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背后文章

木小树当然也没办法将昨晚发生的诸多事情,在眼下一一告知,只赶紧先反驳。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见墨洵已经没有遮掩的意思,木小树也彻底放下心来,她跟在身后,一边四顾怡人美景,一边抬手舒展着身子。

她看着眼前冷峻之人的背影,缓缓咧嘴笑开。

“我说,兄长大人,其实是友军吧?”

见墨洵脚下停了,木小树也毫无芥蒂地直言。

“其实很明显啊,且不说一开始兄长的立场就有些奇怪,几次短短碰面,都或多或少有些敲打之意,大意都是让我离墨染远一点,最好不要一颗心扑到他身上。”

“再者,这称得上重要的空窗期,墨染却只让我跟兄长走,就连墨修洁父亲都被考虑在了计划之外,怎么说,父亲的爱护之心,该是全然纯粹无差错的才是。”

“虽不知为何下午安排到了星河小叔那里,但由此可见,兄长与小叔,在墨染心中是等同周全的。”

见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她也不再有保留。

“我是否能在这个基础上推断,兄长与小叔,都是知道墨染大半、或者全局计划的,但兄长并不同意其中一部分,也便是利用人类新娘假成婚来混淆视线这部分,因此一开始才有隐隐劝阻之意。”

“你们表面关系冷淡,隐隐互看不顺眼,还有争斗不和之势,实际上,也与我们一样,是做给旁人看的吧。”

冷峻之人听到这样的分析,面上也浮现轻微的笑意。

“他说的没错,你确是个聪明的人类,若非如此,我今日也不会在你面前提早暴露,只因他已经对你交付信任,这才没了掩饰的必要性。”

他重新抬脚拾步,径直走向不大的石亭,兀自坐到亭中,又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先坐。”

木小树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就听到墨洵继续道。

“本以为你定会被他玩得晕头转向,如今看你清醒自持,倒是大好。少有人在他面前,有这般自持力,何况你还是个人类女子。”

木小树嘴角僵了僵,那她就勉强把这话,听作对自己的夸奖吧。

“兄长为何不赞同成婚之法。”

墨洵神情冷淡,眼色却明显沉了沉。

“玩弄人心,并不可取,若你期间爱上他,只会落得悲惨下场,大婚一过,无用撇弃,蓦然跌落,非死即疯。”

木小树听得双目微微睁大,说是大吃一惊也不为过。

比起墨染,这墨洵兄长竟是个心有温度之人,他一举反对,仅是因为不想牺牲一个无辜女子的真心。

这般心性,怕是在异族中也不多见吧。

难怪最开始墨染说,别看墨洵表面严肃冷峻的,实则是个心软手软之人,每每总狠不下心痛下杀手。

这可墨洵,是如何成长为这般性情的,照之前墨染所说的黑崇姬之事,他自小该是没有被宠溺关照过的,只是说是跟着小叔长大。

难道,那墨星河,竟是这般温暖的无垢妙人?

那怎么同样被小叔带大的墨染,心性长歪到不知哪片天际去了?

就是也不知道墨洵他是否知道自己母亲嫁来主宗的隐情。

就在木小树低头暗自揣摩之际,墨洵又突然开了口。

“你可否与他做过欢合之事。”

冷不丁这样一个问题,问得木小树怔了一怔。

墨洵似乎自己也觉得突兀,因此又补充了一句。

“看你的样子,对他并无迷恋,也称不上有情,因此,好奇你身上的蛇族契约如何结成的。”

木小树恍然理解,如实相告之间,语气不无抱怨。

“不曾,倒是你那个轻佻的好弟弟,丝毫不懂尊重为何物,强行亲薄过我数次。”

这下,墨洵似乎也惊讶不轻,“那契约如何做到的?”

木小树张口欲答,正要说兄长不也是蛇族中人,怎么还问这样的问题,当然是你们蛇族的秘法结成的了。

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那只小白鸟,突然噗噗扇翅而起,贴近冷峻的脸。

伸出尖锐的鸟爪,一个劲地对着苍白无瑕的肌肤死死撕挠起来。

偏偏这墨洵,不知是有心不躲,还是事发突然没想到,总之就一动不动地杵着了。

木小树活生生看到他脸上赫然被抓出几道血痕,血珠飞快渗出,又沿着伤口汇聚成一股,缓缓滑至下巴滴落。

她看得心惊不忍,口也痴呆起来。

“兄长你……你这宠物,好端端的怎么如此暴乱,着实是……挺凶残的。”

墨洵听了这话,才像是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却也还是不管,只是道,“尖牙利爪,任性妄为,一向如此。”

见木小树讶色不改,他才抓住小白鸟,重新将它放到肩头。

一边用指腹顺着血痕而上,手指所到之处,伤口也跟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了。

木小树这就更惊讶了,虽说经过黑夜姬那次,她就知道异族之人受点皮肉伤算不得什么,但第一次亲身所见这样的伤痕逆转之法,还是惊奇不小。

墨洵的丝缕笑意也归于平静,做完这一切只是淡然道。

“继续说说之前,是怎么选中我的人脱身的。”

“哦。”木小树这才呆呆点了点头,“要说的可能比较多,兄长若感兴趣,就仔细听听。”

“兄长既然问的是如何选中,想必事情经过都从男侍那里知道了,前情就不提了。”

“之后的天意之法,看似偶然,看似随机,其实不然。”

“早在一开始攫取青草之时,我胡乱抓了一把,其实藏了个不大不小的石子在手里。”

“在蒙眼之前,我转过一圈,几次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停留,包括一点小插曲,都是为了顺其自然地铺垫最后一次蹲身,在那次蹲身比量,我才将石子落在了你的人身后挨近之处。”

“蒙眼之后,感知大为受限,起初几次我也不敢确认,直到转了数圈,心中默默读数,在相差不大的时间里都会踩到那石子之后,才敢确定。”

墨洵听完,像是更加惊奇,直接提问心中疑问。

“你怎能保障,整个一圈的路径上,除了你巧心设置的,再无别的石子。再者,鸟鸣之声又如何控制。”

木小树想到他会问,也很快解释,“自然不敢保证,但影响不是很大。”

“我紧贴众人后背而行,所经路径范围极窄,我最开始围着走的那一圈,就是在探清路况,一边也顺势将踢动的小石子都踢开了。”

“倒是中途踩到两颗半截埋入泥土的,踢不动,也没办法,所以我就在心里读秒了,秒,就是我家乡的一个计时单位。”

“二十八人围成的圈,换成你们这里的长度单位,直径差不多十尺出头,外围周长三十来尺,我走得慢,一圈大致走个六十秒左右。”

“我从你的人背后开始出发,中途十多秒至二十秒左右遇到的石子,加上三十秒遇到的石子,都可以排除为是先前原生的石子,直到读秒接近六十,再踩到石子,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是我所留了。”

“当然,读秒这玩意也会有点误差,每一圈都有,转得越久误差就越大,所以在前两圈踩完点后,我就在等鸟叫了。”

“我自然也没有办法控制鸟,只是白露行宫中生灵众多,鸟叫常有且频繁,我等的就是一个时机,一个正好我踩到自己的石子,又恰逢有鸟叫的时机。”

“在白露行宫中住了几日,我素来喜欢观赏庭院之景,期间留心鸟鸣的间或,大致十几秒就会发生一次,算上实在倒霉,再不碰巧的情况,最多是多转几圈,失败的风险增高,但做人嘛,不能直接看着极端的失败而踌躇不前,总归还是要盼着点好的斗胆一试。”

见墨洵听完,整个人像是愣住了,震惊不轻的样子。

木小树也抓了抓头,“我尽力了,希望你能听明白,这不过是我不懂灵法之下,面对你们异族人,争了点家乡的光,才想出这个办法。”

“那一众侍从,一听我的天意之法,就先入为主地答应了下来,想来也是觉得新奇,并未细想。”

“实际上,我一开始并未明说,比如走到第几圈非得停脚不可,或者第几声鸟叫必须扔下手帕,若是他们发现这个漏洞,提出由他们喊停、来控制这个因素,我计划就失败了。”

“但这就是人多的好处了,一大队的,所代表的背后之人互不相让,自然也能互相监督制衡,谁想来操控其中要素,都会被认为有心使诈,加上你派来的只有三人,照他们所想,随机到你的概率最小,除了你的人之外,每人都认为自己赢面大。”

“导致最后结果落到你头上时,大家就凿凿笃信这是天公作选而毫无不平了。”

木小树费了好一番唇舌,基本上尽最大的努力,还原了自己当时所想。

这说出来,纯属眼下打发时间解趣了,但要是墨洵还理解不了,那她也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