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什么？”见墨染还在慢悠悠地卖关子，木小树忍不住催促。
虽然墨染嘴上说得轻松，虽然异族的天道就是此消彼长，但这样的突生变节之事，分明就是无妄之灾。
那样的亘古而残酷的画面，木小树只消稍稍一想，都觉得心中血流成河、尸身横陈一片。
“直到有一任族长想出来了个好办法，在族人身上强制执行开来。”
“具体为何？”知道这办法就是关键之处了，木小树又耐着性子催问。
“但凡族内有新生儿诞下，出生之际，便会由长辈亲手在体内设下一道禁制。”倒是墨染不急不缓地答。
“禁制的内容起初是，在心脏受损、离体之际，就会即刻自爆，自爆之时耗尽全身血肉之灵，使族人残体再无可利用之处，毕竟取心脏时，离得极近，因此杀伤力也着实不小。”
“然后呢？”木小树听到墨染用了起初二字，便知还有下文。
木小树也当真被惊讶到了，既觉得残忍又觉绝烈，也知此举，是没有办法之下的最好办法。
“娘子认为此法有何不妥。”墨染又留悬念，并设问于女子。
木小树沉吟一会，不确定地问，“你口中的禁制，是主动还是被动触发？”
见女子已经答到点子上，墨染也不再卖关子了，“有两处不妥。”
“一是将心脏变为族人最脆弱致死之处，原本心脏碎裂，尚且还有妖丹保身，重伤而不会致死，此法之下，就连无意蛇晶、只想夺取妖丹之人也加入了捕杀蛇族的队伍，毕竟只需伤及心脏，妖丹就如同探囊取物。”
“二是使族人沦为了武器，那本来用来保身的自爆法，成为了战场上无任何损耗无需付出任何代价的绝佳武器，只需大量活捉百年修为低下蛇族，做些使之死不了的限制，再在心脏贴近之处提前放好小型爆裂术，交战之时先将族人赶上战场，远程驱使术法，伤及心脏即可。”
说完，墨染又偏头笑了笑，“当然，还多得是这般有意思的妙用，娘子可自行遐想。”
木小树听得面色发沉，心中起伏不平。
此法出发点或是好的，但考虑不周，分明为蛇族招来了更多的迫害。
“那之后……是怎么解决的。”
墨染琥珀色的双眸压了压，稍稍勾唇，“也不怪那任族长，那时血脉禁制的限制诸多，既要考虑族人人人能以施法，又要考虑禁制的强制性。”
“再之后嘛，那禁制便荒废了很长一段时日，一切几乎又回到了原点，总归滥杀、做武器这样的事情消停了，至于小规模断断续续的伤亡还是有的，但在异族之内，也算不得什么了。”
“倒也不是放弃，不过是在代代暗中完善，终于到了一代族长手中，将禁制之术的阵法压缩到了极致，并将蛇族血脉之力加入术式中，禁制结构堪称完美，只需有蛇族血脉，便能轻松施行。”
说到这里，墨染俊美的面容笑意更深。
“禁制的内容也变成了，族人在受到极大威胁、惨烈虐待逼迫而自发放弃生命时，或者濒死之际心有怨恨不甘，只要产生诸类抵抗情绪时，断气的那一刻，心脏与妖丹都会跟着自爆，由于妖丹也一起爆裂，这下，自爆威力又增强了不少。”
木小树听得一怔一怔的，都忘了还在与墨染置气，口中忍不住赞赏，“真是厉害，将被动改为了主动，将生死的选择权交到了蛇族人手中，如此一来，称得上永绝后患了。”
此后再想捕杀蛇族，首先实力得过硬，要有手段能控制住蛇族人的意识，起码自身要到达中上层次的修习，但这样的人，要复活之人，大多已是需要龙晶、神晶之人。
即便还可能会受金钱驱使、人情委托，但中途万一出现脱控的情况，心脏妖丹双双自爆之下，大部分人都会跟着陪葬，这会搭上性命的事还要硬上的实属寥寥无几。
如此代代传下，使得多灾多难、阴冷诡秘的蛇族，终于今日在异界也大有容身之处，无人敢轻易禁犯，也几无人再捕杀。
毕竟有这样的自爆之法，早就将蛇族人自身变为了可以随时参战的利器，这样的术，又因只能在蛇族血脉中人才能践行，绝无复制可能。
木小树甚至还考虑了别的方法，像是直接夺取出生后还没来得及下禁制的孩子，自小圈养，再取心脏，但百年时间成本，对于凡人太久太久了，以大多数凡人的生命长度，都是等不了的。
心下又不免沉思，所谓的复活之术，竟引得一族或许长达千万年血肉模糊，可见世间的逆天复活之法，当真是不该存在之法。
可是关于蛇晶如此重要的一点，之荣飒师父此前竟未在自己面前提过分毫？
难道，这也就是师父毫不犹豫，问都不问是何交易就在渔村径直答应了墨染的原因？
墨染似是猜到了木小树此刻所想，也就顺其自然地说到了荣飒身上，“饶是师父本事通天，手法玄妙至极，只怕是也难以轻松取到完好无损的蛇晶。”
“为夫替你们想过了，若要强取，大概只有三种办法。”
说到这里，墨染又面露妖媚之态。
“第一种，偷袭，趁着族人睡梦，或药物致使昏迷之类，以师父逆天手法巧妙取出，若中途被察觉，亦有失败的风险，但失败了，以师父之力，自当安然无恙，之后再重新多杀即可，杀到成功取得八颗为止。”
“第二种，劝说，或是许下什么承诺，替族人达成他们终生难成的心愿，令他们甘愿交出自己性命。”
“第三种嘛，倒是轻松的，蛇族中极其偶尔也有些天赋惊人的孩子，幼小之龄，但生来便带了灵根异骨，这样的孩子，早在长大长出全方位的心性之前便能修得百年，为夫自小便是这样的，因此可以确定，在幼年懵懂之际被杀被迫，心中是不会有足够触发禁制的怨恨。”
墨染缓缓说完后，就将有些迷离的慵懒神情，盯向了木小树，看似无意地等她回应。
木小树一边听这这样玄妙至极的残酷之事，啧啧称奇。
一边想到这样的事今日竟是用来胁迫自己，又暗自憋气。
还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墨染当从来就是个谋划细致又智计周全的。
她并不全新，尚有质疑，也不知以上言论是否是墨染巧言捏造。
“可我分明记得师父在渔村时说过，拿取复活之术所需的蛇晶，必须有她在场才行，如此之下，也有这般杀戮？”
墨染面上神情无谓极了，“世俗凡人并不尽数知情，即便知道，也不会管。一个魔盒，打开或有希望触及长生，娘子说，凡世之人是否会打开。”
像是说得有些倦了，墨染的目光也落到了庭院中，并靠上了身后廊柱，随意开口。
“比起蛇族，龙族倒是幸运许多，修行各界中人都知道，想取龙晶，必须先得到千手医仙相助一诺才行。”
木小树被墨染之言堵得无话，也知千万凡人对于长生复活堪称扭曲的执著，现代历史的秦始皇还终生追寻长生不老药呢，她在得知渔村无辜枉死的八名稚儿能死而复生时，也是心中大喜，却不曾想过，这不过是拿同样八条蛇族人性命来交换。
她心中有些无力，不敢往深了想，只能勉强清了清思绪，打起精神起墨染所说的蛇晶三法来。
这第一种，以她对荣飒师父的了解，且不说还不知要杀多少蛇族人，即便是百分百成功的八人，师父作为医仙继承人应该也不会去做。
第三种更为残忍，蛇族好不容易有这样的天赋之子，其中任何一人长大后，或许都会成为族内极为优秀的砥柱之力，若欺孩童心性，而将这样的生命扼杀在幼时，实在可惜残酷至极。
说来说去，也就只有第二种了。
但要这样集齐八枚蛇晶，所需耗费的心力与时间，可谓遥遥无期。
若墨染今日所说都是真的，可见荣飒师父心中早知如此，但因为虞笙做出的这般屠杀无辜的异术，只得以此法尽力弥补，她从头到尾未一字不提其中艰难，便是想着无论付出怎样代价，也要将这处的因果收拾干净吧。
师父终究是表面冷酷，心中却关切着师兄的啊……
木小树当下想得远了些，谁知道那张妖媚的脸，趁着自己出神的空档，又凑近了过来。
她才猛然回神，一边往后推一边皱着眉问，“既是如此，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取出蛇晶？”
木小树略一思索，墨染比起荣飒师父，唯一的优势也便是蛇族本宗二公子这个身份了。
果然，她就听到妩媚的声线娓娓道出。
“虽然为夫也不能理解，师父不惜耗费心力如此周折，也要复活区区八名凡人孩童有何意义，凡人之命，堪比蝼蚁，即便活了，也会草草死去。再说了，对普世凡人来说，复活可未见得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