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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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姜韵一行人在定州待了近月余,院外的桃枝渐开。

许是那日女子恍惚的模样太深刻,自那日后,付煜就时不时地将姜韵带在身边。

好在太医早就研制出疫情的解药,这也是付煜会将姜韵时刻带着的主要原因。

若说这定州皆一片肃条凄凉,倒也说不上。

隔着城南的一条街,将定州分成了两个天地。

一边富庶,一边贫瘠。

有时姜韵路过那处时,总掀开提花帘朝外看,一看就是失神许久。

付煜觑向她:

“定州繁华,不抵长安十分之一,倒叫你看得上心。”

姜韵视线从远处高高的牌匾扫过,她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冲付煜牵唇道:

“哪有殿下说的那般夸张。”

回城主的路上,付煜敲点了下窗沿,忽然说:

“定州城外有一处桃林,算是定州一景,早早就开了花。”

他还记得她说过,她就是个俗人,但凡好看的花皆欢喜。

他前些日子路过那处桃林,就莫名想起她。

若她一身粉裳流连桃林间,肤如凝脂似顾盼生姿的女子,必然是叫人移不开视线的。

熟料,他话音甫落,眼前女子脸色就顿变。

付煜拧紧眉心:“怎么了?”

姜韵立即回神,忙摇头,她牵强抿出一抹笑:

“奴婢没事。”

顶着付煜怀疑的视线,姜韵掐紧了手心,堪堪添了句:“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她不说尚好,一说,竟觉得一阵反胃涌起。

那股子滋味太难受,她脸颊刹那间褪尽了血色。

付煜顿时攥住她手腕,他沉眸朝外吩咐:“加快回府!”

外面人应了声,遂后就觉马车速度忽地变快。

姜韵只那一瞬间的作呕,待被付煜拉过的时候,就淡了下去,毫无感觉了。

姜韵手指颤着掐紧,只当是自己的心理作祟。

……

“爹爹,好好看啊。”

小女孩转着桃林欢快地跑了一圈,软乎乎地扑进男人怀里,黑溜溜的眸子忽闪忽闪。

男人抚着她的头顶,宠溺地笑,他低声温柔道:

“那是爹爹给娘亲种下的桃林。”

娘亲喜桃花。

小女孩一直知晓这件事。

她抬起圆乎乎的脑袋,就见男人稍抬头,朝桃林下的粉裳女子看去,他平平淡淡地说:

“她想要的,我都会给她。”

不管是这一处梅林,还是世间女子的惊羡。

女孩不解男人脸上复杂情绪,只记得那时男人温和又格外自信,矜贵霸道皆敛于眉眼。

女孩瘪唇,娇哼:

“爹爹坏,娇娇也喜欢。”

男人倏然失笑,他抱起女孩,忙忙哄道:“好好好,日后爹爹在府中也给娇娇种一片桃林。”

他待她甚好,几乎要把世间所有一切美好的事物,皆捧送给她。

所以,女孩被他抛下那日,追着马车哭了一路,根本不敢相信。

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待她那般宠溺的爹爹,怎么就忽然不要她了?

……

姜韵怔了好久,她伏在付煜怀中,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手指颤着泛白,付煜只当她难受得厉害。

付煜狠拧起眉心。

突兀听见怀中女子颇有些无力的声音:

“殿下,那处桃林好看吗?”

付煜哪还记得什么桃林,但女子问了,他也就实话实说:

“尚可。”

能得他一句尚可,足可见那处桃林这十年来几乎未曾衰落过。

姜韵咬紧舌尖,刺疼让她保持着清醒。

一切皆早就过去了。

往日一切,都不值得她回想。

可姜韵低垂了垂头,依旧控制不住地,她似不经意间提起:“这些日子,好似总见卫公子忙忙碌碌的。”

付煜顿了下,垂头看她,眸色深沉:

“你对他倒是关心。”

日日跟在他身后,竟还能察觉到卫旬的忙碌。

一句不虞的话,顿时将姜韵拉回现实,她颇为哭笑不得,似无奈又窘迫地垂头埋在他脖颈,恼地喊了声:“殿下!”

付煜心中冷呵,胆子越发大了,眼珠子都敢往别的男人身上瞟了。

可付煜却还是说给了她听:

“他最近在寻一个人。”

姜韵眸子倏然凝住,她几乎是脱口:“寻谁?”

话音甫落,姜韵就意识到不妥。

付煜总是不喜她对旁事多关注,姜韵素来心知肚明,一直也表现出眼中只有付煜一人的模样。

而今日,她三番四次提起和卫旬有关的事,恐会叫殿下心生不喜。

果然,姜韵抬眸,就见付煜冷沉下的脸色。

姜韵顿时噤声,她堪堪软声解释:

“殿下您别生气,奴婢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头顶传来男人的冷呵:“往日倒不见你好奇心这般重。”

姜韵哑口无言。

她悄悄攥紧手帕,不知是心中情绪还是旁的,她忽地觉得有些疲乏。

姜韵垂眸,脸颊蹭在付煜肩膀处,她无力道:

“殿下,奴婢难受。”

付煜一腔的不虞皆堵在口中。

刚回到城主府,付煜就冷脸下了马车,姜韵步步紧跟在他身后,遂一进院子,付煜就撂下一句:

“让太医给她看看。”

刘福一愣。

给谁看?

他视线移到姜韵有些泛白的脸颊上,顿时了然,忙应声退下。

付煜转身踏上游廊,察觉身后女子还跟着他,他冷脸停下来:

“你不回房间等着,跟着本王作甚?”

姜韵茫然抬眸,有些无措地绞着手帕:“殿下不要奴婢跟着吗?”

付煜拧紧眉心。

方才还有余力关心卫旬。

这时做这副小可怜的模样,给谁看?

付煜移开视线,懒得搭理她,甚至有些不想管她,他抿紧薄唇,不耐地转过身:

“随你。”

刘福领着太医回来,刚想去姜韵房间,就被婢女拦下,朝书房的方向看了眼。

刘福稍顿,殿下让他请太医,怎还让姜姐姐去伺候着?

刘福心中腹诽,明面上动作却不慢地将太医带进书房:

“殿下,太医到了。”

书房中,付煜坐在案桌前,姜韵低眉顺眼地站着。

只气氛似有些凝固和安静。

刘福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现。

付煜掀起眼皮子,觑向一动不动的姜韵,扯了扯唇角,抬手指向一侧的凳子,似不耐道:

“还要本王请你?”

姜韵哪敢叫他请,老老实实地在凳子上坐好,让太医给她把脉。

其实她有心想和付煜说,她没事。

可偏生,不舒服几个字也是她亲自和付煜说的。

姜韵心虚,就低垂下眸,什么都没说。

可须臾后,姜韵也察觉到不对劲。

太医诊脉的世间,是否有些长了?

姜韵堪堪抬起头,就见刘太医皱着眉心,似有些犹豫不定般。

付煜眸色微沉,先前那些恼怒皆散了去,沉声问:

“她怎么了?”

姜韵也被这一声问出了紧张。

怪不得她这般。

她这些日子,几乎都跟在殿下身后,日日往城南那些灾民处跑,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染上疫情。

若真的染上,即使之后能治得好,那也是之后的事。

她亲眼看见了,那些染上疫情的灾民是多么痛苦,脸上身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听说,这些红疹尚会留疤。

许是自己吓自己,姜韵脸色顿时煞白。

她无措地看向付煜。

付煜早就站了起来,走到她一旁,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刘太医这时松了手,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沉默引起了误会,他忙忙拱手:

“殿下放心,姜韵姑娘没有大碍。”

付煜紧绷的身子顿松,遂顿,他冷眼看向太医。

无碍,作甚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刘太医讪笑,那哪能怪他,还不是姜韵姑娘的脉象需要慎重,他转而看向姜韵,隐晦地问了句:

“敢问姑娘,可多久未来月事了?”

这种事,男子问来,总有些尴尬的。

可刘太医只顾着医者仁心,倒没有男女之分。

但这个问题,过于敏感了些。

在场的,不管是付煜、姜韵还是刘福,都在刹那间紧紧盯向刘太医。

付煜按在姜韵肩膀的力道稍重。

就连姜韵自己也生了几分紧张和茫然,她怔怔地看了眼付煜,遂后,她有些恍惚地回答:

“快一月余了。”

她自幼落过水,受寒严重,月事这东西素来皆是不准。

所以,她这次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可太医这话,是何意?

久在宫中待着的姜韵,不得不往那个方向猜测。

下一刻,刘太医点了点头,他露出了抹笑,朝付煜和姜韵拱了拱手:

“那就没错了,微臣恭喜殿下,若微臣没有看错,姜韵姑娘这脉是有孕之象,只粗粗半月,是以脉象太浅,待过些日子,才能确认。”

其实,刘太医是确定姜韵怀孕了的。

后面的这些话,不过是习惯性给自己说话留些余地罢了。

可即使如此,也足够让付煜和姜韵愣住。

谁都没有想到,只一趟定州之行,姜韵竟会有了身孕。

还是刘福率先回过神来,他一脸欢喜跪地:

“奴才恭喜殿下!恭喜姜姐姐!”

话落后,他顿了下。

如今姜韵怀了身孕,他日后再叫姜韵姜姐姐,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了?

这一声,终于唤醒了付煜。

来到定州后,付煜脸上第一次明显地露出笑意,他颔首:

“好好好。”

他连声说了三句好。

这怪不得他,他成亲至今,只有李侧妃膝下有一子,遂后,再没有旁人有孕的消息。

只王妃一人,还将身子折腾得日日用药。

一个许良娣,才传出消息,就是小产。

付煜虽从来不说,可子嗣一事素来也是他的心病。

付煜眉眼含笑,温和低声,甚至和姜韵承诺:

“待回到长安,本王就封你为良娣。”

这话,付煜先前就和姜韵说过,可却只有姜韵和他知晓。

如今当着众人面说出口,就再也没有回绝的余地。

可姜韵却没有像他们一般欢喜。

她她从未想过她会这么早地有孕。

这和她的计划完全不符。

姜韵扯出一抹笑,紧紧掐住手心。

她在宫中待了许久,自然也知晓,女子早早地有孕,对自己和对孩子皆算不得好事。

她还未及笄,还未在府中站稳脚跟,如何能有孕?

可顶着付煜的视线,她脸上只得露出茫然的情绪,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怔怔地问:

“奴婢……有孕了?”

话音中的难以置信近乎快要溢出来。

话音一出,付煜就狠狠拧眉:

“日后,莫要再自称奴婢了。”

往日,他就不喜她这么称呼自己,如今她有了身孕,再一口一个奴婢,成什么样子?

姜韵牵了牵唇角,她低垂下头,轻抚小腹,她眸子中似有抹恍凉一闪而过。

经过年幼一事,见惯了宫中妃嫔利用皇子薄宠。

姜韵根本没想过有孕。

乍听有孕,姜韵心中只升起一股不知所措和慌乱。

姜韵抬眸看向付煜,她攥紧付煜的衣袖,掩住心中深深的恐慌。

是夜,暗色浓郁,姜韵环膝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地看向付煜。

她轻抿稍涩的唇瓣,咬声说:

“殿下,还是奴、我伺候您洗漱吧?”

她刚要习惯性地说出“奴婢”二字,就见付煜紧拧起了眉心,她堪堪改了口。

却依旧有些不适应。

付煜抬眸觑向她,白日的喜形于色如今早已看不出来,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内敛。

他只平静说:“水多地滑,你别折腾。”

姜韵有些无奈。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没事。

小腹平平,一切如常,叫她根本没有怀孕的真切感。

她躺在床榻上,生平第一次比付煜要早上床,她翻了个身子,有心想说回自己房间。

可她知晓,付煜不会同意的。

她垂眸,视线落在自己小腹上,她甚至伸手去抚了抚。

姜韵有些茫然地想,这里真的有了她的孩子吗?

她怔愣间,忽地察觉到身后有人从身后拥住了她,姜韵稍顿,立即回神,她朝身后靠了靠,将整个人缩在男人怀里。

耳边传来付煜的声音,透着分笑:

“怎么?还在想?”

姜韵不知该说些什么,付煜的手轻轻放在她小腹上。

即使姜韵没有低头去看,都能察觉到付煜动作的小心和温和。

姜韵脑子有些乱。

甚至不知该如何去回付煜的话。

好在付煜此时心情好,没有在意这些,他的话还在继续:

“定州这边的事也快结束了,再有几日,本王就带你回长安。”

付煜挑了挑眉:“倒是正好,淬锦苑该是收拾出来,你回去后,刚好就可搬进去。”

不是付煜想让她搬出前院。

而是,和她如今住的地方相比,自然是淬锦苑更舒适些。

她如今有了身孕,不管如何,皆该有个名分。

若是往日,她得良娣位,许是旁人还会觉得她的身份有些不配。

可如今她有了身孕,倒一切都名正言顺了。

他除了态度温和些,倒一切都和往日如常,姜韵仰头看向他,倒渐渐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

难道有了身孕,她之前该做的事就不做了吗?

不过,是在计划中,加上这个孩子罢了。

姜韵眸子中闪过一抹晦涩。

在付煜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忽然抬起手臂攀上付煜的脖颈,她乖巧地伏在他怀中,下颚抵在他胸膛,软乎乎地说:

“我都听殿下的。”

付煜顿住。

他低垂下眸,视线落在女子脸颊上,她眸子中皆是他熟悉的依赖和欢喜。

付煜抬手抚在她眉心,半晌才道了一句:

“缓过神来了?”

她自听说有孕后,这半日下来就浑身不对劲。

付煜不是瞎,自然看得出来。

一改之前的欢喜,付煜捏住姜韵的下颚,迫使她仰起头来,付煜沉眸,一字一句地问她:

“你不高兴?”

付煜问出这话时,尚未理清自己的情绪。

可她的反应,皆摆明在告诉他,她没甚欢喜的。

若搁旁人身上,付煜早就甩袖而去。

可偏生是她,叫付煜总觉得她有难言之隐,愣是让付煜憋了半日的情绪,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欢喜。

姜韵后仰着脸,看向他,她紧咬了下唇瓣,才堪声说:

“怀了殿下的孩子,奴婢欢喜。”

付煜这时顾不得去纠她的自称,沉眸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女子轻轻侧头,躲过了他捏在她下颚的手,软软乎乎地贴进他怀里,他听见女子茫然无措的声音:

“奴婢只是没想到……”

她说:“奴婢有些害怕。”

付煜沉眸看向她:“你怕什么?”

姜韵顿时眸子泛红,盯着付煜半晌,将付煜看得些许不自然。

她才小声嗡嗡地说:“奴婢怕,日后身材走样,殿下就会不喜欢奴婢了。”

付煜脸色顿时一僵。

他差些想将怀里的女子扔下去。

他没有去安慰她,半晌,付煜才憋出一句:

“本王何时喜欢你了?”

女子在他怀中扭捏地摇头:“这不一样的。”

付煜觑向她。

想问,有何不一样的?

可付煜却不太想和她说话。

他觉得她有些杞人忧天了。

居然担忧他日后会不喜欢她?

付煜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如今也不喜欢她。

而且,付煜紧拧了拧眉心。

他推了推女子,冷呵着问:“在你眼中,本王就是这般喜爱皮相的人?”

女子偷偷觑了他一眼,小心地说:

“李侧妃就是颜色出众。”

她忽然扯到李侧妃,颇有些无厘头,可偏生付煜却一下子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谁都知晓,府中后院女子中,他最看重的是王妃,最宠爱的却是李侧妃。

他若不喜爱皮相,为何之前一直偏宠李侧妃?

姜韵眉眼间明晃晃就是这个意思。

付煜噎住。

竟想不到话来反驳。

哪里还记得去询问她为何得知有孕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姜韵不着痕迹地敛眸。

你是天才,:,网址</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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