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孽情(三)

“老徐,你来把事情的原尾讲一讲,今天你们两个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贤面色严肃起来,高伟说了半天,他听出了一点的眉目,但是还是有些不明白,就算是齐飞与卢小燕有染,又关徐海波什么事呢?令高伟如此得生气,要和徐海波来拼命!

徐海波看了看依然脸红脖子粗的高伟,对于这个老战友,他也有些无奈,他知道此时的张贤真得是一头的雾水,如果不讲明白,他可能真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下,他稍作沉吟,对着张贤道:“他们家里的家事我不想知道,也不想管,再说我也管不着!只不过要说齐飞拐走了他的老婆,那也要有证据才能说的。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无端指责我,说我纵容属下乱来,还要我马上跟着他去军部捉拿齐飞,搞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我当然也对他没有好气!再说,就算人家齐飞是有千般的不是,那也要经过组织审查之后才能定案,他想抓谁就抓谁呀?他把我们二十六军当成什么了?这里又不是他的九十三师,由他说了算的!他的这一套就是纯粹的军阀作风,也是我最看不惯的!”

听着徐海波说完,张贤总算是明白了怎么回来,看来这一切的过错还是由高伟自己惹出来的,一定是他当着众人的面责问徐海波,搞得徐海波也下不来台,所以两个人就起了争执,到最后拔了枪。他转头望着高伟问道:“阿伟,老徐说的是这么回事吗?”

高伟气鼓鼓地点了点头,愤愤地道:“是!”

“他没有添油加醋吧?”张贤再问道。

“没有!”

“那好,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你的错!”张贤对他下达了定语。

高伟的眼睛瞪大了起来,转头对着徐海波声音再一次提高:“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总可以了吧?”

徐海波怔了一下,他和高伟打的交道想来也已经不少次了,这一次又是这种结果,他觉得很没有意思,依然十分不快地道:“每一次你都是这个样子,被别人说得理亏了,就道个歉?今天可是你首先拔的枪,要不是我的手快,说不定已经被你打死了!”

“我……我只是吓唬你一下!”高伟嚷着。

“我徐海波从小长这么大,可不是被吓唬大的!当初被共党孤军围在湘西,我都没有怕过,还会怕你的吓唬?”徐海波依然不依不饶地说着。

张贤却崩紧了脸,对着徐海波道:“老徐,我们这帮人里面,数你的岁数最大,既然高伟已经向你道了歉,你就不要没完没了了!”

徐海波转头看了看张贤,张了张嘴,还是把话收了回去,没有再作声。

张贤又面对着高伟,以批评的语气对着他道:“阿伟,你多大的人了?怎么做起事来还是跟小孩子一个样呢?就算是九十三师里,你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年你吃了那么多的苦,难道连一点儿的记性都不长吗?”

高伟抬起头望着张贤,从张贤的眼里看到的分明是一种心痛与恨铁不钢一样的恨,他知道张贤是为了自己好,有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可以托负生命的,张贤就这样的一个人,从他加入国军的那一天起,就与张贤在一起战斗,在他的心目中,张贤已然不只是他的长官,而更是他的兄长和家长。本来他还想要争辩什么,看到了张贤的这种表情,心里面也觉得有些惭愧,于是把头一低,再不多说一句话。

张贤数落了几句之后,看到两个人都不再答话了,心里面又有些后悔。他看着高伟不言不语的样子,又有些可怜,当下思索了片刻,对着两个人道:“算了,这件事你们两个人就不要再记仇了,过去就过去吧!”他说着,又对着徐海波道:“老徐,下午的会我们不用开了,你带我和高伟去你的二十六军军部,我们去找齐飞!”

高伟当先地抬起了头来,他知道张贤这是要把这件事亲自抓到底了,心里头不由得充满了感激。

徐海波也点了点头,如今要说有谁能够把这件事处理好,也只有张贤亲自来了!

※※※

在与柳庆元说了一声之后,张贤带着徐海波与高伟,一起赶往二十六军军部,这一行人也有七个,除了徐海波和高伟各自带着的一名亲随司机之外,张贤还带上了熊三娃与袁少华。

往二十六军军部,张贤也去过了几次,如今的二十六军军部就位于孟撒的北面的景栋的市郊,这个城市原本是建于十三世纪的一座古城,因为正处于掸邦高原上的交通枢纽位置上,是中国、缅甸、泰国和寮国之间的交通与军事要冲,自从上一次缅甸政府军与国军的战争失败之后,缅甸政府军便退出了这座城市,而徐海波也就顺势地把他的二十六军向北推进,把他的军部设在了这座城郊那个风景迷人的龙栋湖边。实际上,景栋说是一座城市,还不如说是一个比较大的市镇,此时的市区面积不过两平方公里,人口也只有两万多,但是这在掸邦高原的萨尔温江以东地区已然是最大的城镇了。这里生活的绝大部分是掸族人,他们的首领是当地的土司,在掸族人的语音中被称为索巴,虽然名义上归缅甸管辖,而实际上却是一直处于自治的状态。掸族,也就是在中国云南境内自称的傣族,与泰国的泰族从广义上来讲,属于同宗的。景栋原本是泰国的领土,由于泰缅战争的缘故,最终成了缅甸的国土,这里的掸族人自然对于缅甸政府来说,也就无所谓的认同感了。

从孟撒到景栋有一百二十公里的路程,比到孟布还远了半天的路,不过开着吉普车沿着一条简易公路过去,也要走上四个多小时。这条简易公路也是由二十六军开僻出来的,上面没有铺上柏油,铺的是碎石子,宽也只有六到八米左右,堪堪可以让两辆卡车相错。

七个人分乘着两辆吉普车,高伟和徐海波各乘着一辆过来开会的,如今自然也各乘着一辆去景栋。张贤思量了一半天,还是决定跟徐海波同乘着一辆走在后面,让熊三娃和袁少华与高伟坐高伟的车走在前面,他选择搭徐海波的车,就是想要在路上与他说些事情。

汽车一路颠簸着,开得并不快,在这种道路上就是司机想要开快都不可能。很快,吉普车便将孟撒城丢到了身后,看着前面高伟那辆车也正摇摇摆摆的向北面的方向上进发,袁少华与司机坐在前面,高伟和熊三娃坐在后面,两个人有说有笑,张贤还能够时不时的听到熊三娃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的声音,想来他们正在聊着当年美好的时光,一定是想到了愉快的地方。其实听来听去,也只是熊三娃的声音大,虽然两车的距离离着并不远,却一直听不到高伟的话声来。

转过了两道山弯,两辆车的距离便拉得远了,有十多米的样子,却再也听不到前面那辆车上的人谈话的声音。

直到这个时候,张贤才诚恳地对着徐海波道:“老徐,这个阿伟真得让人操心的呀,将来你跟他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如何也要让他一让的好!”

徐海波的脸有些红,无论是从职务上,还是从年龄上来讲,他都比高伟大,想一想也是应该他让一让的,当下对着张贤一本正经地道:“阿贤,这一次真得是让你见笑了,我们两个人本来就不对付,要不是命运有意的安排,让我们两个人走到了一起来,呵呵,当初在国内便是见了面,连招呼都不会打的!”

“这也许就是老天的故意安排吧!”张贤也笑了笑,告诉着他道:“有的时候,这个仇怨如何也解不开了的时候,老天爷就会在下一世安排他们作夫妻,或者是兄弟,就是为了化解这些仇怨!”

“你放心,这也就是我跟他的最后一次争斗,不会再有下一回了!”徐海波信誓旦旦地道:“如果下了回他还是这样的话,我就躲着他远远的!”

“这就对了!”张贤满意地拍着老战友的肩膀。

看着前面的那辆车,徐海波却又有些嘲讽一样地道:“这个高伟打起仗来又硬又狠,而且少有败迹,如何也是个悍将,哪知道却也是一个情种,你听说过他曾在南京做过的事吗?”

“什么事?”

“就是他的第一个女友,乘他在外面打仗,然后跟别人好了,他被共党俘虏了,放回来后什么都没有了,为了报复,竟然装疯卖傻,伺机把那个情敌干掉了!呵呵,这样不择手段想着要报仇的人,以后还是少招惹一些的好!”徐海波半是说笑,半是调侃地对着张贤道。

张贤却是摇着头,告诉着他:“那件事我十分清楚,因为这其中的很多事,还是我托人帮他善后的!”张贤十分认真地告诉着徐海波:“当初杨涛军长把他从南京带到汝南的时候,我们也曾在一起吃过了饭,只是他的事你们都不清楚,我和杨军长却十分清楚!”当下,张贤便把高伟被俘放归,如何在南京杀人的前前后后许多事情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的时候,他还不由得叹息一声,道:“我原本以为阿伟经历了那么一场升到天空,又跌到了地狱的感情风波之后,会浴火涅槃,把感情会看开了,呵呵,哪里知道,后面他还会遇到卢小燕!然后他又会旧情复燃呢?”

“你原先就认识卢小燕?”徐海波忍不住地问道。

张贤点了点头,如实地告诉着他:“你别忘记了,我跟齐飞是陆大的同学,我们在重庆的时候,就一起认识卢小燕,呵呵,说了你也许不会相信,那个时候,齐飞天天跟她打嘴架,他们两个人比我还要熟悉!”

这一回,徐海波真得有些坐卧不宁了起来,他沉思了半晌,有些不安地道:“这么说,高伟的怀疑还是有些根据的了!齐飞真得会拐走卢小燕吗?”

“不会!”张贤再一次肯定地道,同时告诉着他:“也许你不知道,卢小燕其实是个共产党员!”

“啊?”徐海波惊得张大了嘴巴,久久地合不拢来。“这怎么可能?高伟是那么得恨共产党,他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共党分子呢?”

“感情这东西,谁也说不好的!”张贤也有些无奈:“但是有一点应该值得肯定,信仰也好,党争也好,如果真得与人的感情相比起来,就应该统统得抛弃掉,做一个真实的自我,作不后悔的事!”

“他们两个人是怎么会到一起的呢?”徐海波还是十分得不解。

张贤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其实我当初也不太相信,所以问过高伟,那小子倒是没有瞒我,如实相告了。他说当初卢小燕跑到他的部队里搞策反,被他抓到了,忽然发现他长得跟他的第一任女友很相象,所以就乘着酒醉,把她给强暴了!呵呵,你不要惊讶,这种事情也只有他可以做得出来!再后来他发现她怀孕了,于是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人,并且看得很严,一直从云南败退到缅甸的过程中,他都没有把她丢弃掉。”

“呵呵,这种事,也还真得只有高伟可以做得了出来!”徐海波也发出着感慨。

“可是卢小燕却一直想要摆脱高伟的控制,当初在高伟带着部队败退的路上,我就见她逃过一回,但是又被高伟绑了回去!所以就算是到了缅甸,高伟对他的老婆也看得很严!”

“原来是这样!”徐海波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我还以为高伟是对他老婆爱得太深呢,怕别人伤害她,所以才会每天把他老婆看得这么紧,原来他们之间是一段孽情呀!”

“是!就是孽情!”张贤也肯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