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就杀了他

待到又静静坐了好一会,木小树有了闲隙,又看四周再无外人,才抬眼张望,开始打量起室内景象来。

室内所有装潢,一如既往是蛇族惯用的深色主调,用以照明的,是每个几案背后左右摆放的落地高脚烛台,烛台上放的倒也不是蜡烛,而像是灵火鬼火一般的幽幽飘忽之光,因此室内并不甚亮堂,有些明暗不定之感。

粗略一扫,眼下其他位置都空着,墨修洁是第一个来的,墨染携自己,则是第二个到达的。

他们此刻坐在入门左侧的桌列,她则坐在墨染的右边。

知道这大抵是墨染有心提前出发,给她留出了看众人入席、好心中有数的时间,木小树又把目光接着扫视。

她又仔细地看了这座位陈设,没想到如今族长殒寂,几兄弟算是平起平坐的情况下,还设置了宴上主位。

依主位往下排开,左右分别摆了四条深木几案,案上陈设吃食酒水倒是一致的。

因为这摆满半桌的吃食,中看不能吃,木小树索性看都不细看,直接无视了。

木小树凑近身侧人,因着宴厅内此刻算是只有自家人,才小声道:“那上面的座位有人坐吗?还是说,有心空出来留给墨奇邃的?”

墨染也不在意,此刻探手取来酒壶,掀开精致的壶盖闻了闻,一边答,“墨正卿的。”

这无关轻要的回答,令木小树吃惊不小,“你这二伯如今是代理族长么,独掌实权?”

身侧人将酒壶落回,又多说了几句,“主宗自家人不会这般愚蠢,做那些互害的争斗之事,如此只会令外族有可趁之机,不过是墨正卿能掌事,便让他去掌了。”

“如此。”木小树暗自点头,倒也有理。

墨修洁她是接触过了,并无为琐事烦恼之心。

至于那墨星河,从墨染口中听来,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管家的人。

说起来,她来蛇宫这都好几日,还没见到过这位墨星河小叔呢!

却也不急,既是家宴,等下总归能瞧见。

就感受墨染身子靠过来了些,垂头落话,“娘子,酒量怎么样?”

木小树想了想,想到还在小渔村欢庆宴上之时,粗制之酒,也没喝多少吧人就歇菜不省人事了。

于是估摸着回道,“不知算什么水平,但应该不怎么样,若你们蛇族的酒水浓度厉害,等同世间酒水两倍,那我猜应该用不着半壶,我就该意识全无了。”

“这般差。”墨染轻声笑着落出结论,“待会三杯下肚,娘子便开始装醉,不可贪杯多喝,以免真正失去意识。”

木小树郑重点头,“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直到墨染将她搂近了些,又听到他声音传出。

“为夫也不能尽数料到他们会有如何言行,娘子喝醉之前,若有私话想说,得尽量贴近为夫耳边。”

听到这样的嘱咐,木小树猜到这应该是其他人要陆续入席了,也正襟危坐起来。

毕竟此前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心下难免有些紧张。

想起上次见这蛇族一家齐聚,还是在首临蛇宫时,那时,荣飒师父尚且在畔,一人主挡。

一想到荣飒沉稳飒爽的模样,木小树心胆又壮大了些。

就在她心绪飘散之际,墨正卿一家,率先现身入席。

她没敢去一个一个对视,只目光很快略过,记住了入坐的位置。

墨正卿果然坐在了主位之上,令人没想到的是,那带着鬼面的穆后,竟也静默跪坐在他身后不远处,当真算得上备受看重。

倒是美艳的黑崇姬,独自一人坐了进门右侧的第一条桌案,与已坐好的墨修洁相对。

墨洵则是依黑崇姬而坐,坐在了第二条,与墨染跟她同坐的这一方相对。

就在她目光小心四巡时,她敏锐察觉到贴身而坐之人,身子有瞬间的僵硬。

当即有些警醒地抬头,毕竟能令墨染反常之人,唯有黑夜姬。

果然,下一秒,她就触及那个通身白衣的身影,也笑吟吟入了场,还要死不死地在她右边桌案入坐了。

木小树多看了一眼,看到黑夜姬依旧没有将断手接回去,她又谨慎抬眼去看墨染,却见他一片神情如常。

也是,若非在私下场合,墨染明面上示人,通常是那轻浮放浪的模样,这等伪装极少为旁事所扰。

眼下这家宴,大家坐的位置与她心中设想大不一样。

比起第一日初见的场面,那时大家还齐心装出和谐一家人的样子,这次,像是都撂开了表面功夫,无意再伪饰各自关系。

这在场的,除了她与墨染,竟然都是单独坐下。

木小树心中有了结果,很快又低了头,静待开席。

墨染这会也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只是小抿一口,就又将精巧的酒盏放下了。

过了好一会,宴厅内都无一人说话,静默得有些令人心窒。

还是后面悠悠传来一阵奇特的声乐,打破了绝对的沉寂。

木小树稍稍抬了眼,却是目光收敛,眼下众人已经到位,她实属不敢再四处张望。

只见宴厅中间大片空缺出来的用作舞台的位置,凭空就多了数名衣着薄纱、妆容艳丽之人,有男有女,手上携各类木小树认不出来的、不属凡世的乐器。

众人在齐齐躬身行了一圈礼之后,就朝四周各自散开了,又寻了各自的位置,委地而坐,开始演奏。

离自己这方桌案最近的像是一名身段纤细的男子,从比凡人苍白的肌肤来看,能得知这也是蛇族之人。

他单手抱了个像是人世琵琶,却只有琵琶一半大小的乐器,看起来是以降香黄檀拼接小叶紫檀做了背料,上面拉了三根极细的弦。

木小树一边看着,一边等待奏乐人弹出声,想听听这等乐器是什么声音。

没等到乐声,耳畔倒是先传来了阴柔妩媚的熟悉男声,声线虽媚,话语却冰冷。

“不许看别的男人,再多看一眼,为夫就杀了他。”

他并非说着好笑好玩,木小树已然看到他长指之间,夹起了桌面一支玉箸,直指奏乐男子的后背。

木小树当然知道他说得出来,也做得出来,还绝不耽误。

他在众人眼里本就是个嗜杀的,即便这种场合随意杀人,一句心情不好、或看不顺眼就打发过去了,谁还会指责到他头上来。

可是这是干什么啊!她不过是因为这人坐得离自己最近,手上抱了件从未见过的奇特乐器,才多看了一会,这还不让人好奇了?看看都不行?

“你又发……”木小树口中的“你又发什么神经”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好在赶在没出口之前,及时应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眼下需要在众人面前,表演什么当场吃飞醋、强烈占有欲的戏码?

木小树不得而知,也不敢拿旁人的性命开玩笑,赶紧低头,憋回口中的话。

心中不由感叹,这在异界里当差,哪怕做个逍遥乐师,也没比人世轻松到哪里去。

她又端起墨染此前喝过的酒杯,拿到手上时转了半圈,也不敢再去看那奏乐之人,胡乱就喝下了这第一杯酒。

倒是这酒的味道出乎意料,口感甚好,入喉之际,也丝毫没有世间酒水的灼烧感,反倒有些清爽甘甜,全然不像是在喝酒。

若非墨染一开始有过交待,她怕是要一杯接着一杯,喝个不停。

一杯喝尽,她又将杯子落回了原处。

这次抬眼,转目光径直落在了舞台中心。

这一看,发现竟多了三对像是舞者的身段妖娆的男女,想来,定是在她埋头喝酒之际登的场。

再看清楚了些,就发现这竟不是三对男女,而是一对男女,一对男子,一对女子。

若说他们有何相似之处,便是身上那纱衣穿得都极为轻薄诱人,与在不离行宫中,墨染首次拿来的堪比情趣衣物的所谓睡袍相差无几。

男性就更为夸张了,上半身不着寸缕,唯有金属制作的精细链条、与少许装饰挂身。

墨染的威胁之言还历历在耳,木小树即刻转开了视线,只将目光落在了曼妙的女人们身上。

只见他们浑身柔软至极、纤长秀美,所跳舞蹈更是极为亲密,每一个动作之间都情意痴缠,每一次眼神交汇都分外暧昧。

那对男女,此刻处于中间位置,像是极其恩爱的恋人,爱意缠绵无限,举手投足之间女动男随。

木小树盯着看了好一会,不知为何,竟看出了好些眼熟感,一下又想不起。

越是没能想起,就越是仔仔细细地盯着看,如此,已是定定地看了好一会了。

直到腰身被人一搂,她整个人被提着坐到了墨染怀中。

头顶有气息顷刻落下,落定在了耳际,为了使她惊醒,留下气息之人还不轻不重地在她耳廓上咬了一口。

“还看,有何好看的。”

木小树也是乍然回神,匆匆收回视线。

倒是她目光回收之际,只见中心位置本就穿得不多的男女,竟还打算在柔媚的舞蹈动作间,陆续除去几可透体的纱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