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伴随着室内许良娣痛苦的惨叫声,花颜的声声控诉,让屋内气氛越来越凝重。

“李侧妃你可有话说?”

花颜话音甫落,王妃就堪似迫不及待地疾声厉色道。

不等李侧妃说话,众人中走出一女子,对着王妃徐徐行了一礼,若姜韵没看错的话,在这女子站出来时,王妃几不可察地拧了拧眉心。

“陈氏,你这是要替李侧妃求情?”

姜韵稍惊讶,看向那浅绿色裙装的女子,这就是陈良娣?

不过姜韵也不是那么意外,陈良娣是李侧妃的人,如今李侧妃落成这般,陈良娣不可能不站出来为其说话。

陈良娣脸色沉重,但话却不紧不慢:

“王妃娘娘言重了,若侧妃姐姐当真推了许良娣,致使许良娣如今模样,妾身自不敢替侧妃姐姐求情。”

王妃脸色稍缓,却也未彻底放松,眯眸道:“既如此,你这又是作甚?”

只见陈良娣摇了摇头:

“可如今侧妃姐姐和许良娣的人各执一词,妾身觉得还是应该多方查证,而不是听这奴才一面之言,就给侧妃姐姐定罪。”

陈良娣一番说辞看似不偏不倚,可谁都知晓她是在帮侧妃说话。

单看陈良娣话中对侧妃和王妃的称呼,就可听出亲疏之别。

“陈良娣此言差矣。”

倏然有人出声打断了陈良娣,姜韵稍稍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说话的人,姜韵有过一面之缘。

正是之前曾来前院送汤水的苏良娣。

苏良娣一身云织锦缎,盈盈走出来,她眸眼稍垂,即使是在反驳陈良娣的话,也依旧温温柔柔的:

“众目睽睽之下,侧妃姐姐和徐姐姐对峙,如今证人已在,花颜是徐姐姐的贴身婢女,她必然比我们都不愿徐姐姐受委屈,若她的话都不可信,那还有谁的话可信?”

她轻轻绕绕地叹了口气:“许姐姐还躺在里面,情况不明,两位姐姐又何必只顾着推卸责任?”

一句话,将陈良娣的说辞打成了推卸责任。

苏氏本就生得娇柔,脸上挂着担忧,似是对里面的许良娣十分真心实意般。

李侧妃忽地抬起头,眯眸看向苏良娣,她轻嗤一声:“原来查清真相,在苏妹妹眼中,就是推卸责任?”

“难不成,只有本妃将这罪名认了下来,才是理所当然?”

她这番话说得严重了些,苏良娣抿了抿唇,堪堪移开视线,不敢应下这话。

就在事情僵持时,外间终于有了动静。

珠帘被掀开,付煜携着一身凉意踏进来,他冷眼扫过室内,压着沉色薄怒:

“许氏如何了?”

王妃被扶着走下来行礼,付煜听着内室的痛呼声,他压住心中的不耐,亲自扶起王妃,视线扫过地上跪着的李侧妃时,眉心拧了起来:

“侧妃怎么跪在这里?”

王妃心中刚被扶起的那番欣喜还未升起,就尽数褪去。

她眉眼情绪寡淡了些许,她不信殿下回府后,会没人向他禀报发生了何事。

可偏生殿下明明知晓,却还是问出了这一句话。

姜韵偷觑了眼王妃的脸色,心中暗自摇了摇头。

王妃太急着给李侧妃定罪,根本没想过,这番行为,是否让殿下不喜。

又或许是,对于王妃来说,打压李侧妃才是重中之重。

刘福一五一十地将刚才的事禀明,付煜眉心越皱越深,等刘福说罢,他朝张盛稍颔首:

“查。”

张盛领命退下。

王妃眉眼的欢喜早就淡了下来,她垂眸,稍有动作,就将手从付煜掌心挣脱了出来。

李侧妃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不拔不快。

可殿下虽宠她,但对李侧妃却十分纵容。

有时,王妃根本分不清,殿下纵容李侧妃究竟是因其膝下孕有长子,还是只因为李侧妃?

不管是哪个答案,对于王妃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付煜只似停顿了下,对于王妃的动作,却没有任何表示,直接转身进了内室,去看许良娣的情况。

姜韵明显看见李侧妃眸色稍有些凝滞。

遂后,姜韵心中也浮上些许不解。

殿下看似不信李侧妃推了许良娣,派了张盛去查,可却仍旧让李侧妃跪在原地,甚至都没说一句安慰的话。

没叫李侧妃好受,也没让王妃舒坦。

姜韵不着痕迹朝屏风处扫了一眼,付煜就在屏风之后看望许良娣。

心中不住猜测着付煜的用意,可想了半晌,却依旧没有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内室许良娣的痛呼声停了下来,只堪堪短短时间,就传来女子压抑欲绝的哭声。

须臾,太医一脸不好地退出来。

猜到了什么,姜韵低了低头,掩住心中的骇然。

内室中,隔着屏风和珠帘,从太医口中得知了结果后,许良娣扑在付煜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攥付煜衣袖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殿、殿下……妾身无用……”

许良娣是江南人,一口软糯小调平日甚得付煜欢心。

她生得模样也好,明眸皓齿,柳眉稍稍一弯,就甜糯得不行,她平日里总挂着软乎乎的笑,如今却泪珠子如何也止不住。

付煜脸色冷沉得骇人,他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沉痛,抚在许良娣发丝上的动作却甚温柔。

许良娣哭着摇头,仰着巴掌大的白净脸蛋,抽噎混乱地问他:

“疼、全是血……殿下可看见了?全是血……全、全是血……”

“没了!没了!”

“妾身还未知晓他,就全没了!是妾身无用啊!”

许良娣哭得肝肠寸断,泪水打湿付煜的衣裳,付煜呼吸渐渐变得沉重,他哑声说:

“不是你的错。”

许良娣拼命地摇头:“是妾身的错!妾身明明察觉到了不适,可妾身却没有在意!”

“妾身没有在意啊!”

她哭着哭着,忽然抬手捶打起自己:“……都怪妾身!都怪妾身!”

付煜脸色倏然一变,擒住她的手,不许她乱动,怒不可遏:

“够了!”

许良娣一怔,傻愣愣地仰头看着他。

她进府后,就略得恩宠,往日不冒头,也不和王妃、侧妃争宠,殿下喜爱她这般性子,对她素来不会过分冷声。

适才,这还是殿下第一次对她大声说话。

倏然,泪珠悄无声息地落下。

她怔怔地唤:“……殿下……”

付煜垂眸看向她,冷声一字一句道:“本王说了,不是你的错。”

“你这是在怪自己,还是在怪本王?”

许良娣呼吸一滞,她死死咬唇,憋住眸子中的泪水。

即使她疼痛欲绝时,外间的声音,她也听得到,殿下的那一句“侧妃怎么跪在这里”,她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可她如何敢说怪殿下?

她死死闭上眼,紧咬唇瓣,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哽咽着出声:

“殿下,如果、妾身是说如果,若真是侧妃导致妾身小产,您会为妾身作主吗?”

她问得很轻,连试探都透着小心翼翼。

付煜眸眼却倏然顿住。

他不着痕迹拧眉,落在许良娣脸上的视线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付煜收回了抚在许良娣发丝上的手。

许良娣浑身一僵,堪堪睁开眼,攥住付煜的衣袖,害怕地摇着头:“殿下!殿下!别走……”

“妾身不问了!妾身不问了!”

“妾身都听殿下的!”

她一番害怕地退让挽留,却是让付煜觉得可笑地摇了摇头。

他在许氏眼中究竟是个怎样是非不分的人?

才叫她觉得,即使李侧妃害了皇嗣,他也会包庇李侧妃?

付煜将那分悲恸忍下,对许良娣的怜惜淡了几分,平静道:

“你刚小产,情绪不宜激动,好生休息。”

他面无表情地拂开许良娣的手,转身之际,却是顿了顿,凉声道:“你放心,若真是李侧妃,本王自会严惩不贷。”

付煜冷脸出了内室,刚越过屏风,就撞见女子眸中的担忧。

姜韵似没想到他会这时出来,堪堪及时垂下了头。

付煜脚步顿了下,遂后又恢复自然,只不过心中那口闷气,却是消散了不少。

外室的众人也听见了许良娣的哭喊声,王妃难得敛了性子,迎上前,拧眉担忧地问:

“殿下,许妹妹怎么样了?”

适才太医已经说明了许氏的情况,她这话问的,是许良娣的情绪状态。

付煜眉眼未抬,话音冷漠得近乎无情:

“许氏刚小产,情绪不稳,叫她好生休息。”

王妃有些暗自心惊。

往日在府中,除了李侧妃,只有许良娣的恩宠颇惹她眼。

可如今许良娣落得这番地步,殿下竟无怜惜,甚至还有一丝丝冷漠不耐?

王妃轻抚着小腹,将心中的凉意压下,垂眸恭敬地说:

“妾身知晓了。”

话音甫落,就见张盛脸色沉重地走了进来。

王妃几不可察地眸色稍变,难不成此事还真有隐情?

张盛恭敬躬身:“回殿下,奴才在许良娣跌倒的那条小道上,发现了一些水渍和几块鹅卵石。”

说话时,他脸色十分难堪。

徐良娣摔倒的地方,距离他们前院甚近,平日都归他们前院清扫。

如今出了这事,他们前院看来是脱不了干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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