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当众装逼

徐老先生的反应让段泽大为满意,他又提道:“徐老师,到时候请不要提及我的名字可以吗?”

“什么?”徐老疑惑道。

段泽并没有对此多加解释,他知道徐老碍于他的身份也不会追根究底,“拜托老师了。”

但如果让他早些知道沉默会给徐老带来那样的误会,他绝对会在一开始就不嫌麻烦地仔细解释清楚,他的朋友才选修了U语,而匿名的原因是不想暴露出自己有请得动皇家翰林院老先生的能力。

并不是什么怕选修老师报复!也不需要搞那么大的阵仗撑场面!!!

段泽并不知道手机那厢徐老满心满腹的:不是亲孙胜似亲孙的五殿下在外微服求学,被自己的无良学生欺压凌辱。一腔热血燃尽他这把老骨头,令徐老当晚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一周后,为期四天的考试日开始,第一天上午的语文结束段泽感觉还不错,他的作文向来能得高分,下午数学考完他基本就生无可恋了。

“男生一般不都擅长理科么?”霍廷轩没什么感觉地咽下一块小面包,段泽白他一眼,“但是最后一道大题是给人类做的吗?椭圆形里面插那么多根线,六七个点在里面各种动,问我最终K线和……”

“我的答案是(9,-1)和(4,6),你呢?”

“……”段泽默默把面包塞进嘴里,他压根写都没写,反正他要报读的专业各科的分数要求都低,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回家啃老。这么一想,可悲的段泽心里逐渐舒服许多。

最后一天的上午是体育考试,下午自由活动,夜晚八点开始学校则会在大礼堂开一个盛大的晚会,翌日寒假正式开始。

一百米、跳远和俯卧撑,段泽平日里一副懒到腿断的模样,到了考试现场却矫健得像一头哺食的猎豹,惊到了隔壁跑道妄想和他一同垫底的班长同学。霍廷轩早早考完到12班的裁判席等他,看着成绩册上段泽比自己还要好上一些的短跑成绩,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

“你原来能跑这么快?”霍廷轩旋开保温杯,递过去一杯蜂蜜雪梨水,段泽喝下一大口,接着嫌弃地吐出俩枸杞,“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养生,老头子吗?”

“我养生我养生。”班长上气不接下气地凑过来,大肚腩颠得直颤,“有的喝就不错了,还嫌弃……你不喝给我。”

段泽一把将杯子塞回霍廷轩背包里,全身上下明明白白地写满了嫌弃。

班长艰难地摆出'你这只死鬼'的表情,他靠在足球门框上喘了一会,问道:“下午的讲座,每个班级硬性指标组织15个人去看,段泽你必须得参加。”

“行啊。”段泽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反正考试结束后他也没什么事情做,“是什么讲座,我怎么没在宣传栏见到通知?”

“你敢信,是昨天下午我们还在做政治试卷的时候校长临时决定的,从准备到会场布置结束只用了半天时间。”

“哦?”霍廷轩很感兴趣地问道:“是谁来校演讲?”

“徐敬堂。”

“谁?”“谁!”

霍廷轩和段泽异口同声地叫开了,只不过一个是惊喜,一个却是惊恐,班长取出手机看学生会给他发的短信通知,“徐敬堂先生,语言学教授,皇家翰林院的名誉会员,来这里做'各国的俚语'相关讲座……俚语,估计还会蛮好玩的。”

霍廷轩眼睛闪闪亮地发着光,“徐敬堂老先生很厉害的,他出的几本书我都买了。”

“哈哈,是吗……”段泽一脑门的冷汗唰得就下来了,他举起手一通瞎指,支支吾吾道:“我突然想起来,下午有点事情……”

“别介啊段男神!”班长哭丧起脸,“刚才不都答应得好好的吗?”

“突然想起来的,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段泽严肃道,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恨不得和他睡一张床上、穿一条内裤、啃一条烤肠的霍廷轩,这次竟然露出了犹疑的神情,并且做出了最终的抉择:“那真是太可惜了,段泽,徐敬堂老先生本人很有趣的,他讲课很生动,有幸能面对面听到他一节课我真是从来没有想过。”

“……”段泽内心崩溃地咆哮,他很残忍地问道:“廷轩,你不和我一起吗?”

但事实证明,他的美男计终究败在了徐教授的中山装下,霍廷轩竟然丝毫未意识到这次段泽称呼他已经省去了姓氏,他蹙眉道:“你的事情很麻烦?那我找我朋友帮你吧,如果能早点结束记得来看讲座啊。”

段泽惊了,想他一个年轻力壮、俊美出尘的被暗恋对象,竟然还没有一个皱纹成打、满头华发的老先生有魅力。

下午一点半,莫名其妙又没事了的段泽乖乖地坐在划分给12班的看台上,而他的身边正坐着来自9班的奸细霍廷轩。

“你不是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霍廷轩翻看着入场时工作人员赠予每一位观众的手册,头也不抬地问道:“不去真的没关系吗?”

“没有关系,我找到人代我了……”段泽更担心的是徐老会怎么把他卖掉,虽然即便他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对方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又不可能一通电话过去让徐老赶紧哪来的回哪去。

但至少他可以亲临现场,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再说了,那种事哪里有陪你重要。”段泽不过脑子地说。

等他久久都未得到霍廷轩的回应,侧头看向后者的时候,注视到霍廷轩黑色短发中已经红透了的耳朵,段泽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多骚多撩的话。

希望待会霍廷轩打他的时候,能为此下手轻点……

即便没良心的段泽再三祈祷徐老闹肚子、发高烧、儿媳生产,讲座仍旧如期开始,徐敬堂先生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讲台上,不知道是不是段泽的错觉,他站稳后还往自己的方向望了好几眼。

霍廷轩怕段泽觉得无聊,悄悄地探身和他说自己带了两块充电宝,让他尽情地玩手机吧,段泽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徐敬堂先是讲了半小时自己游历无数国家的亲身经历,因为不懂当地俚语,照着字典翻译,闹出的无数啼笑皆非的笑话,件件都是底下学生没有听过的故事,整个礼堂时不时传来掀顶的笑声。

之后,老先生转回Y国本国,细谈各个区域的俚语,知识储量之丰富,令一心等死的段泽都为之惊叹,倏地,徐老师话题一转,说道:“前些日子,我有一发小的孙子给我打来电话——他也是A大的学生,说他在翻译U国文献时出现了和自己老师相右的意见。”

霍廷轩丝毫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但段泽就在徐老师开这个口时就不停心虚地瞥他。

“大家看大屏幕,就是这本书,米农夫艾巴费莱本·赛诺厄尼佛所著的《绝望》。”

霍廷轩微微瞪大了眼眸,似乎略觉巧合。

“里面的主人公有一句重复了十三次之多的话,大家可以跟着我读一下:@#&*%%*&?……%*(&6。”

同学们和段泽头回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样,纷纷狂乱,感觉舌头已经不是自己的。

“在国内流传的译稿中,都将其翻译成了明天我想去看红蕊花。包括我,数年来也是这样认为的,红蕊花的花语在U国代表着炙热的爱,全文的主基调就是主人公对自己恋人的强烈向往,也就代表他心中对明日涌动着强烈的希翼。”

“但那小子有不同的意见,他说徐老师,作者米农是U国的P镇人,而%*&?在他们那里除了红蕊花还有彼岸花的含义。彼岸花,在我们Y国意指黄泉路上的花,而U国则是自杀之人用以赎罪的引路花。”

霍廷轩无意识地微开双唇,眉心也越蹙越紧。

“如果改译成明日我想去看彼岸花,那《绝望》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没错,真切的一本绝望之书,我当天晚上连夜再以主人公正准备自杀的视角通读全文,真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有些细微的伏笔全部显现出来。”

大屏幕上展示了许多的细节,徐老先生一一耐心仔细地做出解释,然后又道:“我很兴奋地给那个A大的孩子去了电话,好好夸了他一顿,他能注意到这一点实在是非常非常地好。”

“没想到的是孩子居然还在苦恼,他说这是他的期末作业,以为译稿和市面上通传的不一样,课业老师给他打了零分。”徐敬堂老先生边说活灵活现地做出生气的表情,“我说这个老师是个傻蛋!!”

台下顿时传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我又问他是谁,拿到名字一看,嘿,我手底下的学生,我当即让他放心,这老师敢给你这科零分,我等他答辩的时候也把他零分打回去!”徐敬堂说得胡子都飞了起来,底下学生们也十分给面子地为这位老先生的认真和爱护鼓起了掌。

霍廷轩十分不可思议地握紧了双手,他对上段泽的视线,嘴唇嗫嚅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还未等他组织好语言,徐老先生便又道:“我现在就很想知道这位孩子是怎么想到%*&?的俚语含义这一点的,工作人员,能不能麻烦你们把话筒递到12班那里?”

段泽倒吸一口凉气,只听徐敬堂站起身走到讲台最前面,和蔼地朝他笑道:“林家小子,段泽,起来讲两句吧。”

全班的视线顿时集中在段泽身上,包括了霍廷轩震惊的目光。没直接来一句五殿下段泽已经谢天谢地了,他哪里还敢要求更多?

工作人员在众人无声的指引下迅速找到段泽本人,身着旗袍的小姐姐微笑着递过话筒,段泽头痛欲裂地起身接下。

“谢谢徐老师亲临A大为我们带来如此精彩的讲座,我颇觉受益匪浅。但我必须要说彼岸花一事并不是我发现的,事实上我根本没有选修U语这门课。真正提出这一观点的是我的朋友,也就是坐在我身边的这个人,霍廷轩,还是请他为大家说两句吧,可以吗徐老师?”

徐敬堂很是惊讶地看向段泽身边的男生,随后他又鼓掌笑道:“原来是这样,也好也好,那就请霍同学讲一下,同学掌声欢迎!”

“霍廷轩……”段泽闭了麦,将话筒递给霍廷轩,而后者却迟迟未接,霍廷轩愣怔地注视着段泽的脸,直到段泽再三地唤他名字,又偷偷拍他肩膀好几下方才如梦初醒。

“啊……”他倏地站起来,僵硬接过话筒,脑袋一片空白地看向尽千名望着他的同龄人,霍廷轩完全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等他头脑再次运转的时候,徐老先生已经带头鼓起了掌,说:“讲得太好了,这份认真细致钻研的精神令我十分欣慰……”

就算霍廷轩对徐敬堂再感兴趣他也听不下去了,半分钟后,“跟我出来下。”霍廷轩一把攥住段泽的手腕,强硬地带人出了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