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踏雪而来。
日渐没有年味的春节,因为今年赶上一场大雪,给城市添了几分热闹。
宁知微一大早去到外婆家。
外婆住在老城区待拆迁的古巷,连栋的二层小楼,老人家一人独居在一楼,二楼用来收租。
余静在正厅给老太太的猫梳毛,看见宁知微进门,用眼神将她过滤。
外婆宠宁知微,见不得余静对宁知微不好,冲宁知微招招手:“乖乖过来,不理你这个臭妈妈。”
宁知微乖巧地冲外婆笑笑,瞥一眼余静,抿住了唇,余静这是摆明了不想让她过好这个新年。
老太太见外孙女撇嘴,对臭脸的余静发话:“你还要折腾她到什么时候?咱们家就这一个孩子,以后我的存款、这栋房子,都是她的。她用不着非得考你指定的那什么学校。”
余静急急起身:“妈您不懂,她最近心思不在学习上,她……”
“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你也不怕把孩子逼出心理问题。”老太太牵住宁知微的手,将她带到里屋,塞给她甜饼和糖,让她坐着看电视。
宁知微趴在门缝上偷听外面的动静,外屋,外婆对余静一通数落——
"你管教丈夫管教孩子比领导管教下属还要严苛,再这样下去,我看致远和宁宁都会受不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宁知微按下接听,是宁致远赶回来过年了。
余静闻声推门而入:"你手机哪里来的?"
宁知微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手机往身后藏。
老太太暗暗对宁知微摆了摆手,质问余静:"你连手机都不让她用了?"
余静无奈叹气:"妈,您能不能别在我管孩子的时候指手画脚?"
宁知微趁机往外跑:"那个,外婆,我爸给您带了好多东西,我去巷口接他。"
跑到外面的雪地里,宁知微冻得心口一紧。
刚刚要不是外婆护着,她又免不了遭受余静劈头盖脸的痛骂。
她扬起头看漫天飞雪,默默叹气,她青春期的尾巴竟要浪费在跟余静斗智斗勇上。
前面传来小孩的哭声,宁知微疾步走过去,一张熟悉的小脸映入眼帘。
"是你啊。"她摸摸小孩的头。
一低头,看见小孩手腕上戴着她帮忙买的儿童手表。
难怪上次会在这里看见小孩被纹身哥勒索,原来他也住这条巷子。
佑佑有一双跟哥哥江岫白很像的眼睛,他止了哭声,问宁知微:"你认识我?"
宁知微从手机里翻出江岫白的照片,说:"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我是他的同学。"
"哥哥,这是我哥哥。"佑佑嘿嘿笑着。
亲哥哥?应该不是吧……
大佬好像是独生子女。
宁知微问佑佑:"你们家都有谁一起过年啊?"
"就我跟妈妈,不过哥哥说他晚上会来。"
宁知微眼珠子一转,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糖塞到佑佑口袋里,"我家住27号,就在后面不远,晚上要是哥哥来了,你来告诉我,行吗?"
"好。"
余静跟宁致远陪老太太在里屋看春晚,宁知微百无聊赖地趴在正厅的窗沿上,看邻居小孩玩冷烟花。
已经九点了,新年祝福收了一茬又一茬,佑佑还没来。
大佬是不是不来了?
除夕他应该在江家陪自己亲人才对。
那这个小男孩到底跟他是什么关系?堂弟?表弟?
宁知微决定偷溜出去看看。
冷烟花的声音到底没有小时候的烟火爆竹声热闹,宁知微慢悠悠逛着,觉得过年没意思透了。
她戴上耳机开始听英语听力。
开学会有第一次模考,她承诺了余静要冲进年级前十,其实她心里压力不小。
边听边走,不知不觉走到大路上,一辆并不多见的黑车豪车停在路口。
宁知微放慢了步调,想绕着车走。
结果车窗突然打开,一个文件袋被扔了出来,散落了一些照片在雪地里。
"滚——江家从此以后没有你这个逆子!"老人家的呵斥声也随之传来。
宁知微一惊,透过车窗,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少年的眼底满是悲凉的不屑,这一刻,他身上的孤独感走向极致。
江岫白下了车,黑色豪车呼啸离去。
宁知微与他相隔四五米的距离,相对而立。
除夕之夜,万家团聚。他们成了整条街唯一的例外。
女孩有颜色漂亮的厚重围巾和衣帽裹身,而少年,只穿单薄的黑色外套。
宁知微忽然上前,摘下自己的围巾,踮起脚尖,戴在了江岫白的脖子上。
然后她迅速转身,把雪地里散落的照片装进文件袋里,送还给少年。
江岫白立在风雪中,看见一双闪着微光的眼睛。
"照片我没看啊。"宁知微又摘下自己的耳机塞进江岫白耳朵里,"我也什么都没听到,我在听英语口语呢。"
说完搓了搓手,又捏住自己冻得通红的耳朵。
江岫白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外婆住这条街,我来过年。"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余静的一声"宁知微"。
宁知微立马拉住江岫白的手往大路上跑。
边跑还边说:"要是让我妈看见我跟你在一起,那就真的坐实了我早恋的罪名。"
两人跑到一家便利店里,宁知微扶着门气喘吁吁。
往外查探,余静没有追过来。
"妈呀,你是不知道我妈有多恐怖,她要是看见你这么帅的一张脸,肯定会说我是因为花痴你,想取悦你,才去染头发,才……"
"可以松手了吗?"
"……"宁知微回头,对上江岫白微带笑意的眼睛,瞬间脸涨得通红。
她迅速松开江岫白被她捂热的手,疯狂的心跳难以抑制。
她这才惊觉,这是她第一次牵异性的手。
"喝点什么?"江岫白走过去挑选热饮。
宁知微弱声道:"柠檬茶。"
江岫白拿了柠檬茶,又拿了一根棒棒糖,结账后给宁知微。
宁知微接过东西后,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走过窗边去接听。
余静在电话里催促她赶紧回家。
待她挂了折回来,江岫白不见了。
她的围巾和一只耳机被江岫白整齐地放在收银台上。
宁知微快步追出便利店,风雪袭面,却没有少年的身影。
手中的柠檬茶还是热的,心里的触感却凉了下来。
她想,大佬一定很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