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他又将目光转回庭院中浮空而立的金蓝双色蝴蝶。
以蝴蝶滞空停留的位置,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切。
黑衣俊美之人这下又勾着唇,含义不明地笑道。
“大人物,终于有闲暇看看这边了?这下可都算看到了,心中怎么也该明白几分了吧。本来引娘子碰触不稳固的印记,无形传话于你时,还担心你过问不及,看来,你也甚是挂心。”
那金蓝的蝴蝶,不知是否听到,只是轻轻扇动双翅,既不动,也无声。
男子也不在意,知道引怀中人另一面暴露,知会于那人的目的已成,又转过了身子,只悠悠留下一句,“我先进去将印记稳固,答应过师父了,她的事,还不能令娘子察觉。”
那浮空的金蓝蝶儿,这次听完倒是动了,它颤巍巍地挥着轻盈幻美的翅膀,自空中飞下,穿入游廊,而停在栏杆上。
见一黑一白的男女身影进了屋后,也不跟上去,只是如绝美的静物般地停留原处。
抱着人进屋的黑衣男子,先是将怀中人轻落到床上,接着又将人侧过身。
他拉下女子宽松的大修,拨开青丝,令女子后颈的位置完全呈现出来。
在那里,有一枚红色的小小的蛇形印记,贯来被当做这一族的相爱契约。
他先是将一指抵到了唇间,无声念了句短咒,接着指尖轻抚过那蛇形印记。
令人惊奇的是,随着他的动作,那鲜红的蛇印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由两条精细黑线上下拥护绝妙金线的、三层线条围拢而成的圆形阵法图案,与之前男子身上的辉夜嫁昼之术的外层部分如出一辙。
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女子身上的印记,圆形之内空无一物,并不见日月星光明之物,也便是缺少了昼的部分。
“如此强行而成,还是太勉强了一些。”
男子眸光垂下,指尖在印记上流连,口中也有些寥落,“做过诸多尝试,娘子何时才能在心中稍微接受为夫一些,一日不接受,辉夜嫁昼之术便一日完成不了。”
知道此刻的女子意志陷入困顿,一个字也听不到,男子又絮絮地自言自语地。
“与此同时,娘子可要努力些才行,为夫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即便是娘子的身体,换个灵魂,对为夫来说,亦是难以忍耐,心中厌恶极了,若非为了令娘子夺回主权别无他法,为夫怎么也不会情愿。”
男子确认完之后,又指腹一抚而过,将印记重新恢复到之前混淆眼目的蛇形状态,红唇默然开合。
待一阵红光围着印记飞速流转,又尽数收归精细的黑线之中,他才将白色的大袖衫重新拉上去,又将女子的身子轻翻了回来。
在女子仰面而躺时,他的目光又收入脖颈处诸多发青的痕迹,当即探出手,指尖温柔地触碰。
“是否,弄疼娘子了,为夫也不想,可她实在太引人生厌了。”
他动作温存,眸中却有暗潮不断翻涌。
“要不是为了娘子,为夫当真会将她血肉削成千万块,灵魂片片碾碎成灰。”
直至收手离开之际,他才重新看向女子干净的面容。
此刻的女子,气息安定,神情舒展,全然与之前凌厉凶狠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又接着轻声低语,“所谓肉体,对为夫而言并无吸引力,为夫起了探究之心的、稍有些在意的,不过是……”
这次,他最后一句并不说出口,就决然起身,无声步出了房间。
这房门一开始就刻意没关,因此,黑衣男子毫无障碍地走出之后,又顺势靠到了廊柱上。
他琥珀色的双眸悠悠下瞟,看似无意地扫向那金蓝双色的蝶儿。
“不进去看看?”
那金蓝梦幻的蝶儿,依旧无声,唯有双翅间或轻轻扇动,停在原处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像是作出了决定,蝴蝶即刻腾空而起,直朝房间内的女子静静昏睡之处飞去。
黑衣俊美之人,见到这样的举动,才抱上了双臂,将头偏了偏,双眸微眯追随蝴蝶而去的同时,也缓缓勾起天生比常人深红些的唇。
金蓝双色的蝶儿,此刻已经飞至床边,它先是停在空中,像在细细审视,后才悄无声息地飞向静眠的女子。
也不只是如何做到的,那堪比发丝细弱无力的触手,竟能拉动一旁锦被。
它将依次提着锦被双角,将之轻轻盖在女子身上。
做完这一切,最终在她眉心的位置停下,唯有双翅极轻微地张合。
在稍作停留之后,就又回到了女子发髻之间,重归静物状态。
床上的素净纯白之人,自然从头到尾都浑然不察这一切,只兀自睡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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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小树昏昏然转醒之时,只觉一阵头昏脑涨,后脑勺更是突突地发疼。
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躺到了床上,迷糊之际一边撑手坐起。
啊——
这放在平日寻常不过的举动,当即令她爆发出一阵惊人的惨叫。
自右手手腕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感,疼得她全身都蜷了蜷,眼泪都差点在眼眶里打转了。
她连忙抽回手,放在眼下,发现手腕关节的位置红肿不堪,整个胀大了一圈,别说自由活动了,就是稍稍转动,都觉得骨肉抽痛不已。
更别说她乍醒之时,撑身而起的动作更是在这伤手上雪上加霜,徒增一层肉疼。
她接连龇牙“嘶”了好多声,才皱着脸,将手小心翼翼地落在自己腿上,这一放下,就不敢再动。
也就在她醒来,并惨叫着坐起的即刻,长廊上的黑衣男子也站直了身,步步走近了来。
等她反应过来,俊美之人已经就着床沿坐下了。
他目光落到肿胀的手上,“娘子,可是很疼。”
木小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岂不是废话,这还用问吗?
但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先前那一会自己分明在读着医经,怎么再一睁眼,人就负伤在床上了。
自然不可能是自己飞到床上来的,因此她仔细盯紧了眼前男子。
“你可知刚刚发生了何事,我怎会莫名其妙就睡了过去,还有这手,什么个情况。”
思来想去,这等异常之事,还是这妖孽的嫌疑最大。
墨染也没动,神情作出几分疼惜的模样,就自然而然地开了口。
“娘子在庭院中看书,看得困倦也不察,最后睡意上头,身子脱了支撑就摔到地上了,那手,想来是最先落地,受挫最为严重,以至错位了关节。”
“为夫无意打扰娘子,一开始只在远处观望,因此,跌落之时才没来得及赶上。”
“鬼才信,呸,鬼都不会信。”木小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你自己寻思一下,你刚才说的话合乎情理吗?且不说我大白天哪里会这般打瞌睡,就算真像你说的,那落地手折时怎么也该疼醒了,怎会睡到现在。”
“听起来是有些难以置信,事实便是如此。”
墨染见她听完一个字也不信,俊美的面容也有淡淡的委屈意味,也解释得更细致了些。
“娘子昨晚不是在地上睡了大半夜,还是为夫实在看不过,临近早上将娘子抱回床上的,凡人之体,一晚没睡好,白日犯困也是应当的。”
“手折之痛,可是疼了许久,娘子熟睡多时,不照样毫无知觉,还是撑手而起时才发现。”
“本来在娘子睡梦之时,为夫就想将关节复位,知道娘子不会信,这才等到娘子醒来,用作所言旁证。”
说完,墨染也一只手撑在床上,将上半身压近了些。
木小树这会认真思考着他看似合理的话,也没注意到。
想来想去,还是撇了嘴,“不行,我还是不大信,毕竟你口中说出来的话,无论真话假话,一向都是几乎完美而都找不到缺漏的。”
她脑中一转,抬眼去房间搜寻娇俏的少女身影,遍寻未果,又开了口。
“我不问你了,我记得,灵犀当时也在房间里,若有这样的动静,她肯定也看到了,你替我将灵犀唤过来。”
等她说完转回脸时,这才发现墨染此刻离自己很近、过于近了,近得她当即皱着眉,将身子往后缩了缩。
墨染也不在意眼前人这样的举动,只是拈起女子一支长发,细细抚弄,瞥见她发髻处一动不动的蝶儿后,又缓缓道。
“比起这个,被娘子说了好一顿,为夫心中差点就要留下阴影了,娘子不该先安抚一下为夫么。”
“我也没说你什么啊。”木小树莫名其妙,下意识就回。
她自问自己还算客客气气的,即便不信,也没指着他的脸,或者跳起来辩驳吧。
她狐疑不定地看墨染,倒是这一对视,竟在他琥珀色的双眸中看到了晦暗不明的部分。
他在强忍情绪,心中隐怒?
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吧!
就在她心中惊疑不定,微微低了头,目光探究地上瞟,打算再看清楚几分他现在是处于何种状态时。
神情不明的黑衣俊美之人已经飞快欺身上前,将自己的红唇,准确地印上了女子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