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88】二更

太后来过之后,顾之澄也不敢再装病了,只能又老老实实地去御书房,受着与陆寒同处一室的煎熬。

虽她三番五次与太后强调,若成日与陆寒待在一处,容易被他发现她的不对劲来。

可太后却一再保证,陆寒绝不会怀疑什么。

虽然顾之澄不明白太后为何这般笃定,可也没了旁的理由。

总不能说是陆寒如今在觊.觎她,所以她才不敢与他相处太过频繁吧。

太后总是强调,让她多盯着些陆寒,既能多学些东西,又能防备他瞒着她做什么坏事。

可太后又怎么知道,是陆寒总在盯着她,让她坐卧难安呐......

太后定要顾之澄同陆寒抢这两件事的功劳,顾之澄不得不答应她,以免她每日都要来唠叨两句。

知母莫若女,顾之澄知晓太后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

所以一大清早,刚踏进御书房,顾之澄便问他,澄都内引漕渠开新潭一事筹备得如何了。

陆寒从善如流地回答她,“仍在选址,工部尚书选呈了几个地址,臣还未选定,今日正打算去瞧一瞧,陛下可要与臣一同前去?”

“......”顾之澄眉眼微动,又是出宫这等让她难以拒绝的事情。

而且平日里顾之澄想要出宫,太后总是不大乐意,但今日这事,想必太后是极为推崇的。

思忖片刻,顾之澄点头道:“那朕便与六叔去瞧一瞧吧。请六叔稍等片刻,朕去偏殿换一身衣裳。”

如今快到立夏时节,春寒已去,日子一天天的眼见着热了起来。

可顾之澄,却刻意多穿了两层衣裳,将自个儿捂得严严实实的,甚至还让翡翠多疑地问了几句,全被顾之澄敷衍地搪塞过去了。

马车上,陆寒坐在顾之澄的对面,黑眸映着顾之澄穿着的一身墨袍,仿佛蕴了些难辨的嘲讽之意,“陛下穿得这样厚,可要小心些莫捂出了痱子来。”

“......”顾之澄也有些热,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濡湿后,淡声道,“多谢六叔关心,朕不热。”

陆寒的眸光不着痕迹地掠过顾之澄晶亮的眸子,没有再说什么。

“陛下,如今已是正午时分,不如去用过午膳,再去选址?”马车恰好经过一间酒楼,陆寒挑起帘子,顾之澄顺势看到了那间酒楼的牌匾,仿佛也是澄都中有名的酒楼。

顾之澄指尖微动,想到宫外的美食,也有些馋了,便轻声应下了。

这间酒楼以“牛头褒”而闻名于澄都,这是南边的名菜,顾之澄在宫中也甚少吃到。

今日陆寒没有包场,毕竟是临时起意,就只让酒楼掌柜选了间最幽静角落的雅间,供他们入座。

这牛头褒是用皮光肉嫩的小牛头做出来的,用葱、姜、豆豉、和料酒将牛头煮熟之后,将肉仔细剥下来,切成手掌大小的小肉块,再用秘方调味之后,放入瓶瓮之中,埋入火塘。

只有用微弱的明火慢慢烘烤瓶瓮,才能将肉块的风味烘出来。

很是费时费力,所以这一盘牛头褒的价钱自然也不菲,极受澄都权贵们的追捧,时常摆宴席时也要来这儿买上几盘回府摆上。

顾之澄也是头一回在宫外尝这样的新鲜菜式,吃得酣畅淋漓。

陆寒并未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同她一道品菜,倒是让她放松了些防备,菜也吃得更香了些。

吃饱喝足,重上马车,顾之澄便跟着陆寒去选址。

今儿的日头已隐约有了夏日里毒辣的架势,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顾之澄又穿得厚,不过下了马车一会儿,额间就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倒是衬得杏眸更加潋滟了。

幸而陆寒不知从哪寻来一支油纸伞,替她将大半毒辣的日头都遮了去。

饶是这样,顾之澄还是出了一身的汗,身上黏黏腻腻的难受得很。

虽出宫受了一遭罪,但顾之澄却心情极好,不仅出宫透了风,还尝了美食。

只是这选址的事情,却还没定下来。

今日去看的几个地方,用来引河渠都不大适合。

所以陆寒送她回宫时又约了她明日再去瞧。

顾之澄纠结片刻,对出宫去玩儿的向往终究还是胜过了对陆寒的抗拒,所以点点头便应下了。

只是她出宫是打着处理政务的名义,所以有些可惜不能带阿桐一块去。

翌日的选址,依旧未能定下来。

顾之澄出宫一趟,又出了满身大汗回宫,累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过想到上一世选址都是陆寒去操办的,仿佛也费了不小的功夫,所以她也就释然了。

更重要的是,近日出宫,陆寒又带她去吃了好吃的。

今日去的是澄都另一间有名的酒楼,专做切鲙。

顾之澄躺在龙榻上,垫着小小的玉枕,舌尖那鲜嫩凉甜的味道仿佛还没散去。

想起那切得极轻薄极细嫩的切鲙,旁边堆着一叠小山似的嫩绿得青翠欲滴的葱碎,衬得那丝丝片片的半透明白色切鲙愈发肥美鲜嫩,再配上豆豉、蒜泥、橙丝这些调料来......

啧啧啧,顾之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当真是又鲜又甜,又滑又凉,从舌尖滑到了喉咙里的爽快滋味,难以忘怀。

这一夜,顾之澄陷入了切鲙海洋的美梦里,难以自拔,睡得极香。

第三日,还未等陆寒开口邀约,她便主动开口道:“六叔,选址未定,今日朕同你早一些出宫吧。”

早些出宫,不仅能吃好吃的,还能多逛逛街市,想想便是美滋滋的。

可陆寒却面露难色,踯躅一番说道:“望陛下恕罪,臣今日有约,只能明日再同陛下去选址了。”

“......”顾之澄微怔片刻,立刻释然道,“无妨,六叔公务繁忙,先处理旁的要紧事也不为过。”

陆寒点头,正要告辞,可顾之澄又有些不死心地喊住了他,“六叔,你要去做什么。”

陆寒微顿,便解释道:“臣要去参加一位挚友的生辰宴。”

顾之澄眨了眨眼,没想到陆寒竟然还有挚友......?

上一世她一直以为陆寒冷血无情心狠手辣,所以是不会有人与他当朋友的,以为他一直孑然一人,既没有娶妻生子,也无兄弟好友。

看来,真是她对陆寒所了解得太少了。

顾之澄杏眸中黑碌碌的眼珠微微转了一下,有些好奇道:“六叔的这位挚友,朕可认识......?”

陆寒抿了抿唇,依旧耐着性子回答着顾之澄的问题,“是宁国公世子宁远,不知陛下是否认识。”

顾之澄摇了摇头,宁国公虽有爵位,却无官职,就连宁国公她也不常见到,更别提这位宁国公世子了。

不过知道是宁国公的世子后,顾之澄心底又对陆寒有了些新的认识。

没想到陆寒结交好友,竟然不在乎对方的家世权力。

要说这宁国公府,不过是从开国便传袭下来的爵位,但是宁国公府的子嗣都没什么出息,所以近百年来入朝为官的甚少,这宁国公府也徒有个国公府的空架子,瞧起来富贵,实际上却已是在渐渐的没落了。

所以宁国公府在朝中不可能对陆寒有任何助力,可陆寒却称宁国公的世子为挚友,倒让顾之澄有些讶然。

顾之澄蹙着眉尖,轻声道:“宁国公世子可是与六叔年岁相近?”

“嗯。”陆寒敛下眸子,倒愿意与顾之澄说些他以前的事,“我与他年幼相识,也算是一同长大的。”

“那六叔为何不举荐他入朝为官?”顾之澄拧了拧眉,以陆寒的地位,只消一句话,就能给宁国公世子一个不小的官职,也能在朝中对他有所助益。

不知陆寒是怎么想的。

不料陆寒却没接着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拱手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若是晚了,臣便要迟到了。”

顾之澄眸子一转,不知想到什么,晶亮的杏眸中浮起几丝狡黠之意,“朕......朕可以和你一同去么?”

“天下偌大,陛下乃天下之主,自然是想去何处都是去得的。”陆寒画风一转,又露出些凝重的神色,“只是......”

“只是此乃臣好友的家宴,陛下若是去了,只怕要折煞了宁国公府,惹得众人惶恐。”陆寒眉心紧紧皱着,仿佛有些难办。

“这倒无妨,朕便如以前一般,扮成你侄子前去便是。”顾之澄摆了摆手,倒是很快就想到了这样的一个好法子。

不料陆寒却摇头道:“如此不妥,哪有带晚辈去参加好友生辰宴的道理,都是平辈人,若是让他们以为陛下是臣的晚辈,又是侄子,免不得调笑打趣几句,臣怕陛下脸皮薄,受不了他们说的浑话。”

这样一说,听起来陆寒的好友还不知那宁国公府世子一个,所以顾之澄就更想去凑热闹了。

不知为何,她就是对陆寒的好友很感兴趣,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人,会和陆寒成为挚友。

只有了解陆寒的过去,才能知道他为何会有如今这样扭曲的性子。

顾之澄咬了咬唇,不依不饶道:“那六叔觉得朕以什么样的身份去为好?都听六叔的便是,在这宫里闷得一日了,朕只想出宫解解闷。”

陆寒眸光微闪,垂下眼帘,掩住眸底的一片深幽,淡声道:“臣以为,陛下不如......便扮成臣的表妹前去最是合适。臣的好友都是些跳脱顽劣的性子,男女有别,他们才不至于唐突了陛下。”

话说罢好久,陆寒都不曾抬眸看顾之澄,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掌悄悄握成了拳,一直在等顾之澄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