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的意思,被他们押着进了宗门,又到了待客前厅,接着被铁链牢牢锁紧,固定在了比他身体还粗上两圈的、结实的朱漆梁柱上。
直到前来捆他的人都转背离去,少年这才颤抖着闭上眼,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从他现在的位置看过去,虞纪天一行人都在他百步之外了,若他们有什么意图举动的,远远看去也能提前猜出几分。
无论是何种计划,总比当场将他格杀来得更有一线生机。
只见宗门外的虞纪天,又侧身与手下交待了些什么,不一会,手下的人便为他取来了弓箭、棉絮与火油。
其意很明显,他就是想一把烧了整个九极宗,顺带烧死自己。
少年苦笑了一下,垂下了头,同时勉力挣动了一下身子,从袖子落下一枚小小的金属制件,他勾手接住,又迅速将手藏到了背后。
对面虞纪天那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在他们一一交互点燃了火油后,便纷纷搭箭上弦,带着烈焰与黑烟的火光之箭,顷刻就如崩散的流星一般,急速破空,杳杳而来。
这些火箭倒是没有直接射中少年,而是七零八落地落在了少年身前、身后与头顶。
“比起直接杀了我,竟觉得活活烧死我更有意思么?”少年也不知是在嘲讽他还是在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落了这样一句话。
身边不消片刻,便是火光一片。所幸少年周身还算空置,也没有什么易燃的物什,此刻他已经断了身上铁链,却依旧用双手在背后拿捏住,维持着无法脱身的牢牢被捆的假象。
直到火势越来越旺,在外面看来,里面已经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看不清具体个人的时候,少年才顺着各种烧断倾倒的顶头梁木落地的时机,将身体一倒,放手铁链匐低着身子,快步冲向了后厅。
一路上,来不及逃走的、不幸被火箭射中的、在火光中临死挣扎的惨烈悲绝人声与扭曲可怖身影不绝于周身,少年只当是未看见,一路径直而往。
到达之后,才发现此刻后厅也未能在火蛇舔舐中幸免,铺设灵堂的主室,已经烧毁得不成样子了,大片大片高挂易燃的布料,此刻烧焦后残渣大块大块地下落,就像是下着火雨一般。
少年也不敢再犹豫,即刻脱掉了宽松的纱制外袍,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再就屏住呼吸,一头扎进了那阵火雨中。他身形极快,也不多做一秒的停留,不过短短几秒,便又从火雨中蹿了出来。
出来之时迅速滚落地上,压灭了衣袍边角带出的火苗,待他的动作停下来,才看清他怀中多了一张灵牌与一罐深色瓷皿,再一细看,便知是这况震峰的灵位与骨灰。
少年又马上取来先前脱在青石空地的外袍,将怀中物件紧紧包裹起来。做完这一切后,火海中的九极宗已然是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倒塌,他也不敢再停留一分,认了个方向,便准备点脚掠身离去。
也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远远传来,令少年浑身一震,下一秒便飞快朝着声音的方向急速掠去。
“乐湛、乐湛!你在里面吗?你还活着吗?你不要死、咳咳,我、我不许你死!”清脆的少女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期间因为被浓烟呛到还剧烈地咳了好一阵。
这个多年叽叽喳喳围绕在身边,却永远与他并驱前行的声音,少年怎么会不熟悉!他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想喊,想喊出那个喊了千百遍的名字,却又担心宗门外的虞纪天还守在那里,他若一喊便会全然暴露,说不定反倒害了两人性命。
便只好按捺下心中的焦急与慌乱,快速寻着声音找过去。
“乐湛,乐湛……你快回答我,你一定没有死,对不对。”少女的声音,此刻已经带了几分哭腔,咳嗽得越来越剧烈了。
也多亏了少女没有停住四下呼唤,这才让唤作乐湛的少年迅速循着声音,找到了她。
在看到那个小小的扎着俏皮的两只马尾的少女的瞬间,少年便直奔过来,抄手将她一搂,带到了屋檐之上,试图令她好好喘上口气。
也紧跟着有些紧张地问道:“萝蔓,你怎么会来?再说如此危险,你为何还要冲进来寻我!你若出了什么事,令我如何自处?”
唤作萝蔓的少女,深深换了几口气后,也焦急地去寻找少年的脸,直到确定他全身安然无恙后,才略微放了心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