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作别

洛家的祠堂里烛光融融。

正中央的碑塔上,整齐的围摆着洛家的祖牌。

闵酿月杉木金漆,这个新的名字摆在最下一层。再下方的蒲团上,洛泫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这一整日洛泫都没有练剑,最后被逮到之后,她被祖母罚跪在祖先面前思过。

不过她的思过就是在脑子里温习了一整天铅华剑法。

想想如果哥哥不带自己离开长安,若是自己出逃被家仆捉回来,就要在这间祠堂里与那位白家二公子拜天拜地了,她就感到有些绝望。

哥哥会带自己走吗自己要怎样才能打得过他呢

真不明白为何要提这种要求,为何要将这套剑法传给自己。

经过这些日子的尝试,洛泫知道,这铅华剑并不适合与自己的洛水术相融合。

洛家的洛水术,是一种流于经络,浸润周身,如水般柔滑,又如冰般刺骨的灵质,可以附着在任何器物上。但大师的这种剑法,原本是温润细腻的流派,又变成了的用法。不能将附着力不强,又锋利的洛水术发挥得当。

他也不能指望一个月的时间,自己日日苦练这铅华剑,就能从刚出窝的猫崽变成无人敢欺的老虎。

难道是寄希望于自己和人比斗的时候,让别人误认为自己是剑术传人,就能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这个有点可能。

也不太可能啊洛泫马上抹去自己幼稚的想法。

不要让剑术失传,这个同样不怎么靠谱的念头,让她更忍不住要担心起他的安危了。

洛泫觉得又饿又疲惫,却停不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早知如此,辰时听到白嫁送来聘礼的消息后,就应该进屋喝口茶,再吃几个糕点再出来。

听说午膳的时候小洛沧想给自己偷些吃的来,却被二姨母发现暴打了一顿,一直也没再来找自己,应该是被关在屋里了

院外没有声息,刚刚在枝桠上鸣叫的几只鸟也飞离了。转头看看天色,昏暗下来了,这时府里的人应该已经用完晚膳,也向祖母请过了安,各自回了房歇息

洛泫有些昏昏欲睡。垂着眼睛,半醒半梦的臆造着哥哥来找自己,蹲在祠堂的院墙上,又在嘲笑她的样子。

脚步声让洛泫突然清醒。

有人。

洛泫徒然睁开眼,站起来,绕过巨大的碑塔,看见一个身影立在对面。

洛文赋。

他也穿一件素衫,覆手而立,抬头望着祖先们的牌位和烛火,很安静的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父亲。”洛泫沉默片刻,还是低声唤了一句。

洛文赋转过身来,看着洛泫。

“你吃饭吗”

洛泫没有答,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回答的必要。她折返回母亲的牌前,重新跪了下来。

父亲走到她身旁,伸手拿起母亲的牌位。洛泫抬头,略微诧异的看着他。

父亲用手指摸了摸上面的字,重新摆了回去,并用两只手挪正位置。

“你和你母亲不太相像,你同我更像一些。”

他说这话十分肯定,洛泫没作声,但是并不认同他的想法。小时和旁人都会说,自己模样随了母亲,也同母亲一样爱笑。

“你母亲自小在宫里长大,受着宫里教诲,行事墨守规矩,安安分分。但当她真正遇到问题时,往往是极倔强的。她是很骄傲的,大概是因为她的医术确实高明”

洛泫静静听他说,洛泫很少听母亲说自己过去的事,别人就更不会提及。

“那年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在陛下和光殿的偏堂,因为一些药理,和她母亲争执。以至于我和陛下在旁边站了许久,她们都没察觉。”

他笑了笑,却不再说了。

“母亲去了哪里”洛泫细声的说。

父亲轻轻的摇摇头。洛泫努力看着他,却还是不能分辨,他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回去吧,回去早些休息。你祖母已经歇下了。”父亲伸手去扶,洛泫从蒲团上爬起来。

“出了洛府,天地辽阔,一切都要靠自己。你要万事小心,照顾好自己。”

洛泫想点点头,又觉得有点奇怪。父亲是在吩咐自己嫁去白家后的事吗

“如果觉得受了委屈,或是厌倦了就回来,这里还是你的家。”

洛泫没能理解,父亲这样说时的语气那么理所应当,会不会是发现自己想逃走了还是自己多想了呢。父亲从没和自己说过这样多的话。

但是没等洛泫再发问,洛文赋转过了

身,向着门外走去。

“天色不早了,夜里很凉,出门的时候多添衣。”

在父亲转过身的时候,洛泫忽然发现,他的衣领里藏着一根红线,在几层衣襟里,藏着一个吊坠,将衣服鼓了出来。

洛泫吃惊的望着他出了祠堂,将自己脖子上的骨玉拽出来,低头盯着悬挂它的线。只是寻常的红色棉线,可能府里做针线都是用这种线吧。

这很难确定,但是洛泫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确定,父亲也有一块同样的玉吗,是母亲给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母亲不爱他,为何会赠

如果他不爱母亲,为何要收

洛泫追出门去,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院子的大门处。

但是洛泫身旁的围墙上却蹲着一个很碍眼的影子。

“你躲在这儿干嘛,很难找欸。”

崖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