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瞪如铃,即便知道自己不该露出过于惊骇的神情,但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太教人难以置信了。
她看到墨染姿势慵懒、面目冰冷地躺在凭栏上,这本不奇怪,可他正要仰头面无表情地喝下“秋日醒”,更为惊悚的是,竟有女子伏在他身上,还是白天才与他生死激烈打过一架的黑夜姬!
墨染寻常是何其憎恶黑夜姬的人,连名字都不许她提起,可眼前,他哪有半点阻止的意思,分明是允许黑夜姬作为了的,而且那黑夜姬的手,还肆无忌惮地抚摸着墨染稍稍扯开衣领的胸口肌肤。
木小树推开门的这一下,直接傻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连面上表情都不能自如控制。
她若非是突然想起迫切一事,想与墨染商量,也不会出来,可哪想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她倒不是对墨染私下里滥交乱来有意见,就是这事情的发展实在是过于离奇了,还是说蛇族人的脑回路就是这样?
她如今全然不能理解这两人究竟是这么关系,说是爱侣吧,又每次见面都是争锋相对,恨不能你死我活,说是仇人吧,眼前这会又肌肤相亲举止亲密、看上去缠绵至极。
她不是没有尝试问过,可问了几百遍了都,墨染那厮就是死活不吐露一字。
难道是眷侣在前,她来蛇宫时恰逢两人冷战置气,但这一下子是打过一场后又和好了?
还是说,墨染与自己成婚,本就有目的之一是为了刺激黑夜姬?这黑夜姬明面上不是墨修洁的妻子么,这也太乱了吧!
最重要的是,那她到底应该站在什么立场上啊!
是过去直接承认她只是在与墨染演戏,既然你们和好了,就当我什么都没看见,该干嘛干嘛?
还是索性装作眼瞎什么都没看到,面无表情把门一关回去接着睡大觉?
就在她心思百转手脚迟钝之际,她就见到墨染发现这开门的响动,飞快转头看了过来。
她的视线与墨染对上之际,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墨染琥珀色的眸中闪过极大的痛楚,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最终,他缓缓将手撤了下去,落到了身侧,并没有喝下‘秋日醉’。
黑夜姬则是毫无反应,或者是对她这边的响动毫不在意,一只手已经轻巧地正准备往墨染身下探去了。
但她见墨染如此动作,又改为顺手接过墨染手中的“秋日醉”,径直抵到他红唇边上,似乎是打算亲自喂与他。
墨染视线没有转开,与自己隔空相望中,双眸也逐渐失了焦距,变得空茫茫一片起来。
直到被白色的瓷瓶抵到唇间,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来,他先是慌乱地寻找自己的目光,却在触上之时,又飞快弹开了,整张冷漠俊美的面容微微变了变后,紧接着又迅速垂下了眸子。
可这短短的一眼是如何一眼啊,她的心脏都像是被人揪起来了,她从没见过墨染露出这样的眼神,似是全然被遮天盖地的绝望淹没,每一寸骨肉处于痛苦中不能拔身不能。
就在他几乎是无意识回神的一瞬,木小树宛如看到一个溺在深海的人,他发不出一个字的音节,耗尽力气又挣脱不得,只剩下本能地探出手,盼望有人发现他、有人抓住他。
墨染方才的眼神,正是这样虚弱又低微至极地在无声求救啊。
她心口陡然一窒,甚至脑子里还没来得及细究,脚下已经控制不住地先开始动了。
因为这样浑身被无力包裹、压抑这极大痛楚的墨染,木小树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心中不知怎样地一恸,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提着裙子跑向小筑了,她毫无遮掩,用气息热烈而焦急的声音唤他。
“夫君……夫君……墨染夫君!”
被唤的苍白俊美之人似乎也是一万个没想到,片刻前短短对视上一眼的女子接下来会有这样的惊人举动,听到声音之际猛然抬起头,他整张妖艳无措的面容都晃了晃,回过神来之际,也是迅速侧过身撂开了黑夜姬,长腿一拢一翻,重新抽身而立。
神情清澈此刻却带了几分焦急的女子小步跑过来时,他正堪站好,那女子毫无犹豫就径直扑进了他怀中,脸也贴上他胸口,呈乖巧依偎的模样。
他与其说是做足了准备,更像是期待已久般双臂收拢,将女子紧紧抱在了怀中,并垂了眼帘低头,不断用下巴摩挲着女子的头顶。
木小树面上亦是十分满足,在他胸口蹭了好一会,才抬起脸问,“墨染夫君,你与黑夜姬夫人在做什么?”
没等俊美的男子回答,她又兀自道,“我不过是听说蛇族中催情之物最为厉害,想让夫君替我试一试药,眼下试验的时间差不多也到了,我该替夫君解掉药性了。”
说完这句,像是这下才想起了身旁还站了旁人般,木小树又略带了些懵懂之色,转头去看那面目凛然之人,“黑夜姬夫人也想试药么,可这两种药万万不可同服,一旦服下,对夫君身体本源损伤极大,唯恐意志还得混沌上好几日。”
被唤作黑夜姬的女子面上冷绝不已,她眼神发沉,锐利地盯着木小树,将字字句句咬得也重,“区区凡世玩物,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作不懂。”
木小树被这凌厉的眼神看得在男子怀中缩了缩,再开口之际依旧模糊着话题,也有些怯怯的,“这等医理我自然是懂的。”
说完她也不敢再去看黑夜姬,而是又摸上了墨染的额头,眉尖蹙起,“夫君,你发汗了,再不让化解药性,一会该难受了。”
墨染这时才轻轻一声笑出来,“解药,不是就在为夫怀中么。”
他面目不再冷漠阴寒,反而如春风融雪般温和柔软,只见他一阵轻笑过后,飞快抓住了女子的手,抱着人一个旋身,接着就将人抵到了身后的栏柱上,一边将她的手按在脸侧,一边柔情低头吻了上去。
这下,此前还能勉强装出镇定演下去的木小树,是真的浑身都颤抖了抖,她不敢动,也不敢露出丝毫旁的情绪,她如何不知,黑夜姬就站在两步之外紧盯这一切。
她没想到墨染突然会有此举动,但发生之际,她心中也有几分理解。
好在此次墨染自己亦有分寸,只是用红唇反复在她唇角厮磨,并不深入,以他熟练的动作加上角度遮掩,此举之下,在背后的黑夜姬该是怎么也看不出破绽来的。
木小树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黑夜姬千万别铁了心探究到底,但凡她再往前走上两步,便会发现两人此刻的假动作,但墨染一旦察觉到黑夜姬动了,想来只会改成真正深切吻她。
她闭上眼睛掩饰慌乱,心中心绪百转想过许多,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阴差阳错下又与墨染接吻了。
偏偏那黑夜姬,丝毫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知是用什么心情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看着。
不仅如此,木小树更觉墨染的气息也炙热了起来,连寻常微凉的唇,也有了几分温度,更为关键的是,墨染辗转的范围悄无痕迹地挪了挪,已经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弄、甚至含到她唇瓣了。
她如何不记得,就在先前,那“春日醉”还是她逼迫墨染喝下去的。
可不是吧,她在心里无声哀嚎一声,难得她下决定恶狠狠整人一把,这种事最终还都报应到自己身上来了。
真真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她无法分析墨染究竟是不胜药力情不自禁,还是有心有意刻意而为,却也不想让他放肆行事下去,决意不“站”以待毙的木小树,微微喘着气,羞怯地推开了俊美之人的脸。
她垂了头,声音也因为羞涩小了不少,“夫君,我们回……回房再亲密吧。”
墨染面上已经染了些情欲的意味,略带迷离的双眸映出眼前素净之时,也是勉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之后才将额头轻轻抵在女子额上,轻柔地笑出声道,“听娘子的。”
话音一落,便轻巧地抱起了眼前之人,一边神情温柔地注视着,一边踏出小筑穿过庭院,径直朝门还开着的房间而去。
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有再看过原处的黑夜姬一眼,就这样进了屋,又紧紧关了门。
听到关门声一响,木小树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总算是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面上娇羞尽数撤去,甚至皱了眉头,一边拍了拍墨染胸口,“好了,无人在看了,可以放我下来了。”
谁知这话说完,俊美之人并没有反应,反而径直抱着她向床边走去。
木小树心中一咯噔,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连忙一阵胡乱扭动,赶紧从墨染双臂中强行挣脱出,双脚重新落到地上来。
她一边谨慎地凝目盯着眼前的墨染,一边步步往后退开。
他此刻的样子太奇怪了,不处于任何一种她以往见过的状态。
那琥珀色的双眸此刻发沉发暗,似有惊天隐怒又带着大片凌冽刺人的荒凉,他红唇紧抿,一言不发,面目冰冷迫人地朝她而来,看上去陌生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