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让此刻的心境,就像是看到高耸入云的悬崖边上有一窝雏鸟,分明在大鸟的守护之下一生无愁,却偏偏有一只不知死活的向下探出头,想要一窥无底深渊。
也罢,既然你所求如此,便让我看看,无畏无惧的雏鸟究竟能飞多远。
“实力没有,心胆不小。”清让过了一会,才冷淡地嘲讽道,嘲完之后又语气淡淡地接了一句,“但有一点你说错了,小渔村之事发展到今日,与其说是谁之过错,不如说是既定的安排。我见你沉闷了许多,若只是因为此事,大不必如此。”
又想到此刻红衣的故交,应该早已在岸边等候了,于是面色不惊嘴角微动,“既然你一心向学,稍后有位绝佳适合的师父领你入门,你便跟着她学。”
“啊?”木小树蓦然抬起头,虽说她早有修习灵法的计划,但尚且还在谋划阶段,也还没想好如何去落实。
怎么刚刚这三句两句之间的,清让连师父都已经给她找好了?
当下便困惑地去看清让,想知道他是何意。
“如你所愿,不好吗?”清让几乎不可察地无奈地浅笑了一下,“千手医仙”作为灵法之路的起点,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终点,偏她懵懵懂懂的,毫无可知。
“不是不是,自然是好的,就是事情进展得太快了,太出乎意料了。”木小树明白过来连忙解释道,只是又闷声嘟囔了一句,“才说好的独立而为,如此一来,岂不是一开始就靠你了……这下,欠你的人情不就更多了。”
“那又如何?事到如今,你以为还能与我撇清关系不成?”听木小树如此回答,清让声音都提高了一些,语气中已然带有隐约不悦。
“不敢不敢,自然是要报恩的,你若有需要我的一天,就是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不带眨眼的。”
近距离跟在清让身边这些日子,别的不敢说,木小树对他的不同程度的冰冷语气,可以说是理解把握得相当到位了。于是赶紧在他高冷地甩脸色发脾气之前,拍着胸脯保证道。
清让只是面皮不动地冷冷地哼了一声,便不理她了。
也就在此时,一只通体晶莹的蝴蝶从海水上空现身,悠悠地穿水而来。那蝴蝶直朝两人飞来,靠近的时候先是在清让面前扑着翅膀停了停,最后似是瞧见了一旁的木小树,便轻轻落到了她的肩上。
木小树认出这便是昨日清让折了一截海草幻化出来的那只蝶,却不知它是去同谁人传完信归来。
清让微微侧过脸,用余光瞥了瞥那只剔透的蝴蝶,以一种木小树无法窥听的方式与之交流着,听到后面也不知听到了什么,眉头霎时相当不愉快地皱了起来。
一人一蝶又对峙了半刻,那晶莹的蝴蝶便完成了使命,只见它最后快速地抖动着翅膀,周身起来一阵星点光芒。
这光芒散尽后,又重新变回了那一截水草,随着水流先是轻轻抚过木小树的面庞,后就目光不及捕捉地飞快消失在茫茫海水中。
“到了,一会你就呆在红衣女子身旁安静看着,不要多言。”木小树还在扭头发愣地看着海草消失,就听到头顶传来清让清冷的声音。
知道他所说的到了,是两人马上就要回到陆面了,便连忙点了点头,点完之后才恍然想到,这突然提到红衣女子是谁?
还想再问,却没了机会。
只见清让果决地松开了手,下一秒又即刻揽住了她的腰,再接着,便感到一阵飞速上升的晕眩感。
直到许久未见的刺眼的日光自头顶射下,熟悉的咸湿海风自身后推背而来,木小树便知,清让已经领着她破水而出,抵达了水上现世。
此刻两人凌空而定,双脚之下皆是苍茫一片的碧波海水。
木小树重见天日与陆地的第一幕,就只看到眼下乌压压的一片人群,定睛一看,发现还是那些或见过或没见过的村民们。谁能想到返回的此景此举,竟与落水之日相差无几,她心里当下生出一种时间重合的荒谬感。
但又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只因她在人群的前列,一眼看到了使她当即眼眶一热的、熟悉不过的大小两个身影——竟是木姨与活生生站着的泽泽!
而就在泽泽身旁不远,一袭火热灼眼的红衣,极为夺目地跳入了她的眼中,虽遥遥一望,并不能看得真切,但放眼整片沿海沙地,也只有她一人如血染的罂粟般风中驻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