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俊美之人的指背,一寸一寸在女子面庞上往返流连。
他感觉到女子肌肤传来的温度在逐步回升,也俯下了身子,将上身贴近了些,他细细观察,琥珀双眸收尽女子渐漫粉润气血的脸。
所凝望之人,先是微翘的睫毛动了动,再就是皱了眉眼。
木小树这会意识迷迷糊糊,也不分不清身上到底是冷还是热,下意识一个哆嗦,也便睁了眼。
没有见到意料中的银白一片的穹顶,她的瞳孔,即刻被一张精致妖冶的男子面容占据满满当当,离得这般近,近到两人呼吸之气都缠绕在一起。
她全身不动,眼睛眨了两眨。
见眼前的人这次像是回到了寻常熟悉的神态与做派,便试着唤出一声。
“墨染?”
被唤之人即刻露出满意而妩媚的笑意来,他声线听起来像是在软绵绵地撒娇。
“娘子,差一点就死了,剩下为夫孤身寂寥一人。”
说着,人也跟没骨头似的就着女子身侧躺下来,还将小半张脸,抵在女子肩头上。
木小树半晌没接话,但见他已经恢复成了那个本称不上正常、但比起疯乱时又正常太多的墨染,心里也宽了不少。
她人依旧没动,缓缓将眼帘放得半落。
“我只记得穿过水域后就到了这冰雪空间,冷得要命,就一头冻昏过去了。”
“这会怎么又忽然醒来了,像是,身上也不觉得冷了。”
近在耳畔的声线只是慵懒开口,“方才催动了妖丹之力,替娘子恢复全身生机。”
木小树装作恍然大悟,轻快接过话。
“这妖丹还需要催动啊,难怪在我体内平平无奇,也没发挥什么特殊功效。”
此刻,风平浪静。
两人谁也不提先前的短暂疯乱的一刻,就好像是从未发生过那般,要是木小树,没有猛然想起那等血肉淋漓之景的话。
她猝然侧脸,哪怕鼻尖正好擦过身侧之人的,也没有心情去在意了。
她将视线小心翼翼地往下挪,先是看到凹陷明显的锁骨,再到细腻光洁的肩膀,最后在触及小片鲜红得刺眼的血肉模糊之景时,瞬间就紧闭上了眼。
本来,她以为经先前一事,无论墨染以后再作出怎样离奇诡异的举动来,她都不会再惊讶。
但得知他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耻,堪称相当自在且自然地赤身在冰雪空间里,还就这样怡然自得地躺在自己身侧时,木小树仍然克制不住内心汹涌澎湃、无以复加的震惊。
她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心态,反复说服自己,这厮的言行从来就不能以常人轨迹来揣度。
话到了嘴边几回,就咽下去了几回,最终,不得不开口提及。
木小树尽量使自己声现平稳,好听起来与之前没有任何差别。
“墨染,先将身上的伤治好,即便你说不疼,可我看着都疼。”
“再把衣服完好穿上,你现在赤然一身,像个什么样子。”
对方只是声线发软,双手勾过,又抱住了紧挨着的女子手臂。
“娘子,不早在片刻前,就将为夫彻底看光了,再说,给自己娘子看,无须在乎体统规矩。”
木小树本想将手抽回,又怕二度扯开他身前肉烂不止的伤口,便闭着眼答。
“我闭上眼了,没看。”
说完,想起来又飞快补充一句,“真的,除了按背,也没有碰你。”
对方听得这话,不知为何又不满起来,一口咬上枕着的肩头,闷声道。
“治不好了,妖丹不在身上,灵法半失的状态下,没有往常那般快速自愈的能力。”
“既然如此,就将妖丹拿回去。”
又是咬得更重的一口,“不拿,拿出来,娘子转瞬就该没命了。”
所以,自己一介人类之身之所以能活下来,都是因为墨染妖丹在这里撑着护体?
但她也不打算就让墨染这样堪称惊世骇俗地光晾着下去,她想起先前自己用妖丹贴近魔鞭,最终驱使成功。
“那你能隔着我身体感应到自己妖丹,然后从中汲取灵力疗伤吗?”
俊美之人似是没想到女子会这般说,顿了一顿,才道,“这等办法确是可以的。”
“在哪里,与你一样的位置吗?”
“在娘子心口。”
听到答案,只想快速解决的木小树,反扣抓住缠在自己手臂上的男子的手,毫无停顿地领着按在心脏位置,口中逼仄出单字。
“治!”
她不知墨染此刻神情如何,但在感受心口阵阵灼热时,终于松了口气,也能分散些心绪了。
“提前将妖丹给我,是因为一进来,你就知道三个境层分别是什么关卡了吧,但既然是随机,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好一阵沉默后,木小树才听到墨染淡淡出声。
“虽说是随机,但三层境界为一体一组,因此也是遇巧。”
“当年父母二人携手所过试炼,正是与今日一模一样的关卡,幼年时,当作是听新奇生趣的故事,听过数次。”
木小树也有愣神,脑中想起墨修洁与妙翎仙双双翩然出尘的身影来,那时,墨修洁尚未碎裂自身妖丹,堪有比及蛇族之长的实力,那妙翎仙夫人,定然也是异族中的非凡能手。
她语气低落,略有歉意,“以前,你父母分工合作,过得很轻巧吧,倒是我无用,从头到尾作壁上观,帮不上你。”
“并未,娘子做得极好。”墨染这次话接得很快。
“实际上,给娘子妖丹,不仅为了在第三境层护命,也为了掩藏自己。”
“在试炼外界观看的人中,无论挑出哪一个,都是蛇族中不平庸之辈。以前打打杀杀都在蛇宫之外,张口便能混淆遮掩,但今日在这么多双眼睛的窥测下,再怎么掩饰身形手法,都是无用。”
“娘子未修身法灵法,或许不知,但是是游刃有余、故意留手,还是竭尽所能、拼身奔赴,他们一眼便能看出端倪来。”
木小树讶声,“所以,你是要让外面的人看清,你在避无可避退无可退情况下的全部实力,也就仅此而已?”
就听到墨染语气温淡地应了一声。
这下,她就理解了,墨染此举,说不定还能一并打消墨正卿、穆后那边,加上黑崇姬的怀疑。
她又有了新的疑问,“那第二境层又是怎么回事,分明你自己就能过,为何最后装不出手。而且,还一开始就挖了个坑,等着我去给你过。”
这回,答复只是略有委屈的发软之声,“娘子,伤口愈合了,可以看为夫了。”
与之相随的是,男子的手也离开了心口位置。
木小树分外提神留心着,绝不打算让他钻空子。
“衣服呢?”
男子声线只是更委屈了,“亦是穿上了。”
听了这话,木小树才长吐了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
可谁能告诉她,这首先映出眼帘的大片大片雪白细腻的男子身前肌肤,又是什么?
她眼睛一扫,见他全身是挂上了黑色衣袍不假,但真的就是挂,一边随意搭上了半片肩头,一边连肩头都没挂上,这会还在轻飘飘地顺着手臂滑落。
这穿上了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见女子似乎看得傻眼,俊美之人也是妩媚勾唇,“只是穿上,但并未穿好,有何不对。”
木小树脸即刻皱成一团,知道对方就是想引她看这一幕的小捉弄又得逞了,更是懊恼地双手按住眼。
“你这条蛇,到底是不是有暴露癖之类的恶趣嗜好啊!”
等他慢慢穿好,不知道要磨叽到什么时候,木小树咬牙发恨,一把撑身坐起,伸了两只手利索地就将衣服拉上来,又麻溜地将所有衣带依次系好。
墨染双手撑在身后,虽慵懒未动,但那口头上软绵绵的调子,却也没消停。
“寻常,旁人都只千方百计想着如何褪除我身上衣服,会这般替为夫穿好衣物的,只有娘子。”
木小树将领口最后一处系带绑紧之后,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要说就说正事,少说调戏之言。”
墨染先是哼了一声,其后才慢悠悠开口,内容也听话地回到了先前正事上。
“至于为何交给娘子,一是,当真厌恶那等黏液,二是,先设铺垫,接下来也好顺水推舟,作势将功劳都推到娘子头上。”
他虽作了说明,却并不说透,就双手一伸,将眼前人搂入了怀中,称赞不已。
“就知道,娘子不会令人失望。”
木小树听得似懂非懂,一边去掰自己腰间的手,一边问,“你刚才说的功劳,又是什么意思。”
墨染手上与女子轻巧地较劲,不急不缓地答。
“因为,按照我一二层的表现来说,这第三境层,以我之实力,是怎么说也过不去的。”
“当然了,现下妖丹离体,确实也毫无办法,当真过不去。”
木小树见他丝毫不着急的模样,便知他早有准备。
“那你可有应对之策?”
墨染一下也神秘兮兮起来,“自然有了,娘子与我一起等便是。”
她更为不解,“等什么?”
却不知对方的视线,在这一刻落到那只金蓝双色的静物蝴蝶上,见它绮丽梦幻、色艳不凡,更是勾深了唇角。
“等一个玄妙时机,也等一个绝佳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