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青——”
旁边的炎覃惊呼一声,这样的结果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炎天落脚下不停,左脚一撑,向左边快速窜出两步,左手一样握拳,只是手臂上肉块起伏明显要比之前弱了三分,显然半边身子的麻木让他的聚力也受到了影响,拳头破空的声响分明大不如前。
而炎覃显然不愧是部落年轻一代的骄楚,无论是反应还是力量境界都比炎青要高出了不止一筹,见到炎天落击向小腹一拳,微微的惊讶之余,发出一声嗤笑,左掌下切,轻松地架住了炎天落的拳头,既而掌心红光一吐,炎天落只感觉拳面一股炽热伴随着一道无可抵御大力瞬间反袭而来,惨呼一声向后倒飞出数尺跌落在地。
“不自量力——”
也不看炎天落受伤与否,炎覃快步向着老人盘膝的位置走去。
左臂与右臂一样失去了知觉,左掌面通红一片,四根手指面有鲜血缓缓渗出,牙齿紧咬下唇,用恢复了半点知觉的右臂撑起半面身子,炎天落的眼中除了痛苦还有浓重的恨意,“不许靠近我爷爷——”
“你就在这里给我好好看着吧——”不知何时,炎青已经恢复过来,两只手将炎天落的双肩固定住,咬牙阴声道。
来到老人被红芒包裹的身子前,炎覃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炎战啊炎战,你也有今天,你平日里不是颇瞧不起我们祖孙一脉吗?今天你的命还不是掌握在我的手里,我今日为你疗伤,到族里最多不过是修行日浅,救人心切而造成了我们尊敬的四长老重伤生亡,顶多是被大长老罚到后山地火窟面壁三年,过后你四长老一脉还能有什么高手和我们抗衡?而我到时候——
心中对于自己美好的未来充满了想像,走到老人背后,吸气凝神,将下丹田里还不算深厚的炎阳真气迅速运转几边,对于四长老炎战的护身罡气他可不敢大意,虽然不是战斗中的刻意运起,但也不能小觑,将所有的炎阳真气运到手少阳三焦经处,只见炎覃的右手掌心隐隐地透出一股明亮的红光,明显的热量虽然不能与老人疗伤的威势相媲美,但也不是相差很多,毕竟老人的真气只是自发护体而已。
“四长老,就让我略尽微薄之力,来为您疗伤吧!”炎覃轻声说道,眼中的冷芒迸射,右手带着让空气扭曲的红光向老人后背按去。
“住手——”正当炎覃的右手将要触及老人的后背时,一声大喝从左边的树林里传来,既而一支包裹着赤红烈焰的长箭划破长空,带着凛冽的破空声从林间飞出,闪电般朝着炎覃的左边身子射去。
“可恶——”低声咒骂一声,炎覃左脚点地,身体飞速地向后移动了数尺,只见长箭迅速地穿过他刚刚的位置,噗的刺穿了不远处的一棵一人合抱的桂树。
嘭——
那长箭在穿进树干时瞬间爆裂开来,连带着整棵桂树被炸成了一片燃烧的碎木,星星点点地掉落在地。
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出手,炎覃招呼一声炎青,两人站到一起,静静地看着刚才箭射来的方向。
不远处,一名中年汉子背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女孩,双脚在树枝上连踏几脚,借着反弹之力向着场中射来,嘭的一声,中年汉子双脚着地,沉闷的声响伴随着脚下的地面被他踩出了两个清晰的脚印。
“啊——,哥哥!”只见原本伏在中年身上的小女孩惊呼一声,快速地跳下来,向着炎天落的方向跑去。
“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我让爹爹打他们——”
望着面前扎着两个羊角辫,一双大大的如水双眼噙满了泪水的可爱妹妹,炎天落笑道:“哥没事,哥能站起来——”
说完,炎天落就想站起身来。
“哥哥——”
旁边传来女孩的惊呼声,中年汉子眉头一皱,知道是炎天落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凌厉的目光瞬间转到炎覃两人身上。
感受到面前饱含危险的凌厉目光,炎覃的目光一阵收缩,不过又快速地平静下来,“我想炎护法是误会了,我们只是看四长老受伤,想要施加援手而已,却不想被天落族弟误会了,事态从急,所以出手有些乱了分寸,还请护法明察秋毫。”
炎山浓厚的眉毛一挑,凌厉的目光瞬间收敛,目光意有所指地在炎覃两人身上转了几圈,又平复下来,“真的是这样吗?”
“这您大可以去问天落族弟,先前就是他阻止我们去救助四长老,我们情急之下才会出手的,可惜不小心伤了天落,”炎覃一脸懊悔的样子,“对了,小侄这里还有两颗参王丹,就送给天落作为小侄之前情急出手的道歉之礼,还请护法千万收下。”说完炎覃便从衣襟中掏出一个打磨光滑的白玉瓶来。
“收起来吧,小子。”却是盘坐在一旁的炎战收起了护身罡气,清醒过来,刚刚他虽然处于疗伤状态之中,不过对于周身的事物还是有一定的感知的,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话,对于发生的事大致的也了解了不少。
关于炎覃两人的好心,笑话!
“啊,四长老您老人家终于好了,可让侄孙两人着实担心了一场。”炎覃闻言和炎青忙向着炎战双手抱肩,弯腰行了一礼欣喜道。
“很好,很好,你叫炎覃是吧?”炎战拄着那根丝毫没有被他的护身罡气融化的拐杖站立起身,抬头望着炎覃说道。
“是的,四长老。”不知为何,炎覃从炎战那平静的目光中总感觉到一份森寒,仿佛千年寒潭一般波澜不惊,却又寒意袭人,让他不由得将炎阳真气快速地运转了几遍,却发现那股寒意依旧如影随形,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可以走了。”炎战依旧平静地说道。
“爹——”炎山在一旁沉声道,却见炎战摆了摆手,便不再支声,转身向晕倒的炎天落走去。
“那这瓶————”
“不要考验我的耐心——”炎覃刚想要说什么,却听见炎战低沉的声音,既而一股庞大的气势宛若蛮荒凶兽张开血盆大口,瞬间将两人笼罩。
全身上下瞬间被冷汗浸湿,体内的真气仿佛被寒冰冻结了一般,再不能运转分毫。
“那我们就先回部落了。”咬着牙顶着炎战磅礴的气势,炎覃勉强说了句告辞,便和一边更加不堪,几乎软倒的炎青快速消失在了一旁的林间小道上。
半日后,夕阳早早地隐入西海,只留下天边一抹淡淡的紫色晚霞。
天灵族山谷,黄昏渐渐过去,山谷里炊烟袅袅升起,让天空仿佛笼上了一层阴霾,朦胧得看不清楚。
此时,部落南边一座三层的木楼里。
“爹,天落不会有事吧?”一名眉目间带着浓浓焦急的中年美妇对着床前站着的独腿的炎战轻呼道。
“爷爷,哥哥不会有事吧?炎舞好担心啊——”原本趴在床上注视着炎天落的小炎舞也小脸急切地看着炎战。
“放心吧,天落不会有事的,只是全身筋骨受了震荡,脱力而已,休息一夜就没事了,”老人单手抱起小女孩柔声道,说完又想到了什么,朝床上炎天落红肿的左手看了看,对着一直站在妇人旁沉默不语的炎山道:“山儿,你呆会儿去山上桂林那几棵百年桂木上采两颗桂实,回来让青玉捻碎了敷在天落手上,炎阳真气没有桂实恐怕难以很快恢复。”
“我知道,”炎山说完满脸慈爱地看了看依旧昏睡的儿子,既而眼中精光一闪,“爹,今天——”
“我知道,”炎战闻言脸上顿时布满了寒霜,“好一个炎覃,好算计,如果当时真以他远不够境界的火行真气助我疗伤,我怕不是要立即真气倒流,经脉尽断,不死也残废,而他最多是一个修炼日浅,所学不多,救人心切,被罚面壁几年,哼!我就不信在月天老不死的调教下,号称年轻一代第一人的他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炎覃,根本无法与上代的步飞天相比!”
“那爹——”
“好了,”炎战摆了摆手,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要天落没事就好,其它的以后再算,你去吧。”
“是——”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在妻子催促的目光中,转身出了木楼。
十天后,望月台。
“天落,你的手已经完全恢复了没有?”
“有娘用桂实外敷,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完全恢复了,”炎天落望着面前的炎战说道,随即迟疑了一下,“爷爷,为什么二长老爷爷要那么敌视我们呢?和平相处难道不好吗?我好害怕那天的事会再发生。”
“孩子啊,有些事等你长大了自然会了解,这恩恩怨怨又有谁能够说得清呢?”炎战感叹一句,而后郑重其事地抓着炎天落的肩膀说道:“天落,你要记住,人无害虎意,但虎有伤人心,想要确保不被别人伤害,就要拥有强大的力量,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亲近的人。”
“难道人人都每天想着去伤害别人吗?那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炎天落不解地问道。
“当然,这世界上也有许多善良的人,但你能保证你每一个遇到的人都是和善之辈,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你是我炎战的孙子,不可避免的,你将来必定会被卷入族内权势的斗争中,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热衷于这些,但更好的食物,穿着,地位和心法的分配无疑是吸引人的,肯定会有人愿意去争取,而有人争取就会有斗争。”
“那就是说我现在要努力的修炼才对,等到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就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一切。”炎天落若有所思地望着炎战说道。
“你这样理解也未尝不可,有些事情以你现在的年龄还远不能理解,但你只要记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手段阴谋都只能是徒劳,而在没有力量的时候则要学会适当的隐忍,不要像——”仿佛想到了什么,炎战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左腿,神情落寞而悲伤。
“是不要像你吗!”突兀的,一个浑厚的而充满了怨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来了——”并没有惊讶,炎战缓缓地开口道,没有转身,声音平静,仿佛早已知道来人是谁。
“怎么,难道我就不能来吗?这世界上最没有资格来这里的人恐怕是你才对!”来者渐渐走近,显出样貌。
“二长老爷爷!”炎天落惊呼一声,只见来者一身族内少有的火鸠翎羽织就的宽大长袍,八尺高的身形在就算在天灵族内也是少有的,一头火红的长发,连带胡须也是火红一片,显然是一身火行真气登峰造极,外显于身,一双摄人心神的大眼此时冒着毫不掩饰的愤怒,正是天灵族五大长老之一,二长老炎月天,不过令人诧异的是,他的右腿处也是空荡荡的一片,手中拄着一根赤金铁杵,每走一步,地上都要被那铁杵球形的一端砸出一个近三寸深的印记,怕不是有近百斤重。
“炎月天,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当年的事,你以为我不痛苦吗?这三十年来的日日夜夜,我每天每夜都在不停的修炼,为的就是能够从那三个畜生手里救出桂香。”炎战眼中此时蕴含的寒芒虽然不是对着炎天落,却让他有种寒冬提前来临的感觉,空气中弥漫了一种肃杀的气息。
“就你这个废物,是你吗?炎战,就凭你,我呸!你们一脉就没有一个不是垃圾!”听到炎战的话,炎天落仿佛想到了什么,状若疯狂地吼道。
握着拐杖右手紧了紧,炎战身上出现了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随即又平复下来,“炎月天,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这只是我们两个之间的恩怨,我不希望它衍变成我两脉人的夙仇,你要为我天灵族着想,现在族内表面平静,其实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
“够了,又是我天灵族!又是你口中所谓的大局,三十年前这样,三十年后还是一样,你对得起桂香,对得起已故去的桂天老爷子吗!难道你的心都让贪婪的红眼禺猴给吃了,我真是瞎了眼,当年将桂香让给了你这样一个薄情寡意,千刀万剐的懦弱之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经久不息的惨笑声随着炎战逐渐加入的雄浑真气传遍了整个座大山。
无数飞鸟从林中惊起,嘈杂的鸣叫伴随着凌乱的扑翅声让原本平静的招摇山显得喧闹起来,炎天落忍不住捂住耳朵退后几步,扎起树形桩,凝神静气,防止被音波趁虚而入,伤害心神。
“我的确是一个懦弱之徒,我的确是个懦弱之徒啊——”炎战仰首大叫道,脸上说不出的凄凉,又突然转过身去,满脸狰狞地望着面前的炎月天:“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是族内的长老,族里有九百多族人要吃饭,要生存,当年的情况你敢说你不清楚,那可是九百多的族民啊!九百多条人命!九百多条啊!”
“不用再说了,相同的理由已经说了三十年了,我已经不想再听你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了,现在让我看看这几年来你究竟领悟了什么,希望你那什么无了拳不要太让我失望,不然我会对于你那所谓三十年的死寂而隐忍的心彻底的失去幻想!”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好,这恐怕才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真正目的吧。”炎战平静地望着炎月天道。
也不否认,炎月天道:“不错,当年老祖过世时,享年四百九十岁,曾在九炎洞传下天道图,我五大长老,十九名护法包括族中所有达到三重天识神境界的族人当时都在场,别人我不知道,但你炎战不可否认,天资悟性在当时冠绝众人,从你当时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肯定有所领悟,后来我进九炎洞闭关悟武时也常发现你对着那天道图发呆,果不其然,此后十年,你更是以惊人的速度从四重天的先天中期晋升到了先天大圆满的境界,只差一步便可以开辟紫府,凝结武魂,要不是那场变故,恐怕你如今成就那武魂位业也不是没有可能!”
天道图!
依旧是之前的峭壁上,陆清眼中精芒流转,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如今三十年来我不但没有步入五重天,连先天初期的修为都难以保住”,炎战叹了一口气,“如果再这样下去,就算哪天我完全领悟了无了拳,没有足够的修为,也没法威胁到那三个畜生。”
“无了拳?大半个月前我就听人说你要教炎天落一种拳法,你也不避讳,有族内子弟看过,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藏私,不过就我了解来说却是一门招式普通的人阶拳法,甚至许多招式都与基本拳路相似,怕是连人阶都只是勉强达到,如果这就是你三十年来琢磨出来的凭仗——”
“哼,你的目光依旧还是那么的肤浅。”炎战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炎月天的话。
眼中精光一闪。
“那你就接好了!”炎月天眉头一挑,身上骤然腾起一股火热的狂暴气势,噗的一声,身上火鸠翎羽织就的长袍瞬间四分五裂,飞散开去,露出一身毫不输于精壮汉子的肌肉,上面红色的光晕流转,真气透体而出,在体表形成了一层足有尺厚的护身罡气,暴烈的热浪顿时铺天盖地地朝着炎战扑去。
神情淡漠,炎战右手一挥,一股柔和的真气将炎天落卷起,落到离两人足有三丈远的一棵高大的桂树旁。
“你接好了,我也让你见识一下我如今烈火拳的造诣,烈火焚原!”大喝一声,炎月天抢先出手,右手握拳,右臂瞬间爆射出耀眼的红芒,一层宛若实质的红白相间的真气将整个拳头包裹其中,拳势如惊涛破海,又好像狂风倒卷,强龙出洞,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势笼罩了炎战全身的方位。
“拳罡——”炎战低呼一声,眼中露出一丝惊讶,随即目光一凝。
“天落你看好了——”只见炎战右手一甩,竟然将自己手中的拐杖抛飞出去,直直的落在炎天落身旁。
噗——
拐杖插入地下数尺,而炎战本人居然只靠着仅有的一条左腿独立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声响,只见炎战从脚开始,全身的肌肉开始不规则的抖动,一层淡淡的赤红罡气也快速地弥漫了全身。
“喝——”两人即刻相遇,炎战单腿支地,身体奇异地向左边一荡,恰好躲过了炎月天迅猛的一击,右臂向后一曲,弯成圆弧状。
“这是如桩境——”
圆弧瞬间向前延伸,达到右拳,与炎月天向右搁挡的赤金铁杵相撞。
破——
一道沉闷的声响过后,凛冽的气浪向着四周的空地扩散而去。
身体被一股无比凝练的大力冲撞出去,双脚着地,又禁不住连退四步方稳住身形,炎月天不由骇然地望着炎战的身影,而炎战则是左腿一侧,身体倾斜快速地划了个圆,便将炎月天铁杵上的大力卸到一旁。
无了拳!
不远处,陆清眼中神光闪动,魂识运转,将炎战的动作全部印入了脑海中。
不知为何,陆清总感到,这一套无了拳看似平淡无奇,招式也极为地普通,乃至化拳为剑后,也只是一套普通的奠基剑法,但是细细地咀嚼一二便会发现,其中似乎蕴藏着一股莫名的玄奥,这玄奥隐隐地与天道相合,让这拳法本身就夹带了一股无铸的拳意,这拳意,直接借助了天道之威。
是以,刚刚炎月天才被炎战轻易地一拳击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