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树只想最快找到墨染,顾不上细看别的,先把所有厢房都翻了一遍,可以说是意料之内没寻到人。
念及墨星河不会无缘无故现身,又几乎是指定了墨染就在这里,木小树又开始找第二遍,这次,她主要找的是大套间。
她远远看到同样高大遮天的离人树,不一样的是,这棵只光秃秃剩下的树杈,一片红花都不见,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萧瑟。
她来到干枯离人树正对的大居室,大致一看,便知这是墨修洁与妙翎仙当年生活过的地方。
墙上的画像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依稀认得出是旧时墨染一家三口,里面的陈设布置几乎都没有变动,保持了旧有主人的赏美与习惯,唯独蒙了一层尘。
木小树一边往里走,一边试探性地唤。
“墨染,墨霏迟?”
“大美人,大妖精?”
“漂亮宝贝,人间水蜜桃?”
语气放得轻快的调侃,也是无人回应。
木小树心中有了猜测,既然看不到人身人影,想必是以另一种形态,躲在了细小之处。
她将礼盒放落脚边,取了一盏灵火灯,逐一去探,尤为重点翻看了瓶器玉皿之类。
这一番翻箱倒箧,便真给她摸到了影踪。
木小树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颈圆肚细颈盘口罐,不明不暗的灵火映照下,能看到罐底盘着一条通体墨色的小蛇,像是在安静沉睡。
徒手抓蛇,多少有些令人心里发毛,哪怕这条蛇是你认识的。
好在这体型比起她在留幽森林中第一次见到墨染真身时细上不少,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藏身,才变小了好些。
也顾不上这大圆罐是什么用途什么品色了,木小树小心翼翼将之搬到地上,人跪坐在一边,捋起袖子,下了十足的决心直掏罐底。
不得不说,这一触及,哪怕做足心理准备,直面而来的冰凉湿滑触感,还是瞬间激得人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甚至能很清楚摸到每一片蛇鳞。
想速战速决的木小树,一握到蛇身,就飞快往外面拉,却不想整个腾空之时,手中的小蛇猛然醒了。
真身小蛇先是剧烈一抖,随即疯狂挣扎起来,从手中滑脱之后,在罐中更是狂乱翻腾不止,它将蛇尾数次大力抽打在木小树手臂上,企图将人逼退。
木小树知道这次要是逮不到墨染,再见他说不定直接是明日大婚,又哪里会撒手。
可这安静抓蛇本就够刺激了,这会暴乱扭动起来,时不时被腻滑蛇身扫到又进退两难的木小树,就连头皮都在阵阵发炸。
她整张脸拧巴起来,惨叫大嚎,“啊,要死要死要死,墨染你、你你你能不能不要再动了!”
话一出,换来了片刻的安静,可接下来是堪称狂风暴雨般的翻滚扭转,蛇身在罐中弹跳得愈加厉害,哪怕木小树硬着头皮,也再抓不住分毫。
拖得越久,只会越犯怵,还不如用更硬的手段死磕算了。
木小树双眼眯得紧,咬紧了下唇将手掌撑平,她改抓为按,一碰到蛇身就死按到底。
反正罐子就这么大,看你还能跑哪里去。
在几次尾巴险些被压制住后,真身小蛇也意识到这样下去被抓住是迟到的事,于是,调头就是一口,狠狠咬上了罐中手的虎口,试图使对方退缩。
痛是痛的,却不知木小树痛完后的第一反应是喜,这都主动送上来了,那我岂会放过你?
不再犹豫,五指顺手就攥住了蛇头,小蛇也不甘示弱,即刻用蛇身圈圈缠上手臂,不停绞紧。
任凭绞得再紧,木小树也只是满意至极地抽手,这下将蛇顺利带出来后,另一只手又赶紧去制住蛇尾。
她见小蛇琥珀色的眼瞳死死瞪着自己,忍住了笑,瞪都是她猜的,主要还是因为体型过小,完全没有震慑力。
又见小小的尖牙还扣在虎口,她松了些力,作出苦恼。
“墨染,这被你真身咬了,我不会中毒吧?”
小蛇下一秒就松口,扭过了头,几番想挣脱,可即便上半截身子得了自由,无奈尾巴依旧被紧攥住着。
见无论如何都脱不了身,小蛇索性也不扭了,只向下潜,半匍身到了地上。
这下,就轮到木小树彻底傻眼,并且眼珠子都能掉出来的那种。
墨染毫无征兆地恢复了人身,是的,猝不及防的、光溜溜地在这一刻恢复了人身,就连能往日里施法发生异变前,好歹能做出提醒的各式咒纹与流光这样的前兆都没有。
空气中霎时只剩下她抽气之声,她哪里敢抬眼啊!
只在手上握着的蛇尾变成了雪白细腻的小腿,并猜测到墨染眼下的姿势,大概是背对着自己跪着伏身在地时,木小树像摸到烫手山芋般飞速撒手,更是往死里低头。
可见惊世骇俗这种形容放在墨染身上,是没有上限的,本以为在冰雪天地里那次赤身并躺已经骇人到顶,够她一个没开过眼的瞠目结舌了。
这次光秃秃再来一次,差点没令木小树口鼻喷血,原地晕厥过去。
要羞怯,似乎丝毫没有意义,想玩笑,心中又开始发苦。
在小得不能再小的视野里,她看到墨染已经站起,却是抬脚要走,木小树又探手飞快抓住了他发凉的脚踝。
几个时辰不见,再听见,冷淡的声音像是穿过一世。
“松手。”
木小树不是很想松,也不太敢不松。
就在她踌躇间,她听到更多冷漠得趋于平调的话语从头顶传来。
“师父这番回来,想必已经对你言明,我究竟是如何肮脏烂透之人。”
“如今的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还来做什么,我没有心情、也没有耐性再应付你。”
“若觉得恶心,最好的办法是离我远点,若只是同情心泛滥,也去别的地方哭。”
她听得稍有一愣,愣完手上却是抓得更紧了。
“师父是有提醒,但你是怎么样的人,我……我与你相处,自有各种感知,我想信自己一回,由自己得出判断,不经由他人之口。”
木小树捏了捏薄薄皮肉下的外踝骨,鼓足勇气道。
“墨霏迟,我不走,你也不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