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77

江晚姿这么?一个衣服从来不穿第三次,座驾从来不下百万的人,选了这么?一个没档次的酒店,显然?只考虑了距离。她到底有多等不及?

尤映西心想,她喝酒壮胆浪费的时间是会让江晚姿平静下来,还是会让她在寂寂的长夜更?加难捱,要?从自己身上得到相应的补偿?尤映西想想都?不禁皮肉发紧,又是盼又是惧,凝视了半晌酒店年?久失修墙皮斑驳的大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迈上阶梯。

旋转门不知道多少年?没维护了,转个半圈都?要?喘口气,尤映西愣了一下,生怕自己被卡在里面,快步走向旁边的入口。

大堂内只有一个前台,正百无聊赖地剔着牙,见到有人来了也没摆上热情的职业性笑容,像是默认了这个点没带行李箱的客人来这里都?是为了解决生理欲望,也不需要?她招待。

电梯只有两部,其中一部门外立了个正在维修的黄色三角标牌。尤映西等另外一部哐啷哐啷下到一楼,礼貌地避让了从电梯轿厢里走出来的清洁阿姨,不疾不徐走进去。

连使用电梯都?不需要?房卡,想去哪层去哪层,江晚姿发过来的房号是419,尤映西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心想对?方?肯定是故意的,真应景啊。

上到四楼很快,尤映西一出来便发现了这家酒店应该不怎么?大,空间利用率高得楼层像迷宫,找个419绕了四楼快半圈才找到。

还没等敲门,门自己开了,门内的人没露脸,伸出一只手握着尤映西的手腕将?她给拽了进去。

猝不及防之下,尤映西脚步不稳,又被那人一带,便无法自制地跌入了对?方?的怀里。江晚姿欺身上前,将?她压在了门板上,带得门锁咔嚓一声?,房门也被关上了。

门上好像有突出的纹饰,咯得尤映西有点疼,紧张的情绪感染到了肌肉,背肌紧绷成一块,她也像砧板上的鱼肉,自知死之将?至,眼睛眨得慢,脑子动得慢,好半天才意识到刚才为了平衡,她攀住了江晚姿的双肩。

掌心之下覆盖的是光滑细腻的肩膀,江晚姿好像真的等了很久,连澡都?洗了,白色浴巾以胸部为起端裹了身体一圈,差不多在小?腿以下没了布料。

其余没被遮住的在橙黄的廊灯底下是诱人的白,哪怕被遮住的,她的第二性征,也因曲线漂亮而令人忍不住视线下移。彼此的身体紧紧相贴,略有高低之分,也有大小?区别,蹭出了不同的感觉,羞赧至极。

尤映西留恋地抚过那一片地方?,不舍地松开了手,眼神躲闪道:“我……我去洗个澡。”

她费劲挣出来的空隙容不得她走,江晚姿展开手臂撑在门板上,拦了她的去路,而另一端是去无可?去的墙角。江晚姿的头发没有全吹干,垂落下来的发梢还带着湿润的弧度,她开了口,浓郁的酒味经?过淋浴还没散去:“你觉得我还有多少耐心再等你磨磨蹭蹭?”

尤映西微微偏头,是下意识的反应,却未料对?方?的鼻息喷在已经?不那么?敏感的侧颈还是一片燥热。

她闭了眼,眼皮不由自主地轻颤:“我没有磨磨蹭蹭。”

江晚姿:“那你爬过来的?”

尤映西:“没……我喝了点酒。”

什么?情况下需要?喝酒?江晚姿只消一想,再目睹对?方?薄扇一样的眼睫抖得厉害,便明白过来了,她笑了一下:“怕我?怕什么??”

怕你干死我……又不敢明说,生怕正中对?方?下怀,真□□死。尤映西陡然?睁开眼,江晚姿右眼眼角的黑痣映入眼帘,她紧紧攫住这点熟悉略微安定了心神,说:“我觉得你好像有点生气,所以怕。”

江晚姿嫌尤映西的棒球帽还有口罩碍眼,一一摘下,甩在一边,却不忘细致地将?对?方?被弄乱的头发理了理。眼前人像个偷心贼,没了帽子口罩的遮挡,一张小?脸露在外面绒毛毕现,眼里的胆怯也随之袒露。

“不是还管我喝酒吗?你会怕我生气?”江晚姿追着尤映西逃避的视线,望进了她的眼底。

尤映西嗡嗡地说:“那不一样。”

江晚姿:“怎么?不一样了?”

左右不过这点空间,尤映西动无可?动,亦避无可?避,她被江晚姿困在两臂间,已不是那年?扶着花架支支吾吾一边说一边哭一边脸红的十八岁女?孩了。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因为对?方?也不是二十四岁的江晚姿,年?长的那几岁轻易便将?她压得死死的,也甘愿。

这几年?的时光将?她们一寸寸雕琢,人生轨迹早已被对?方?改变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偏离,一个在天之南,一个在地之北,隔得再远,只要?想了解,还是有渠道。

“你不能喝那么?多酒,所以才会管。”尤映西的声?音有点颤。

江晚姿像是不解:“为什么??”

她连问?了好几遍,尤映西紧抿的唇终于被她随意的一句“你知道我酒量很好的”撬开了:“你有一年?喝酒喝到胃出血,顾顾晚上在医院陪床,发过朋友圈。”

顾徐希像是故意的,医院定位都?有,就在燕京。尤映西想去的念头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被压下,路线查过,也坐上了最方?便的那趟公交车,却在快到站的时候惊慌下车,背离了既定的方?向逃得远远的。

那天的太阳很大,是尤映西来到燕京度过的第一个夏天。燕京与江市的气候差不少,那一声?声?蝉鸣不知是否来自去年?盛夏的那群。最好不是吧,哪怕是那么?弱小?的栖息在树上的小?动物,被它们目睹了两次泪如决堤,也太丢脸了。

尤映西在太阳底下漫无目的地走,那片她不熟,南方?人方?向感又不怎么?好。APP上自己与医院的距离忽远忽近,她的心也是七上八下,脑补了很多会不会突然?在哪里偶遇的画面,随即发现她没有那么?期待偶遇,贴切一点说,她不敢偶遇。

距离最终停在了租房与医院的七点几公里,尤映西也在那一刻明白了近乡情怯不仅是对?一个地方?,也可?能是对?一个人,一个故人。

发了疯地想她念她,难过到了极点,又巴不得没见过她,等冷静下来关于下辈子的祈愿却全都?是她。

自分开以后,她们的回?忆被遗憾填满。

譬如厝那海,那个时候嫌太冷没有游船,要?是夏天能再去一次就好了。譬如约好了一起去没去成的不肯去观音院,要?是早点去就好了。譬如出事的那天晚上,要?是没在酒店外面依依惜别就好了……遗憾来遗憾去,遗憾的极致是,要?是我们从始至终都?是陌生人就好了。

你感情那么?好的哥哥就不会因我妈而死。

你也不会酗酒酗得那么?厉害伤了自己的身体。

尤映西的眼角湿漉漉的,她勾着江晚姿的脖颈迫使对?方?低下头来,她吻着江晚姿的颊边。这是她步入这间房以来的第一次主动,用她无法付诸行动而迟到了的关心以物易物,才觉得心安理得。

“我有多喜欢你,就有多恨我自己,这几年?来,每一天,都?是这样。”尤映西一边吻一边说,“所以,哪怕是葛云,哪怕是笑笑,我都?觉得我不该吃醋,不该生气。我追过去陪你,只是为了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照顾你。”

她亲得轻极了,舍不得用力似的,嘴唇略微一碰便移到了别的地方?。廊灯足够照亮她们二人,所以江晚姿脸上不加掩饰的舒服被洞察,尤映西付之以愈加大胆的嘴上的轻啄,却突然?被江晚姿捞着翻了个身,背朝她,胸贴门,被压在了薄薄的门板上。

终于见到了一直咯得她背疼的东西是什么?,不是想象中的凹凸纹饰,而是一面镶嵌在木料里的镜子,光可?鉴人,她也见到了面色潮红的自己。

这家酒店什么?都?偷工减料,怎么?唯独镜子做得这么?精益求精,尤映西不知江晚姿要?干什么?,她羞得闭上了眼。察觉对?方?将?她的背心从裤子里扯了出来,尤映西预先脑补了一些什么?,上半身抖得不行,半是抗拒想象中可?能会发生的姿势,半是有些羞耻的期待。

背心被撩上去,后背浮了一层的冷汗,外面带有温差的空气在流动,激起一阵战栗,促使尤映西自喉间滚出压抑不了的“唔”的闷哼。

她本能地扶住了周边的一切可?凭依物,却无意中握紧了江晚姿腕骨突出的手腕,随着对?方?的动作上下画圈,尤映西蓦然?明了江晚姿在做什么?。

身后的那个人轻轻点着尤映西腰背上蓝色桔梗花的花蕊,江晚姿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为谁纹的?”

尤映西咬着嘴唇,她睁开眼,又别开了目光,镜子里的她的耳朵已经?血红。只不过数秒的愣怔,腰间的软肉被苦等答案的江晚姿狠狠掐了一把:“为谁纹的?”

“为你,只会是为你。”尤映西的声?音颤得厉害。

只前面半句就够受用了,更?何况还有戳到心窝里的后半句。江晚姿轻轻抚过掌下被她掐疼了的那片肉,极有耐心地,极温柔地,直到对?方?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也松开了一点力道。

她逮着尤映西喘口气的间隙,用指尖勾勒着桔梗的轮廓,穷追不舍:“是无望的爱?”

桔梗花的花语有很多,风流如江晚姿也不是每次送花都?会去查花语,而这次她查了,也犯了难。

尤映西扶着门板的另一只手五指呈张开之势,被这么?一问?,漂亮的指节向内微微蜷了蜷,她苦涩地笑了笑:“不是无望。”

江晚姿看着那块不知作何用途而今被她当?成情趣的镜子,镜面里尤映西涂了浆果色口红的嘴唇轻轻启合,她说:“是无悔。”

“喜欢你,无悔。”

“等你,无悔。”

连续三句,像是三根针扎进了心里,扎得头皮发麻,这个答案比无望更?令江晚姿心疼。无望就无望了,无望是事实,她宁愿尤映西有悔,有悔才能回?头,有悔才能向前走,而不是徒然?地待在时光的罅隙里上下求索,却无出路。

江晚姿深深吸了几口气,她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自从胃出血以来就没喝过这么?多,酒量其实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洗了个澡也无济于事。

就是怕,怕她被醉意冲昏了头脑,对?眼前这个藏在心底爱恨不得的人做出点什么?过分的事来。但现在压根忍不住了,恨不得将?尤映西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亲吻她,啃噬她,啮咬她,粗暴的,温柔的,用尽一切办法告诉她,我也无悔。

江晚姿花了好大力气分出一点理智,还得切成两半,一半给统筹发了短信,明天休息,一半用来做疯狂之前的交代。

她以双肩为支点,将?尤映西扳了回?来,对?方?的下巴像是刚才被镜子与门的边沿轻轻划到了,泛着一条细微的红痕。江晚姿右手捧着她的脑袋,大拇指横跨过去,指腹揉了揉那道痕迹,问?她:“疼吗?”

是有点疼,但被她安慰也就好了,尤映西:“还好。”

江晚姿点点头,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头,像是大脑无暇分心的机械式动作。

三十岁的她,音色变得更?成熟了,随便一压,到了低音的音域里有自然?而然?的压迫感,却依然?慵懒,不失女?人味。

江晚姿希望自己是温柔地说,但全身肌肉紧绷的当?下声?带也不可?幸免,她甚至得清清嗓子才慢声?道:“我有点醉了,也被你的‘无悔’冲去了仅存的理智,当?初答应过你,这几年?没处过别人也没发泄过欲望,我也不知道我会对?你怎样。”

“可?能会没有分寸,可?能你会见到完全失控的我,也可?能你会疼得厉害,希望你……”江晚姿顿了顿,她笑了起来,眼角边的黑痣格外迷人,“不要?原谅我。”

尤映西被她紧随而来的“让我们在不会再有愧疚的恨意里共度良宵吧”砸得半边身子发软,等回?过神,五感归位时,只听得腰间的皮带被人迫切解开,一整条落在她的脚边,金属搭扣碰过黑色高帮帆布鞋的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