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嘀嗒开锁声

夜凉如水,月光自窗口斜入,陆和筠躺在地铺上,双手枕在脑后,听着宋佳音清浅绵长的呼吸,脑海中闪过先前拥着她的画面,还有那连蜻蜓点水都算不上的吻,无端燥热。

只要是她,星星之火便可燎原,往日里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不堪一击。

她就卧于不远的床上,睡得香甜,没有一丝防备心,他只要起身,一个大跨步便可到达,他想做什么,她都避无可避。

绮念滋生,他心猿意马,而残存的理智却将他死死钉在原地,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他今夜,已远远逾越了。

陆和筠喉结滚动,狠狠闭上眼,紧咬着唇,平息体内燥意,可无论如何眼前总闪过一些旖.旎画面,最后无法,他学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法子,数起了绵羊。

广袤的青青草原上,一大群白花花软绵绵的绵羊,一只,两只,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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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晨光明媚,宋佳音缓缓睁开眼,望着陌生的灰色帐顶发了会儿呆,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探头往屋内一望,那打地铺的位置空空如也,那人已不在了。

她莫名松了口气。

昨夜太累,粘床便睡了,来不及想太多,可这会儿清醒过来,昨夜那些难忘的画面一幕幕闪现,最终定格在他对恐高的她说,“不要往下看,看着我”。

原来,他可以那么温柔。

她仿佛听到胸腔处传来一声轻微响动,似是有水滴叮咚滴落,又似是刹那间‘嗒’一声锁开了,心弦被轻轻拨动,似乎,有什么变了。

接下来,她该如何面对大表哥呢?

宋佳音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整个人埋在被子里胡思乱想片刻,末了,掀开被子深呼吸几回,心想,她做好准备面对他了。

然而,等她收拾妥当出了房门时,却只见到了热情迎上来的陈娘子夫妇与他们几个孩子,宋佳音目光不由自主四处寻觅一番,略有些失望地垂首。

陈娘子是个细心的,当即便解释道:

“老爷……公子说是有事先行一步,让我们不要叫醒姑娘,莫扰了姑娘好眠。”

陈娘子回想清晨见到的一幕,昨夜来的那位老爷净了面后原来是个俊俏后生,而眼前这姑娘十指如葱根,肌肤莹白细腻,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原也是个妙龄女子。

陈娘子一时不知是昨夜太暗她眼花了,还是这二人确实是扮作已过而立之年。

不过,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她也不欲探究那么多,只想好生把人送走了这银子才算到手得踏实。

陈娘子热情地将宋佳音迎上桌,端上一碗分量十足放了两个荷包蛋的汤面。

宋佳音笑着谢过,确实也有些饿了,当即便大快朵颐起来。

而旁边一桌上,不过年不过节的,陈娘子他们一家也难得地个个儿吃上了鸡蛋面,只不过宋佳音目光一扫,他们面里都加了葱叶,而自己碗里却一片也无,不由有些好奇道:

“陈娘子,我这碗面为何没有放葱呢?”

陈娘子笑道:

“是公子特意吩咐的,他还说姑娘胃口好,面得多放一点。”说着,她打趣道:

“公子对姑娘可真真是体贴呢。”

宋佳音脸上微微泛起红润,心里有丝丝缕缕的甜萌发,转念又想,自己姑娘家家胃口大的事他都知道了,定是先前有几回她很丢脸的当众肚子咕噜噜叫,可,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不吃葱的呢?

往日一同用饭,大多男女分桌,唯一的一回没分桌的便是刚来柳州那日在朱府了,莫非那回他便在默默留意她的小习惯?

不知想到什么,宋佳音脸刷地更红了。

用过饭后,宋佳音便托陈娘子帮忙叫了一辆牛车,欲回宋府。

颠簸的敞篷牛车驶在乡间的黄土路上,宋佳音坐在车上悠闲的欣赏田园风光,可当牛车驶出村里,上了去城里的官道时,她望着路上似曾相识的景象,忽而拧紧了眉。

昨日她曾去李嬷嬷说过的那处宋母买下的茶山查探,似乎就是走的如今这条路。

宋佳音忙向前面赶车的大爷确认:

“张大爷,这条路往那头走是否通往大湾顶?”大湾顶便是当地人对宋母买下的那座茶山的称呼。

大爷回头望了望,摇着头没听太清,宋佳音又加大嗓子问一遍,大爷总算听清了:

“大湾顶啊?是啊,那里离我们村不远的。”

离这儿不远?

宋佳音若有所思,离这儿不远不就是那翡翠矿山吗?

她昨日去那茶山查看,却是扑了个空,如今正是采茶好时节,山脚下有主人家守着,不让生人进山。

这便很奇怪,依李嬷嬷说法,那座茶山宋母已买下,如今这主人家又是谁呢?

只不过宋府也并未发现茶山的地契,也不知是宋母后来为了筹钱把茶山卖了,又或是那地契被人拿走了,比如说,在宋大伯宋三叔手上。

不过,茶山的事暂且不说,那翡翠矿山那么多座山头,也不知附近的村民是否感觉其中有异。

遂宋佳音又装作好奇般扬声问张大爷:

“大爷,村里往东那边的山,您可知道是谁家的吗?”

大爷闻言道:

“那些山啊,近处的是茶山,听说是被外地来的富商买下了,而再靠里的便无人开垦,深山野林的,也没人去。”

宋佳音谢过大爷,低眸沉吟,昨夜飞在高空时,她曾往下瞥过几眼,那树木都被砍掉的光秃秃的翡翠矿山周围是几座郁郁葱葱的大山,只不过未曾细看,也不知那山上种的是否是茶树。

若是当年宋母买下的茶山正巧是在翡翠矿山外围,那么是否有可能......

宋佳音想到此处,忽然脊背一凉,事情不会这么巧吧?

此事还待求证,若是能再次俯瞰一下矿山周围就好了,她不由地又想起了昨夜之事,不知大表哥此时在何处?

她想快点儿见到他。

然而,接下来这两日,都不见陆和筠人影。

直到三月十三这日早上,宋府大房与三房两大家子陪宋佳音用早饭时,王氏终于忍不住了。

“阿音,这两日为何不见世子?”她觑着宋佳音的脸色,心中暗自焦急,前几日这二人闹别扭,不会真把世子给气走了吧?

宋佳音闻言放下手中筷子,一时间默默不语。

她也想知道这两日为何不见他,她猜测他是去办那翡翠矿山的后续事宜,可再忙,也不应该连声信儿也不递回来吧?

担心他出了意外,宋佳音甚至去了朱府问朱忠,可朱忠却回复同样不知陆和筠去了何处。

莫不是,真的出了意外?

宋佳音眉心越蹙越紧,饭也吃不下去了,当即便站起身来想出门做点儿什么。

王氏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自己猜中了,立时就跟上去朝着宋佳音抱怨开来:

“阿音啊阿音,你要我说你什么好?早便与你说过世子身旁不缺莺莺燕燕,你还闹起了大小姐脾气,可不得把人气走,不行,你别走,赶快想想法子该如何挽回!”

这一连串话絮絮叨叨,宋佳音本就心烦意乱,这会儿听了便忍不住爆发,没好气地吼了句:

“闭嘴!你能不能别总想着攀高枝!”

这声音又大又尖,与她平日里和和气气的细声细语截然不同,王氏望着柳眉倒竖美目喷火的宋佳音,一时间噎住,你你你结巴几声说不出话来。

而宋佳音回头吼完了欲接着往外走,不料迎面便遇上了一人,她定睛一看,不是陆和筠又是谁?

他还穿着那日分别时那身衣衫,发丝略乱,显得风尘仆仆,只那双星眸望向她的一瞬,亮得惊人。

宋佳音呆呆的站着,一时间忘了如何反应。

那日早上醒来后,她便想过,他们已然抱过,甚至亲过了,她不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而是想放下矜持问问他的心意,然而她出了房门,却得知他已先走一步的消息,甚至,接下来两日都失了他的音讯。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会儿,她见到了他,却再没了那去问他心意的勇气。

毕竟,相拥而飞是情况危急不得已,亲吻更是个意外,万一,是她会错意了呢?

宋佳音站在原地,看着王氏热情地朝他迎了上去,嘘寒问暖端茶送水地周到极了,她默然不语,末了,往自己院子里走了回去。

陆和筠推开王氏送到面前的糕点,探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双眸中情绪复杂。

那日早晨,他预感到快要变身,嘱咐好陈娘子一些事宜后便去了村里后山上找了一处隐蔽山洞,静静等候变身期过去。

经了前夜之事后,他隐隐感知她对他也不是完全无感的,这结论令他兴奋不已,然而转瞬见了自己的猫身,又似一盆兜头冷水从头顶泼下来,身凉心更凉。

若是不能解决变身事宜,便是两情相悦又如何?

再次变回人身后,他迫切地想寻觅自己的身世真相,恰前几日查到了几处与母亲手记上画的一处山谷相似的地方,他便未回宋府,径直改道一一寻访。

第一日跑了两三处瞧着相似的山谷,可惜都很寻常,并无特殊之处,一无所获。

他并不气馁,稍作歇息,便又启程前往下一处,就这样,共寻了五六处相似山谷,直到昨日黄昏时节,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对了地方。

那时恰逢红日西垂,天边镀着金边的艳丽晚霞连绵起伏,他立在一处状似平常的山谷前,狭长的凤眼微微一凝,眼前景象倏然变化,他抬步走入,一步一步揭开了身世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