自己不清楚的事情。
“所以你就发展了副业。”
刘睿影说道。
“正是。”
王淼回答道。
“陪吃,陪喝,陪赌,陪聊,还陪……”
说到这,王淼拉长了音调,看向了房间里那张宽敞的不像样的大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陪聊多少钱?”
刘睿影问道。
既然是生意,那就得提前说好价钱。否则只能让双方最后都不痛快。
而且最后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难道就让我干说话,一杯酒都不给喝?”
王淼反问道。
“当然给!随便喝!”
刘睿影赶忙给王淼也倒了一杯酒,照样是把那筛盅翻扣过来当做酒杯。
一声脆响。
王淼和刘睿影相互碰杯。
“现在可不光是陪聊了,还有陪喝!”
刘睿影一愣,没想到王淼却是这样算计了自己一把,当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钱最后再说,既然是副业,我也不那么认真。我陪聊陪喝,反过来你不也是,说不定我高兴了就给你个免单,甚至再倒贴也不是不可能。”
王淼说道。
口中说出“倒贴”这两个字时,竟然又看向了那张床……
刘睿影不得不感慨自己直觉果然没错!
王淼就是个难以捉摸的姑娘。
在什么地方说什么话。
现在身处烟花之地,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是勾引之媚,尽展风流。
“不劳烦您费力,我知道该聊什么。”
王淼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床边的斗柜旁,拉开居中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口箱子,外面还包着一张红红绿绿,很是喜庆的包袱皮。
提着箱子,走到桌旁,王淼伸直了胳膊,把桌面上那些烂七八糟的赌具全都扫到了地下。
一阵乒铃乓啷过后,包袱皮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桌旁,而那箱子已经打开。
王淼从里面掏出十几种造型各异,工艺精致的瓶瓶罐罐摆在赌桌上,还有些造型诡异的似是暗器的兵刃。刃口上闪着幽幽的蓝绿光芒,一看就是淬了毒的。
即便是以刘睿影的见识,有好几样东西都没能认出来是什么。
倒是王淼,信口拈来一般,先是把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全都说道了一通,然后拿出一只兔皮手套,带好后才敢摸着暗器兵刃给刘睿影一一说清道明。
刘睿影听得暗自心惊……
看上去像是个笔杆子,实则内里竟是藏着可喷出两丈远,侵肉腐骨的剧毒!更有一砚台形状的暗器兵刃,但手靠近时,哪怕之从上方轻轻拂过,都能出发其中的机括,发射出三根淬了毒的钢钉来。力道之大,足以洞穿手掌。要是脑袋凑得近,躲闪不及,天灵盖上登时就有三个窟窿!
但在精巧狠辣的暗器,也是死物。
刘睿影便问起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决计不会是通今阁,读书人要是沦落到这个地步,那圣贤可要在庙里哭死了……
王淼没有直接回答。
她用指头站着酒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刘睿影盯着这两个字,目眦尽裂的同时,又头疼无比。
“今天就聊到这吧。”
王淼话还未说完,急匆匆地收拾了桌子,一股脑塞进箱子内后,提前箱子,推开窗户就跳了出去。刘睿影的声音都没能追上她的身形……待走到窗口一看,早就没了影子。
外面虽是灯火通明,但灯火越多,灯下黑的地方也就越多,比一片漆黑更好闪躲。
刘睿影还在想王淼究竟是怎么了,忽然感到背后有寒风刺来。
不及多想,赶忙侧身闪开。
房屋的门轰然崩裂,在一股激荡的拳劲之下,连那赌桌都碎成了四块。
这声势,比起有些武修全力一刀还要浩大的多,也更加刚劲。
“咔咔……”
只一瞬的功夫,方才王淼一跃而出的窗户也寸寸碎裂,成了豆腐渣,一半掉出窗外,一半落在屋内。
刘睿影本来藏在床架侧面,刚好可以全然荫蔽住身形。
见到这人一拳竟然如此刚猛,心知躲藏无济于事,便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这人看到刘睿影之后,不闻不问,毫无反应。
脸上蒙着面巾,唯有露出的两只眼睛微微挤弄了一下,似是在嘲讽着什么。
两人平静的对视了片刻,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
此人终于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出来,然后快步跑到窗户前,一跃而出。
魁梧壮硕的犹如蛮牛一般的身躯,在空中竟是极为灵动!
轻轻落在方言上后,借力再次起跳。
几个起落,就彻底消失不见。
“大人!”
老总管带着几人出现在房门口。
看着满屋的狼藉,十分担忧的看着刘睿影。
“朋友说话,说的激动了点。”
面对满屋狼藉,刘睿影不想解释。
他也没法解释。
突然来的那人,分不清是要杀自己还是奔着王淼去的。
刘睿影已经想好了要先置身事外,冷眼旁观,那就对这一切都保持距离。问起来,也是一问三不知。
店家紧随其后也上了楼。
方才那一声巨响,让下面所有人都惊了一把。
“大人没事就好!”
老总管思量半晌,从嘴里挤出来了一句。
又和店家耳语一番后,提出给刘睿影换个屋子,重新安排姑娘。
“不必了!一晚上都耗在一个地方有些浪费,我看这街还很长,朝前继续走走看看。”
说罢,刘睿影从容的下了楼去。
根本没有理会身后之人的眼神和态度。
大厅中经过短暂的安静后又重新恢复了热闹。
有一章空出来的赌桌,荷官手上抓了满满一把投资,边摆弄边直勾勾的盯着刘睿影。
但很快这张空赌桌钱就上了客,荷官便收回眼神,忙着应付这些已经醉意上头,又觉得自己有大气运傍身的赌客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