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木小树明显听得愣住,恰逢墨染已经将全身衣带尽数归位。
他探出手,将女子揽入怀中,却不抱紧。
他将下巴抵在女子发际,软了声。
“为夫知道娘子喜欢清净身洁之人,只是,事到如今,为夫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了,还望娘子不要介意。”
木小树回神,也认真答,“不说以前,只论以后,修身修心,否则你这幅样子,哪一天遇上真心所爱,你也不怕自己风流债黑历史太多,到时候交待不过去。”
墨染又俯下眼眸,略有探究,“除非为夫所爱是人类,否则,人世的人伦,如何约束异族,又何须交待。”
这话惹得木小树使劲戳他胸口,“自己听听,还得意,口气嚣张还是吧。”
“没有的事。”俊美之人这下笑开,“再者,为夫差不多也该过去演戏了。”
木小树闻言推开了他,见天色愈近昏暗,点头催促。
“快去吧,我也去躺着歇一会,等你搞定了回来喊醒我,再一同出发。”
木小树转身直走向室内时,听到背后传来一句不轻不重的叮嘱。
“娘子,在为夫回来前,不可离开房间。”
她很快应声,“好。”
等人彻底进了屋,双门合上之时,院中的苍白俊美之人即刻双手结印,口中默念。
黑色衣袖一撩,就见三道深浅各致的咒纹,先后凌空疾驶,落于门窗上,再融于无形。
做完这一切,他足尖往后一点,退了半步,就在原地无踪无迹地消失了。
房间内的木小树,没有任何负担,心中轻快极了。
她知道墨染是极为稳妥之人,做事几无遗漏,只要墨染在蛇宫中,她也不必谨小慎微战战兢兢。
双手张开往床上一趟,这间房,还是她来蛇族的第一日睡过的那间。
她闭上眼,脑中闪过蛇宫诸事,一件挨紧一件,以至于认真数来,距在渔村见到墨染还不足十日,回头看,竟像过了一个月。
她暗自叹了口气,也不去想了,沉敛心神,缓缓入眠。
湿软的青苔安静伏在青石上,开得热烈的炽夏繁花便大不一样,它们精心站在庭院各个角落,争奇斗艳。
唯有遮天茂盛的离人树,鲜红欲滴,火羽漫天。
就像静观世间的智者,古朴矍铄;又像垂怜万物的天神,面容慈悲。
也不知起了多少阵相互追赶的风,院中又落下过多少次一眼离散的血红花雨。
就见通体黑衣的男子,推开了房门。
他分外精致的面容,此刻苍白而略显失神。
优美修长的身影步步靠近,直到见到床上静心卧眠之人,那双沉暗的琥珀色眼眸,才稍许有了些明亮。
他无声坐到床边,探出一指,碰了碰熟睡之人的柔软眼睫。
女子被扰得发痒,即刻皱了眉眼,又接着朝里面翻了个身继续睡。
黑衣男子并不罢休,先是将女子的脸稍稍转过来,又以指尖在她粉润的唇沿游走。
他所用的力道极其轻微,更是只反复描摹唇线的那一点点肌肤位置。
正是如此,反倒扰得女子痒感更甚。
她即刻不满地又翻回来,闭着眼抬手,非得打掉这屡屡坏人美梦的异物不可。
不料她手才一抬,下一秒就被紧抓住,接着,整个人被拉起来迅速扑入一个稳而微凉的怀抱。
这下,木小树怎么也得醒来了。
但她初醒朦胧,整个头无力地枕在这人的肩上,更是将脸搁在了那发凉之处,想揉眼之时,抬起手发现也是圈着这人的脖子。
于是,迷糊之间,她五指张开,又困惑地收拢,再就是用力掐了掐自己掌心。
疼——
卧槽,这不是做梦?
木小树骤然醒神时,差点没晕厥过去,手忙脚乱要挣扎之际,发现自己腰间早被牢牢圈住了。
同时,男子靡软而低落的声音也在耳畔传来,“娘子说过,是不介意的,对么。”
这声音,是墨染?
木小树吸了口气,又晃了晃乍醒还有些懵的脑袋。
她闻到他身上有浴身后的淡淡香气,一看,他黑衣已然换过新的一身,攥了攥手下这会能抓到的散落长发,一路摸下,也有湿意。
她即刻转头,去看了房间外,已经天光尽失,夜色降临。
看来,自己这一觉,睡了不短的时间。
又是情绪低落、又是洁身……
眼下这熟悉的情况,加上墨染说的这含义不明的话。
“你……”你回来的路上碰上她,被她拦住了?
木小树张了口,甚至话到口边已经说出一字,她仍然咽了回去。
她如何不明白,有许多事情,意会就行,不需要说到底说穿说透。
尤其是这黑夜姬,于墨染而言是根极其危险的引线,与其担心点燃,不如避而不谈。
“你回来了?”
说完,她又皱了眉,“这又不赶时间,换衣服就换衣服,怎么不尽数擦干再过来。”
男子只是声线发软,也埋了脸,“娘子,让为夫抱一下可好,为夫没有想那些事,只是,喜爱娘子身上的温度。”
木小树也不满嘟囔,“把饭叫饥,多此一举,哪次不是直接上手,这次也是,都已经抱上了,还问什么问。”
她确属不介意,加上差不多习惯了。
她又用脸碰了碰先前的发凉之物,这次发现原来是墨染颈窝处的肌肤。
不禁道了句,“这夏日,你们蛇族人身上倒是清凉透人,适合解暑,就是不知道冬天是不是冷寒冻人。”
她脑中又奇怪一想,“对了,那你们种族之人,入冬之后需要冬眠么?”
男子似乎也有愣神,过了好一会,才轻声答。
“依照天性,是会变得懒散一些,但行为并不受限,总归也看个人意向。”
木小树点点头,又伏在他怀中呆了一会。
也不知他这会要暗自消沉到什么时候,木小树垂落的手,感觉到细小的水珠正一颗一颗地自男子发梢滴落,落在她手背,又汇聚成一股,自她指尖再度滴落,
她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她掰开腰间的手,踩着鞋拖沓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这次是取了面长形帕巾,跪坐到了男子身后。
“来来来,坐着别动,我先给你擦干长发,弄干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有时候吧,你心思精细程度,令我叹为观止,偏偏有时候,闹起来又跟个叛逆期小破孩一样。”
“我真真活这么久,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你更磨人、更会服软撒娇之人,偏还是个雄性的。”
那被说教的人,也是不服地哼了声,“娘子一介人类,才活多久。”
木小树帕巾尽数包裹住长发的发尾,握在手心,慢慢揉搓。
一边也随口应答。
“虽然总的来看长短差得多,其实也差不多,你看,你们蛇族,是百岁算成年对吧,在我们家乡,女子二九十八便算成年了。”
“一百年等同于十八年,算起来,我活一年,等于你们活五年半。”
说到这里,木小树也歪了头,稍微向前探出。
“对了,墨染,你到底算是多大了?”
“若按你口中的年数算,大约,过了一百年一十多年。”
木小树身子弹起,“靠,这么小,那按照我的算法,你岂不是也就大我一点点。”
这不科学啊!
木小树又追问,“不是,你们异族,不是应该动不动就修习个千年、万年、十万年之类的么,照理来说,不都是活的越久实力就越强么”那玄幻世界中,可不都是这么设定的吗?
“我见你着实厉害,还以为起码修习了几百年近千年了,竟年岁这么小的?”
竟从一个凡人口中听到自己小的言论,墨染面色也是变幻了好几次。
他才觉得匪夷所思,“这等谬言,都是谁与娘子说的,且不说娘子算法离奇,异族生命并不能这般与人类折算。”
“再者,所谓实力收束于天赋,百年之前,便可一窥大成与极限,之后数百年,多为进取、完善、补足,再到千万年,不过空看时日寂寥,累积妖丹之力,却难有境界突破。”
“并非所有异族,都能修得永生,即便不谈实力,没有绝对执着的念想依托,谁又想活到一切空无的数万年。”
说完,墨染也半侧过脸,挑着眉。
“空长年岁便大有所成,难道,世间百岁之人,个个都是精通各类技艺、通达诸类门道的,达到人类极限而无所不能之人么。”
“原来如此。”木小树这下恍然大悟,“没没,是我想多了。”
她讪讪干笑几声,又埋下头,继续细致地揉着手中长发。
倒是两人胡乱侃天侃地的这一刻,男子也如释重负,心绪逐渐松开。
他不再去心中晦暗之事,感受到背后发丝间传来的温柔力度,又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等木小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这位蛇大爷锦缎般的长发尽数擦干之后,也是松了口气,双手合掌。
“好了,你起身吧,我也下床了。”
那黑衣俊美之人,虽说起了身,也没退远。
见得女子双脚搭落床沿,很快又坐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