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给我上课?为什么?」

她说,「因为安燃说你顽劣不堪,冥顽不灵,不可救药,除了我,别人未必有本事教。」

我一言不发,拿起桌上的文竹,甩手就砸。

她反应竟出奇敏捷,头一偏,别致小花盆连泥带土,碎在白板上,掉了满地。

她不惊不怒,冷笑一声,「安燃的评价,果然一字不差。」

我猛站起来,可惜来不及,从房门冲进来的男人们围得我滴水不漏,态度温和,「君悦少爷,请息怒。如果不习惯,不如先回房。要不要看看杂志?最新一期的各种杂志刚刚送到。」

七手八脚,诱哄挟持,请我回房,然后自觉离开。

房门关上,室内骤静。

我陷在软绵绵大沙发里,知道大祸已闯。

若在从前,安燃会苦笑,叹气,问我,「君悦,你还要多少次机会?」

「一百万次,够不够?」

现在风水轮流转,换我苦笑。

发誓不宠溺任何人的安老大,不容丝毫违逆的安大公子,别说一百万次,他连一次机会,恐怕都不会给我。

有什么比知道要遭受惩罚,却必须等待更令人难受?

而我等待的男人,惩罚人的造诣登峰造极,足可开宗立派。

晚上房门打开时,我猛然从沙发上跳起来。

安燃看着我,逸出一个玩味笑容,「拿文竹砸老师?」

我站在原地,视线随着他转,看他解领带,脱西装,坐入沙发,伸出双腿,做放松状,闭目养神。

悬挂头顶的刀不知何时落下,我只能等,等得心惊胆战。

很久,他仍旧闭着双目,心不在焉地问,「什么让你笑得那么开心?」

我问,「安燃,你当日,拿到律师执照了吗?」

闭目养神的他看起来比平日柔和,覆下的眼帘,遮蔽野兽般漆黑的瞳。

他的表情,宛如想起过往美好的记忆,微微地笑,答我,「拿到了,第二天,失去了。」

我问,「为什么?」

他叹气,轻得简直无法被人察觉,叹过之后,还只是轻笑,「被捕的人怎可能保留律师资格?得到又失去,继喜悦而至绝望。」

他赞一句,「你大哥才不愧是何家人,一不做二不休,计算得分毫不差,做到最绝。」

心脏绷得好紧,好一会,我都无法继续做声。

我低声说,「不可能,大哥答应过,会给我们机会。」

「是吗?」安燃并不惊讶,平静地问,「他怎么答应你?」

我忽然说不出答案。

凉风掠过,吹散茫茫烟雾中偶尔一片,真相露出又随即被覆盖,仅仅惊鸿一现。

大哥答应过。

他说,好,将来的事,让将来做主。

什么将来?

哪里还有将来?

我不知为什么而痛,痛到捂住心窝,如伤口重新裂开,绽破血花。

我问,「大哥为什么这样做?」

安燃说,「你问我?我又不是你大哥。」

彼此沉默。

后来,安燃才又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今天上课时,什么让你笑得那么开心。」

这个问题,第一次听时,我满心敢怒不敢言。

第二听,却已经满腔黯然。

颇为感慨。

「只是想不到,你到现在,还想着逼我上进,逼我成才。」

安燃嗤笑出来,「逼你成才?错,我只是想折磨你。」

他转头看我,对我温柔地说,「看,君悦,我多诚实,越坏的人,往往越诚实。天下间的道理,往往扭曲得令人惊叹。」

我咬着唇,咬了很久,毅然说,「安燃,大哥到底在监狱里对你做了什么?你一一说出来,仔仔细细地说。就算要受你报复,起码让我死个明白。」

「报复?我怎能报复你?」他站起来,把我拉到身边,贴着耳说话,声音低沉至震人心弦,「君悦,你这样无辜。既无辜,又无知。」

大掌托着我的侧睑,扯开唇边一抹笑,「去洗澡,我要用你。」

他似乎忘了惩罚。

只是似乎,我不确定。

因为晚上的「使用」,本来就是一项可怕的刑罚。

而安燃竟然说,「那是因为你不习惯。」

他说,「你太娇生惯养,太顾着自己。」

他教导我,「君悦,每个男人都需要高潮,需要做到最后。」

大概为了使教导深入人心,第一次令我深处热至几乎被他灼伤后,他又来了第二次,第三次。

欲望抽打在身体最深处,我无法逃脱,唯有哭求。

哭没有用,我又咬,咬在昨夜同一个地方。

他皱起浓眉,又随手捏开我牙关,不许我咬,问我,「真的那么痛?」

我哽咽着点头。

他不屑而笑,「哭得楚楚可怜,以为我会心疼你?」

我知道,他不心疼。

怎么会?

他不是我的安燃,他戴着安燃的面具,内心却再没有光芒。

我闭上眼睛,听他发泄之余,还犹带不满,「君悦,你连最本能的事都无知到极点。一点不肯忍耐,射得这么快,怎可能得到更多快感?」

得寸进尺,如此过分。

说了十万次要忍,我怎么忍?

不得不怒,勉起全力,反唇相讥,「我只后悔大哥当日在监狱,怎么不叫人先阉了你。」

话才出口,我就后悔。

他毕竟是安燃,心变了,这个身体,却仍是我的安燃。

我怎么,竟也这么狠毒。

他却轻笑,「你以为你大哥没发话吗?」

见我惊讶,他低头,吻我,云淡风轻地说,「不过我长得那么好看,未曾尽兴,他们怎舍得下手?君悦,记得吗,从前,你总夸我好看。」

吻完我的眼,又吻我的唇,轻轻的,极温柔。

吻罢了,从我体内抽出来,欲望湿淋淋,未曾释放,仍然怒挺凶猛令人不敢直视。

安燃冷冷扔下二字,「累了。」

不再看我—眼,赤裸着浑身伤痕,独自进了浴室。

那夜我们相拥而眠。

相拥而眠这个词,听起来好幸福,其中滋味冷暖自知,起码我就不那么喜欢。安燃的拥抱充斥占有的气味,臂膀搂着我,即使在梦中也不容丝毫动弹。

我午夜醒来,试着挣了一下,根本脱不开身,又不敢大张旗鼓蹬脚把他踢到一边。

今非昔比,相当无助。

怎能不怀念从前?我翻身,安燃会如有感应般的避开,大约怕惊扰到我的好梦,又知道他离得远了,我会不安。

让我肆意铺开手脚,占据整张大床。他一夜里恰到好处地保持距离,薄薄的距离,能感觉到他就在身边。

触手可及,真是一种满足。

现在不同了,他怎会理会我是否睡得舒服,是否会做好梦?

抱着我,也许就像抱着一个舒服的抱枕,我连去小便都要惶惶不安地请示他,否则手臂搂着如把关铁卫,不肯放行。

没人权。

睡一下醒一下,很快天就亮了。

安燃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目光移过来打量怀里的我。

这还不够,还要用长指捏着下巴尖,摆过脸来,让他仔细看,仿佛检查我晚上有没有趁他入睡,干过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