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院中请安。
李侧妃姗姗来迟。
她被婢女扶着,一摇一曳地走进来,明明堪说是在场唯一诞下过子嗣且年龄最大的女子,却独独散着种风情,余媚半生,她脸上带着笑,刚踏进来,就夺了满室光辉。
室内倏地陷入寂静。
适才还闲谈的后院女子暗暗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静下声来。
在后院待久了,也大多知晓,一旦李侧妃这般状态,恐是要和王妃打擂台。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她们都不想在这时惹眼。
“怎得本妃一来,众姐妹就不说话了?”
王妃还没有出来,李侧妃慢慢悠悠地在她位置坐了下来,抬手轻抚发髻,眸眼含笑地漫不经心睨过众人。
“侧妃姐姐貌美,妾身等人一时看呆了去,还望侧妃姐姐莫怪。”
苏良娣朝说话的邱侍妾看了眼,这话中的谄媚几乎快溢了出来。
她稍稍垂下眸眼。
娘娘有孕后,身子常不适,脾性越变越差,行事难免会失了些分寸,倒是让底下的这些侍妾起了心思。
李侧妃掩唇娇笑,嗔了邱侍妾一眼:
“你倒是嘴甜,跟抹了蜜般,难怪殿下往日喜欢你伺候。”
这府中论恩宠,自然无人比得过李侧妃。
可邱侍妾依旧有些红了脸,扭捏地扯了扯帕子,又臊又羞:“妾身哪儿当得姐姐这话?”
李侧妃挑眉收回了视线。
她不过随口夸了句邱侍妾罢了,没必要再捧一句。
外间的欢声笑语清清楚楚地传进内室来。
秀琦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替王妃梳着发髻,配上金簪后,她轻声:“娘娘,好了。”
王妃面无表情地扫过铜镜中的女子。
铜镜中的这张脸,清秀精致,看着就端正大方,可王妃脑海中却闪过李侧妃的那张脸,明艳娇媚,让人望而惊艳。
她怀着身孕,添了不知多少憔悴。
本就抵不过那人惊艳,又何况如今呢?
王妃按在梳妆台的手指泛着白,她深深呼出了口气,冷声道:“出去吧。”
她早就知晓,殿下待李侧妃甚宠爱。
可明明昨日上午殿下还在正院心疼她受苦,怎得晚上就能在晗西苑留宿呢?
殿下的那分心疼,只存有那短短功夫吗?
王妃抿紧了唇瓣,她早就得了李侧妃侍寝的消息,走出去看见李侧妃那张明显刻意打扮的脸,也没有什么格外激烈的反应。
待众人请安坐下后,她只淡淡觑了眼李侧妃:
“今日侧妃气色倒是好。”
昨日付铭还哭闹不停,她身为付铭生母,不仅没有一丝憔悴,还添了几分光彩,是否可笑?
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李侧妃眉眼稍顿,才轻笑道:
“多谢娘娘夸奖,这还得多亏了殿下,若非殿下赶去了晗西苑,单是为了哄阿铭这个讨债的,妾身恐都是要睡不好了。”
殿下去了,她的阿铭不哭也不闹了,才无需她照顾。
除此之外,一听小世子哭闹,殿下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足可看出殿下有多在乎小世子。
短短一句话,她就轻描淡写地告诉了所有人这两件事。
王妃脸色有瞬间的紧绷,只不过很快,她就眼不见为净地移开视线:
“马上就将年宴,殿下前朝忙碌,你们皆为殿下省点心。”
她轻轻指责了句李侧妃不让殿下安声,不等李侧妃说话,就抬手轻捏眉心,似疲累道:“好了,本妃乏了,你们退下吧。”
说罢,她径直起身,被扶着进了内殿。
她走动间,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就越发明显,方才还羡慕李侧妃的侍妾顿时将目光投在了王妃的小腹上。
待她身影消失,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才逐渐消失。
李侧妃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她眸色稍冷。
尚未诞下的孩子,就敢如此招摇。
她凉凉扯了下唇角,甩袖出了正院,陈良娣打眼瞧着,也立即起身,跟在她身后。
不消须臾,很快正院中就只剩下了苏良娣一人。
她安静地等了片刻,内室就有婢女走出来,对她服了服身子:“苏主子,娘娘请您进去。”
苏良娣对那婢女稍点头,才迈步走进去。
刚掀开珠帘,王妃的质问就铺天盖地朝她砸过来:
“你近些时日,还没有见到殿下?”
王妃拧着眉心,透过铜镜,颇有些不耐地扫过苏良娣。
苏良娣眸色稍闪,她微微低头,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殿下近日忙碌,没时间见妾身。”
王妃眉心一拧:
“究竟是殿下忙得没时间见你,还是你没用心,你自己心中清楚。”
苏良娣依旧垂着头,没有说话。
王妃冷冷扫过她:“本妃有孕,不得侍寝,如今府中的风光倒全叫晗西苑得了去。”
“若你一直这般没用,本妃也不会再帮你。”
“好自为之!”
无人看见的地方,苏良娣袖子中的手死死掐紧了手帕,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弯下腰:
“妾身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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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铃铛忽地推门进来,压着兴奋的声音:
“姐姐,刘福公公端着银盘朝这边过来了。”
姜韵正在绣个花样,适才因铃铛忽然闯进来,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心,听她这话后,也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不过她没有问什么,直接放下手中的绣帕,站了起来。
姜韵刚走出房间,刘福恰好迎面从长廊转弯过来,堆着一脸笑:
“姜韵姐姐,殿下让奴才给您送些东西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太监,两人皆端着银盘,离她还有一步之遥时,停了下来。
姜韵有些惊讶不解,朝那两个银盘看去:“这是什么?”
刘福笑了下,将银盘上的布掀开,他手中端着的银盘上摆着几匹或浅或深的紫色锦缎,后面那个小太监则端着些许珠钗和首饰。
姜韵愣在了原地。
刘福含笑的声音传来:“殿下说姜韵姐姐爱紫色,特意让奴才在库房中挑出这些布料,让送来给姜韵姐姐。”
至于那些首饰,自然也是殿下吩咐的。
想起这个,刘福不免有些咂舌。
那时,殿下刚从李侧妃的晗西苑出来,忽然顿住,在他和师父不解的视线中,突兀说了句:
“本王记得库房中有几匹江南那边送来的云织锦缎,挑些紫色的给姜韵送过去。”
给谁?
刘福差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知晓,付煜还没完,他记起姜韵从宫中出来,根本没带什么,只一个小小包袱。
每日头上簪的都只是那几个玉簪。
他拧了拧眉:“再备些首饰一并送过去。”
说罢,他又添了句,仿佛在解释般:
“平日她素淡了些。”
刘福心中呵呵地笑。
一个奴婢,殿下是指望姜韵姐姐打扮得如何花枝招展?
可没人敢说殿下的不是,殿下刚出府,他一回前院,就忙忙去开了库房取出这些东西。
这时,刘福唯一庆幸的就是,幸好这些东西都是从殿下的私库中取。
若是从府中的公库中出,他还得跑一趟正院拿钥匙,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对王妃说这原因。
为了给一奴才赏赐,特意取钥匙开库房。
光想想,刘福就缩了缩脑袋,小题大做是一回事,重点是王妃必然会生怒。
姜韵还在愣神中,铃铛就悄悄推了下她,小声嘀咕:“姐姐快谢恩啊!”
姜韵立即回神,朝刘福抿出了抹笑,低服了下身子:
“劳烦刘福公公跑这一趟了。”
刘福及时避了开来,堆笑说了句:“姐姐太客气了。”
今日喊得姐姐,日后不知何时就变成了主子,他可不想受姜韵的礼。
东西送到了,他没耽误,很快就离开了。
徒留姜韵看着桌子上被留下的银盘,轻抿唇,陷入些许怔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日殿下问她,是否喜紫色时,她就足够惊讶了。
不是她贬低自己,而是殿下平日中忙碌,后院那般多女子,她不觉得她在殿下那里会有什么特殊。
殿下居然能注意到她出宫后身上的穿戴有些不同。
而如今,姜韵看着付煜赏赐下来的东西,忽然就有些恍然地摇了摇头。
怨不得,这府中女子待殿下大多情根深种。
姜韵不会去想,付煜只待她如此。
世间男子薄幸多数,殿下身份高贵,人中龙凤,待人稍耐心体贴些,这后院女子皆不过是刚及笄的年龄,又怎么可能守住理智不沦陷?
铃铛站在桌子旁,有些惊羡地看着满桌琳琅,却有分寸没伸手去碰,她道:
“殿下待姐姐真好。”
姜韵回神,似有烧热窜上脸颊,她轻掩唇,弯了弯眸眼,嗔瞪了铃铛一眼:“好了你,胡说些什么呢,还不快帮我把这些收起来?”
铃铛只当她是羞涩,捂嘴偷笑几声,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姜韵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眸色稍稍深了些,她拿起银盘上的一支珠钗。
珠钗是梅花瓣状,不算花哨,却精致可人。
姜韵想起那日长廊上不断落下的五色梅,稍顿,她才将手中的珠钗放下。
铃铛走过来,有些好奇地问:“姐姐喜欢梅花?”
姜韵没回答她,只浅浅弯眸,温柔道:
“明日就戴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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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猜到会赏布料的姐妹出来,我们唠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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