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世子的生辰宴分了两处地方开宴。
男子都聚集在前厅,女眷则都聚到了后边的花厅里。
顾之澄坐到花厅里时,嫩白的脸颊还透着红,漉漉的杏眸里还有浮浮沉沉的水雾未褪去。
实在是因为陆寒那几位说的话太过羞臊,让她羞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能当陆寒的好友,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顾之澄心底啐了一口,又更加记恨了陆寒几句。
竟然骗她若扮成女子,就不会被他的好友们唐突了去。
如今看来,陆寒不过是个大骗子......
不过顾之澄不知道,这也怪不得陆寒的一群好友。
实在是他们年幼相识,一同长大,如今陆寒的好友们都已娶妻生子,可陆寒却一直孑然一身,身边连根女人的头发都没出现过,也是急煞了他的一帮好友。
如今竟然看到陆寒带了一位眼生的表妹来参加宴席,可不是铁树开了花,让大家伙儿都惊喜得口无遮拦了一些么......
顾之澄正羞得眼尾微红,就听到方才领着她来花厅的宁国公世子夫人介绍了她的身份。
摄政王的表妹。
世子夫人的话音刚落,顾之澄就感觉到无数簇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有好奇,有打量,亦有......嫉妒和敌意。
顾之澄如坐针毡,有些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因为她一直在偷偷练武,所以听力越来越好,此时清晰地听到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传入她的耳朵里。
“摄政王这位表妹倒真是国色天香,生得好美呀......”
“也难怪,摄政王有这样的美人儿表妹,难怪平日里对咱们爱答不理的。”
“你们说说,这位表妹是哪儿冒出来的,澄都的各类宴会,我可从没见过她,你见过么......?”
“我可没见过,不过瞧这仪态,估摸着是哪个穷乡僻壤过来的远房表妹吧......”
“是呀,空有一副好皮囊,却遮不住身上这股子粗鲁野蛮的气质,真是......啧啧啧......”
“嗯......一点儿都不像个大家闺秀,摄政王带她来参加宴会,可真丢人。”
......
虽然都是压低了声音与身边的几个闺中密友小小声议论着,但却只字不差地传入了顾之澄的耳朵里。
眼见着有些话越来越难听,不过顾之澄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在顾之澄索性充耳不闻,吃起糕点来。
这宁国公府的糕点师傅手艺倒是绝,竟比御膳房的差不了多少。
桂花栗子糕、奶酪梨花膏、松瓤鹅油卷、杏仁茶......倒都是又酥又香,吃完满口留香。
不过顾之澄还是隐约间听到,有人在讨论她的仪态不大家闺秀,尤其是吃东西的时候,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顾之澄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还是当男子舒坦,起码没这么多仪态规矩,只需恣肆随意便好。
世子夫人的脸色也渐渐难看了,约莫着是有一两声难听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不过她是柔弱的性子,向来提倡以和为贵,这会儿也只是脸上浮起一层温柔浅笑,拉着顾之澄的手道:“叶姑娘,这花厅里我待着闷得很,荷花池的荷花开得正好,不若我带你去瞧一瞧?”
顾之澄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跟在世子夫人的身侧,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如今离立夏还有几日,你们府上的荷花怎这般早就开了?”
世子夫人拿帕子掩在唇边温声笑了笑,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端庄温柔的气质,“世子引了温泉水进荷花池里,所以开得就比寻常荷花早一些。”
说话间,绕过花间小径,视野便开阔了。
只见一大片荷花池中开满了红白双色的荷花,亭亭玉立,气质高洁,微风送过时,便有扑鼻的清香飘过来,沁人心脾。
荷花池后是一座高大嶙峋的假山,不断有流水从高山上倾泻下来,击在荷花池中的一层碎玉之上,叮当作响,如有乐师在敲击奏乐,倒应了“高山流水”的景儿。
顾之澄眸子亮了亮,忍不住夸了一句,“这荷花池倒是别致得很,仿佛是处处都存了心思的。”
世子夫人谦逊地笑了笑,随口道:“世子平日里闲来无事,便最爱琢磨这些奇技淫巧,只是以悦妇孺罢了。”
顾之澄心头微动,转了转眼珠子问道:“世子瞧起来聪明伶俐,又与摄......与我表哥交好,为何不让我表哥举荐他入朝为官呢?”
世子夫人抿唇浅笑,倒仿佛对这些官职毫不在意似的,摆手道:“我家世子最烦的便是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所以不愿入朝为官,只想当个闲散世子,逍遥自在。”
顾之澄微怔,也附和着笑道:“如此看来,世子倒是活得通透。”
“我说世子夫人去哪儿了呢......原来是在这儿赏荷花呢。”一道婉转清脆的女声响起,顾之澄回头看去,见到一位身着一袭月白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的姑娘,容貌清丽,身姿婀娜,正拿着一柄牡丹薄纱菱扇轻轻扇着。
她身后还跟着几位贵女打扮的姑娘,容貌风情皆不同,毕竟这华饰罗裳堆砌出来的姑娘,总难看不到哪里去。
但那几位贵女明显是唯说话的这位马首是瞻。
“这是张丞相的嫡孙女张兰嫣。”世子夫人压低了声音在顾之澄耳边提醒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她心悦摄政王许久,为了他拒过许多上门求亲的权贵之家。”
“......”顾之澄瞥着张兰嫣眸中的敌意,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张兰嫣人如其名,笑起来时秀靥嫣然,分外动人。
她眸光直视着顾之澄,片刻不离,嫣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却显得有些森然,“这不是摄政王的表妹么?不知你姓甚名谁从何而来,父亲是做什么官的?以前似乎从未见过你。”
顾之澄抿了抿唇,丝毫没被张兰嫣的气焰压过,不甘示弱地回道:“张小姐是六扇门的捕快,需要查看我的身份玉牒?”
“身份玉牒......?你这样的也有么?”张兰嫣身后有位贵女忍不住小声喋喋道。
身份玉牒只有顾朝身份尊贵的王权贵族才有,可她们瞧顾之澄这粗鲁仪态,实在不像是大家闺秀出身。
顾之澄将这几个姑娘眸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嫉恨都看在眼里,不得不感叹女人的嫉妒心实在是太过可怕。
张兰嫣挑了挑眉,问道:“你和摄政王到底是何关系?”
“方才世子夫人明明已经说过了,我是摄政王的表妹。”顾之澄杏眸清凌凌的一片,毫不避让地看着这群姑娘。
“既然有缘遇见,不如便一同赏会子荷花,旁的也不必多言了吧。”世子夫人见两边针锋相对,只好柔着声音打和场。
毕竟今天是宁国公世子的生辰,大家也不好驳了女主人的面子,场面又重新变得和心静气下来。
顾之澄和其他几位贵女前后走在抄手游廊上,一同往荷花池正中央的凉亭走。
听世子夫人说,那凉亭是赏荷花最好的去处。
微风徐来,水波不兴,荷花池上满是暗香浮动,吹得人心里头也渐渐放松闲适。
只是走着走着,渐渐能看到荷花池凉亭里的景色后,顾之澄倒停了下来。
远远瞧着,似乎陆寒和他几位好友正在凉亭里,饮酒煮茶。
“似乎有男客在,世子夫人,我们不便再过去了吧?”顾之澄故意装作没瞧出里面是些什么人,只是露出为难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