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战书(二)

武小阳怀着一颗乱撞的心来到了春水镇,直到来到了镇子的边上,他才后悔起来,自己不应该充这个能耐来当信使。

当时刘兴华本是准备让张义来送这封信的,张义是贤的弟弟,无论如何张贤也不会害他的命,而他却自告奋勇地提出来来送这封信,其实当时冲动的一个原因还是对张义不服。在武小阳看来,他与张义两个人的岁数相仿,都当过刘兴华的通讯员,而且他的身手与枪法也比张义强了许多,张义却可以当上连长,当上副营长,而他还只是警卫团的一个小班长,连个排长都不是。其实想一想,张义也就革命比他早了几年而已。

还没有靠近春水镇,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处在了黑洞洞的枪口之下,他停下了脚步,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也看不到敌人的位置,但还是大声地高喝着:“不要开枪,我是一个送信的,我要见你们张贤旅长!”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砰”的一声,一颗子弹飞过来,正打在他的头上,却是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将他的军帽给打落在地,也将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个身穿着国军军服的军官模样的人,从他前面五十米外的一棵树后缓缓地走了出来,他的头上戴着钢盔,手里还举着一把手枪,那手枪口处还冒着一股清烟,显然刚才那颗子弹是他打出来的。

“呵呵,好小子,在胆量!”这个军官夸赞着,已经走到了他的近前,不知从何时,他的身前身后又同时出现了许多的国军士兵。

当看清面前这个国军军官时,武小阳不由得笑了起来,叫道:“原来是陈营长!”这个出来的军官正是陈大兴,武小阳当然不会忘记,在信阳城的时候,陈大兴带着张贤去旅店见尹剑,还是他徒手将这个在外面放哨的陈营长制服的。

陈大兴走到了武小阳的面前,也马上认出了他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经不住地道:“原来是你!”

“陈营长,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武小阳和他套着近乎地道。

陈大兴却冷哼了一声,问道:“你说你是送信的,送得什么信?”

武小阳道:“这是我们司令员亲笔写给你们张旅长的信。”

“把信给我!”陈大兴命令着。

武小阳却道:“我们刘司令要我亲自交给他。”

陈大兴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着后面的人围了上来,同时对着他道:“把你的武器交出来,我带你去见我们旅长!”

武小阳想了一下,从自己的身后取下了那杆美式半自动的步枪,交给了他。

陈大兴接过来,随手丢给了身边的一个士兵,却又问着他:“你是叫小武吧?”

武小阳点了点头,同时告诉他:“我叫武小阳”

“小武,你的胆子不小,竟然敢一个人过来,就不怕被我们打死吗?”他问道。

到这个时候,武小阳反而镇静了下来,笑了一下,道:“刘司令告诉我说,就算是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张旅长为人光明正大,肯定不会为难我这么一个送信的。我想,既然张旅长这么英雄,那么他的手下也不会是狗熊了!”

听到他如此一说,反倒让陈大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冷哼了一声,命令着道:“好,你既然敢来,就要给我规规矩矩的,部队里的枪多人杂,要是因为自己没的管住自己,到处乱跑,当心会被枪走火打中的!”

“多谢陈营长提醒,我知道了!”武小阳客气了答着,仿佛是老朋友一样,毫无一丝的敌意。

※※※

当听到陈大兴报告说刘兴华给他派来了一个信使的时候,张贤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刘兴华又在搞得什么名堂。

“贤哥,这个人我看你不要见了,这封信你也不要看了,当心会被人怀疑的!”陈大兴提醒着张贤,他当然没有忘记张贤曾经所受的审查。

“是呀,这恐怕是敌人的一个诡计!”吴华与龙天涯在旁边也道。

张贤却一笑,道:“怕什么?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见反而让刘兴华笑话了,大兴,你把那个送信的给我带过来,我倒要看一看刘兴华到底给我写的是什么?”

陈大兴愣了愣,只好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将武小阳带了进来。在信阳的时候,武小阳便见过了张贤,此时自然认得,并没有多言,从怀里取出了刘兴华的信来,双手递了过去。

张贤接过信来,展开来,只见上面用毛笔工整地写着一篇小楷,刘兴华没有用自来水笔,而是用毛笔来写,很显然是为了正式庄重。

上面写道:

“张旅长,你我虽是敌人,但我仰慕以久,知张旅长为坦荡君子,故而先以礼相持。昨夜一战,我部与你部已然三战,未分胜负,实为憾事!今我部在象河关严阵以待,望能与你部再决生死。若张旅长愿行此番较量,明日可往一战;然,兵行诡道,各有所指,张旅长若无意于此,我亦不强求,也绝无取笑之意!顺颂!春安!”

这就是一封战书!

张贤看过之后,将这封信又转给了吴华与龙天涯传阅,这两个人拿着这封信,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来,刘兴华在信上写得十分客气,但是字里行间却又是一副傲然的模样,尤其是最后一句,说是如果张贤不答应,绝对不会取笑,在大家看来就是一种反话。

“我们刘司令希望张旅长能够给他一个明确的回复!”见到张贤看完,武小阳平静却咄咄逼人地道。

张贤点了点头,对着陈大兴道:“大兴,你先带着这个信使去吃饭!”

“是!”陈大兴答应着,对着武小阳道:“走吧!”

武小阳知道张贤肯定要先商量一下的,当下点了点头,跟着陈大兴走了出去。

“呵呵,没想到这个刘兴华还真得有些意思!”龙天涯当先地笑了起来。

“是呀!”吴华也接口道:“这个刘兴华好象是一个君子一样,先礼后兵!还派个人来给我们下战书,呵呵,他要真是一个君子的话,昨天晚上为什么还要跑过来偷袭我们!我看他就是一个伪君子嘛!”

张贤却摇了摇头,很是钦佩的道:“你们不要小看这个刘兴华,他给我们下这个战书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探寻我们的目标所在!”

“他以为我们是宋襄公呀!”龙天涯却道:“我们怎么可能把我们的目标告诉他呢?”

张贤却道:“宋襄公可是仁义之师呀,呵呵,我们做一回宋襄公又有何妨呢?”

听到他这么一说,龙天涯与吴华都有些不解。

张贤向两个人解释着:“兵不厌诈,就算是我们直接把我们的作战目标告诉他,他也不见得相信,呵呵,我看这样不错,要他有个准备,也未尝不可!”

龙天涯与吴华却是面面相觑,对张贤的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了。

张贤命令着熊三娃取过毛笔与纸来,端坐在桌子前,已经很快的回复了一封回信,写完后,递给了龙天涯,龙天涯看完后,又递给了吴华,只见上面写着:

“刘司令,今收到来信甚感荣幸,既然你部在象河关摆下天门阵,我部也只好来做一回杨家将。明日我定然率部前往,兵锋所指,绝无虚妄,只望你部能战至最后,以决生死!此上!时祺!”

看完了这封回信,吴华不由得笑了起来,对着张贤道:“呵呵,你把刘兴华比作了大辽兵,把我们比做了杨家将,他要是看到了,定然会气个半死!还有,你跟他说只要他们不逃跑,就能够决出个胜负了,也是回答了他为什么以前他遗憾的原因!让这个刘兴华自己来打自己的嘴巴!”

龙天涯却还是担心地道:“阿贤呀,你刚才说了要给他来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这里你又明确地告诉他,我们要攻打的正是象河关,你这个调虎离山又怎么能够成行呢?”

张贤却摆了摆手,悠悠地道:“夺关那是最基本的目标,我们的目的还是要想尽一切可能的办法,多多地歼灭敌人,这是毛泽东的思想,其实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龙天涯与吴华再一次面面相觑,两个人心里非常清楚,在国军里,对于毛泽东应该是禁谈的,要谈也只能是谩骂。而张贤却在他们两个人的面前,一丝的忌讳也没有,这说明了对他们的信任,同时也说明了,共产党方面的军事目标盯得的确比他们的目标实际而有用得多。

“阿贤,这一仗你打算怎么来打呢?”龙天涯问着他。

张贤却是胸有成竹,却又不无遗憾地道:“这一仗我们肯定可以取胜,只是如果还有一个旅过来,说不定可以将我们面前的这两股敌人尽数剿灭!”

“你有这么大的把握?”龙天涯有些不敢相信。

“不敢说有十分把握,至少也有七分!”

龙天涯想了想,对着张贤道:“其实徐海波的整编四十九旅就在驻马店的西面沙河店一带训练,只是他的这个旅刚刚成立不久,战斗力不是很强,不知道胡军长同不同意把这个旅用上!”

听到龙天涯如此一说,张贤的眼睛不由得一亮。从沙河店到春水镇不过五十多里路,一一八旅前天还在那个位置上,经过昨天一天的行军已经到了春水镇的附近。如果徐海波的整编四十九旅能够快速地以机动化前进,很快到达战场之上也并不是不可能。当下,蓦然定下了决心,对着龙天涯道:“好,我这就去向胡军长请示,调徐海波的四十九旅过来,合我们整编十一师三个旅的力量,定然可以很快地击溃面前的这支股共军!”

※※※

陈大兴再一次把武小阳送出了春水镇,在北面的路口,已然出了十一旅的警戒线,陈大兴这才将武小阳的步枪还给了他,但是武小阳接过了这把步枪,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用一双怀疑的目光看着陈大兴。

“放心,我不会打你的黑枪!”仿佛是看透了小武地心事,陈大兴向他作着保证!

武小阳笑了一下,却是十分佩服地道:“陈营长,你的枪打得太准了,上一次不是你手下留情,我的头肯定被你打爆了!”

陈大兴也显得十分得得意,却又谦虚地道:“哪里,我这两下跟我们旅长比起来还差得远了!”

“哦,我听说张旅长的枪法奇准无比,当年曾经在武汉击毙过保卫森严的汉奸古顶新,都说他是国军第一枪王,只是没有机会看到,真是有些遗憾!”

陈大兴笑了一下,却告诉他:“武小阳,我劝你最好不要看到,你忘记了我们是敌人,如果真有一天你看他的神枪,只怕你连命都没有了!”

“是吗?”武小阳有些不相信。

陈大兴肯定地点着头,对着他道:“武小阳,别看你的身手不错,论起打枪来,只怕连我都打不过,更别想着去跟我们旅长较量了!”

“哦!”武小阳也只是随口答应着,并不强辩,只是告辞了一声,背着枪向来时的路上走去。

陈大兴目送着这个魁梧的小伙子渐渐走远,心里还在暗自嗟叹着,对这个小武的胆大而有些敬佩。眼见着武小阳已经走出了三百米的距离,忽然他就回过了身来,站在那里猛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枪,对准了还没有离去的陈大兴。

陈大兴蓦然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想要逃避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砰”的一声枪响之后,一颗子弹飞速而来,也就是在眨眼之间,已然“当”的一声,擦着他头上的钢盔而过,他的身后是一棵枝杈横蔓的荆槐,几支麻雀正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叫着,随着这一声枪响,一齐地振翅飞上了天空,已然有一只麻雀从树枝之下跌落下来,却原来是被那枚子弹击中。

陈大兴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一样,两手已然是冷汗淋漓了,等着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却见武小阳哈哈地笑着,收起了枪,往路边的沟壑中一跳,早就跑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