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木小树听此话皱了眉,墨染又笑着补充,“蛇族出去征伐屠杀之际,总归会有些死伤,若有适合的蛇晶,带上师父去取,至于其中不甘怨恨,只需为夫出面化解便就行了。”
木小树立即会意,如此一看,确是最佳办法。
但她不会放过墨染口中隐藏的讯息,“先说你前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软软的声音又响起,“师父真是仁慈,竟未告知过娘子分毫。”
木小树听得心烦意乱,“别磨唧了,有话直说,有屁就放。”
墨染眼帘明显沉了沉,“若非是娘子,以这样的口气对为夫说话,为夫可会动气的。”
“哦?是吗?你大可生气。”木小树几乎面无表情地开口。
墨染面上极短僵了僵,又缓缓转开脸,不再看女子。
“妙手之力再甚,也无法造出一模一样的天然血肉之躯,因此,这样的身体受伤后无法自愈,只能经师父之手修补,能行欢爱之事,但无法产生爱下结晶,还有一些条条细则,娘子若有兴趣,事后可去详询师父。”
凭这两条,木小树已知含义,要使凡人终生不受伤、或终生不能诞下子嗣,实属活着忍受死刑。
可是活着,活着这件事本身,便是最大的希冀所在啊,只有活着,才有更多的未知与可能性存在。
因此她依旧不赞同,面上置气冷漠,口气也强硬得很。
“师父此举是救赎,是心灵上的治疗,哪怕付出的代价再大,若能愈合这样的生死伤痕,师父之仁心之气魄,当之无愧可称绝世医仙。”
“那娘子要成为师父仁心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么。”妖媚之人睥着眼,立刻见缝插针。
见女子面容明显变得不悦,墨染仰了仰脸,笑意加深着岔开了一下话题,“娘子可知这最后一道堪称完美的禁制,最终是出于哪位族长之手?”
墨染会问她,必定是她知道之人,可她听过名字的族长,唯有一人。
木小树心中虽有隐怒,也当机立断,“竟是墨奇邃。”
她也从墨染口中得到了二度确认,“为夫那大伯确属天赋绝佳,实力卓绝,力压众人。”
不仅如此,还能从墨染口中得到这样接连称赞评价?她此前可没听墨染较真夸赞过任何人。
这样的卓绝之人,到底是遇上了何事,如今才会陷入生死不明的幽闭境地?那墨奇邃究竟活了多久了啊?
不对!蛇宫之事接下去与她没有分毫关系,她全然不必探究,也无需心生好奇,决计不能再中墨染的设计。
因木小树仍然心中有气,也不愿再去接他的话,就兀自冷然开口,“我就算离开,也是因为你妄为犯错在先,即便你将此事因果推到我头上,我心中也不会甘愿承受。”
墨染只是幽幽道,“是么,皮肉亲吻在娘子心中,竟与八人性命一般重?”
木小树怎么听不出墨染话中的施压与嘲讽,她强定心神,“这是两码事,并不平行,也不能相提并论,两者都是各有意义的珍贵之物。”
“若你强行将之放到一起比较,我只能说自己身贱命贱,但不会做出选择,也不会将你的过错从中摘除。”
“为夫不是在逼迫娘子选择,只是在与娘子分析事情的走向。”墨染语态不急不缓,语调依旧缠绵,“师父从来是宠爱娘子的,若娘子执意离去,师父自然会甘愿做出牺牲,尽数应允娘子。”
木小树看着眼前妖冶俊美之人,就连目光都开始觉得发痛,她神情惨淡,更是字字句句地说清楚给他听。
“墨染,你这个样子,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还称得上是讨厌。我讨厌你这幅精心算计的样子,讨厌你总把前后路想得清楚,讨厌你将身边的每一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唯独自己站在高点冷眼旁观。”
“你想听到什么?听我夸你算无遗漏、步步为营,夸你如同机械一般精细准确、冷硬绝情,那我现在就可以说,你真真厉害极了,不仅表相生得极媚极美,脑子也极为好使聪明绝顶,如此之人可称世间绝无仅有,如何,听完了可有开心?如此行事,你真的觉得很好玩是吗?”
“为夫不过是想将娘子留在身边欢悦相处,这也要被讨厌么。”墨染站在几步之外,俊美的面容并无变化,只是偏头问。
木小树缓缓摇了摇头,她只觉得眼前的俊美之人不过空有其表,内心空荡又虚伪至极。
“你说这种话时,难道不知你我才相识几日,大言不惭口口声声说着爱人之言,墨染,你当真知道爱为何物吗?爱这种的东西从来是盲目非理性的,如果经过了精心算计和计划才得到,便就什么都不是了。”
墨染又缓缓问,琥珀色的双眸也转了过来,“那娘子说说看,何为娘子口中的爱。”
见俊美妖冶的男子竟接了话,并直直盯着自己,木小树也有一愣,但马上又冷静开口。
“我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在这里长篇累牍地教你谈爱与你论道,你心中本就不信,哪里会有爱,你我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观念有差也是应当,总之,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送我离开。”
见墨染丝毫未动,全然了解清楚这番因果的木小树,也趁此在心中有了应对。
虽然不想,她还是只能将清让暂且搬弄了出来。
“也不是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至于你先前所说蛇晶三法,既然你在邀夜湖之际就知道清让是谁,也应该知道,医仙师门自然有别的办法。”
既然说是全程不能起抵抗之意的状态下才能顺利取出蛇晶,荣飒师父的物理之法或许是会失败,但她早就见识过清让精湛绝妙的精神幻术,若是清让,应该能轻而易举做到这毫无知觉之事。
当然,她不会向清让提出这般要求,但眼前拿来掣肘墨染,已然足够用了。
是了,关于那清让,确是他掌握不了的部分,这便是眼下女子唯一的能击破僵固局面的因素。
任凭他至始至终将话头偏离极远,她还是发现了。
墨染笑意更深,脚下的步子又开始动了,“为夫差点忘了,娘子也是个心窍极为灵通之人,这才从为夫口中听到取蛇晶三法,竟这么快就想到应对之策了。娘子宁可向清让开口,也不愿留下么?”
“并非我在这里耍性子,而是你做了多余而不该做的事,偏偏你还不觉得你的行为侵犯了我,既然这样,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木小树知道极难于墨染讲通这样的道理,蛇族之中并不像人世,因此她也不打算再纠缠。
“娘子……”这下,墨染完美的妩媚面容,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口中只呢喃出两字,就陷入了深思。
过了好一会,才又抬起头,神情竟有了迷蒙彷徨之态,“娘子是认为为夫身心污秽不洁,才会这般厌恶与为夫接吻么。”
“为何与你说话这般费劲,为何我说了这么多遍,你还是不明白。”木小树只觉浑身脱力,双目之中尽是失望,脚下也步步退开。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缓缓说出最后的诀别之言。
“与其他无关,墨染,归根究底是因为你不尊重我,将我当作是一己之私下便能随心所欲的玩物,你不过是觉得我作为人类有些趣味,想看看这人类是否逗弄得越厉害就越有趣,你一想,接着就轻而易举地做了,尽情践踏我心中看作珍贵之物,可曾顾虑过我半分?”
“你或许理解不了,因为对你来说,无论想要何族何等的女子,都易如探囊取物,但我要的爱是不一样的,要被尊重理解、要被呵护妥藏、要被平等注视,若我没有选择,或许只能被迫屈于你,但凡我能选择,便不会甘愿受你如此玩弄。”
“以你的身份实力,自然无需去了解一个区区凡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与之对应的,你所祈求的平凡的欢声笑语,也永远不可能得到。你可知,无法相互理解,便露不出真心无碍的笑容。”
“我做不到与你一样,也没有你无懈可击的演技,你我当真不必互相为难至此,眼下话也说尽了,你放我走。”
“为夫没有将娘子当做玩物,为夫……当真是初次这般亲吻旁人,对于为夫而言,亦是……”
俊美而神情略有些僵硬的男子,似乎是觉得接下来所言,即便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暗自垂了眸,又径直换成了软言道歉的话语。
“今日是为夫屡次冲动行事了,要为夫怎么样做,娘子才愿意原谅。”
那靡软的语调此刻放轻放低至极,见木小树并不松口,墨染俊美的面容也像是有些晃神,嘴上依旧继续纠缠。
“还望娘子将蛇宫之约履行,为夫,之后不会再做令娘子讨厌的事,心中也会考量娘子今日口中所言。”
“若心中娘子实在有气,不如定些狠重的责罚在为夫身上报复回来,无论何种,为夫都甘愿承受,只要,娘子还像以前那般,欢悦地与为夫相处,不要再这般面目深沉言辞冷绝,如此,并不适合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