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腾静默了片刻之后才回答,嗓音明显比之前冷淡勉强了许多,“没有啊,那个快递小哥自己瞎猜的,他这个人比较喜欢八卦,可能见我和笙箫次数比较多,就觉得我跟她在一起了吧。”
听说他们并没有在一起,立夏心情稍稍放松了些,不过还是语气小心地接着试探,“你在学校常常跟笙箫一起吗?”
“嗯。”萧腾看似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不过语气里却带着不自知的轻快,“基本上每天都会碰面,下课后经常一起吃饭,周末要是没什么事就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偶尔也会一起去福利机构做志愿活动……”
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就是好啊,每天都可以一起进进出出。立夏心里又开始不停地往外冒酸泡泡。
忽然想到洛佳佳,立夏又十分纳闷地问了句,“那个什么洛佳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貌似是笙箫其中一个室友吧?你帮笙箫领快递可倒也以理解,不过你为什么要跑这边来帮她领快递啊?听快递小哥那语气,你好像之前常帮她代领啊?连她电话号码都背下来了。”
萧腾习以为常的语气回答,“洛佳佳这个人比较宅,常常窝在宿舍里打游戏,有时候连饭都懒得去食堂吃,更别说自己领快递,基本上都是笙箫帮她代领,我跟笙箫一起去过很多次,偶尔也会帮忙代取一下,那个快递小哥认识我。”
……
原来当初的许多细节,看在眼里的她其实已经牢牢记在了内心深处,一直到几年之后仍然这般清晰,只是漂亮的脸令立夏骨子里隐隐藏着一份骄傲,她自负地认为萧腾连漂亮的她都不喜欢,怎么可能会喜欢平凡普通的笙箫。
笙箫脾气那么硬,长得那么矮,又不是很好看,家境也不好……
更重要的是,她跟萧腾才认识多久啊,怎么可能比得过她和萧腾二十多年的情谊?
可那天晚上立夏失魂落魄,呆愣愣地立在萧腾的床尾,怔怔地看着躺在萧腾枕头上的那本画册,以及画像中的女孩那熟悉无比的脸。
外面阳台上的萧腾始终沉浸在悲伤的世界里,对临时起意过来找他聊天的立夏毫无防备,完全不知道立夏在他的房间里,把他用了几年的手机铃声听了一遍又一遍,更不知她已经看见了他亲手画的素描画像。
“是她吗?”到了房门口的立夏,发出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发着抖,一个简短的问题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听见了动静的萧腾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正倚着门框上的立夏,她的脸色已经白得接近透明,问话没头没尾的,但萧腾却很神奇地听懂了其中的含义,他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平静,可牙齿却一直不停地磕磕碰碰,“不是,立夏,你别多想……”
立夏当时并没辩驳什么,也没有因为他的否认而平静,满含着哀伤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他,迅猛的泪意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只是平静地任由汹涌的眼泪顺着苍白如雪的脸颊缓缓滑落。
回到自己家之后,立夏几乎一整夜都没合眼,她想了很多过去的事,许多被她有意无意忽略的细节,一点一滴在脑海里清晰地浮现。
一首接连用了几年但从没换过的手机铃声《童话》,再加上一本画了笙箫素描画像的画册,还有他那藏不住的悲伤,立夏彻底明白了他一直深深隐藏的心意。
再回忆起自己的谢师宴当天的种种异常,立夏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如置身寒冬的雪堆里,过于骄傲的她那时候那样自负地认为,萧腾不可能会喜欢平凡普通的顾笙箫,可事实却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见钟情啊!居然是一见钟情!!
萧腾在她的谢师宴当天,悄悄在KTV包厢里录下了笙箫的歌声,那是早已经知道彼此存在的他们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
那个痛到撕心裂肺难以成眠的夜里,立夏以为自己终于想明白了所有的事,只是在笙箫离开的这六年里,她始终都没勇气向他求证。
他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又究竟因何故令自己沉沦?一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才终于知道答案——
中午吃完午饭后回到房间,想着萧腾那一句“我当初连求婚戒指都买好了,只可惜我跟她有缘无分”,想着萧腾说他从来都没向笙箫表露过自己的心迹,心绪翻腾的立夏根本就没心情午睡,看着相册里的他曾经阳光鲜活的模样,挣扎迟疑了许久,终于问出了藏在心里心里多年的疑问。
随后又是良久的沉默,就在立夏以为萧腾不会回答时,他的声音却又从电话彼端传过来,“你高三复读那年元旦之前,我回老家看望骑车摔断了腿的小玥,知道你当时压力特别大,我特地抽空回学校看你,就是那天傍晚,我在校门口遇到了她。”
那天傍晚?怎么会是那一天呢?那天晚读报下课了之后,立夏万分惋惜地跟笙箫说,她跟萧腾实在没什么缘分,可是多年之后,萧腾却跟亲口告诉她说,那年在教室里错过的他们,居然在校门口遇见了彼此。
“笙箫从来没跟我提过。”立夏声音苦涩地说,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不知道。”萧腾声音黯然又苦闷。
“笙箫那时候不知道我的存在,至少她一直都没认出当时那个人是我,大叔的地摊摆在路灯下,笙箫站在地摊前跟他说话,我能借着灯光看清她的容貌,但背光的她却看不清我的脸,她那几年跟你一样,一直以为第一次跟我见面是在你的谢师宴上。”
“那天我把你送到学校口,之后接到了向东打过来的电话,路上来去的车辆比较多,一边走路一边接电话不安全,我就倚着在校门口的一根电线杆接电话,无意听到她跟摆地摊的大叔说话,诧异地朝她看了几眼——”
“可是……”电话这头的立夏语气已接近哽咽,“她长得并没有多漂亮啊,你为什么偏偏会对她……”
那四个字她怎么都无法说出口,但萧腾却已然猜到她想要表达什么,低哑的嗓音透过无线电波传到耳里,“我喜欢一个人,跟她长得漂不漂亮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对她……”心情钝痛的立夏锲而不舍地追问。
“初次见到她,首先吸引我的是她的声音,我听见了她对弱者的怜悯和善意,才会朝她看几眼,除了觉得她很善良,我当时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一直都很多天以后,在路上无意间看见一对情侣,嬉嬉闹闹地从我眼前经过,脑海里猛然闪过她的脸,我也纳闷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只见过一面的她,那张脸清晰得好像在眼前,我那时候也不懂究竟为什么,我会记得那么清楚。”
善良?竟然是因为善良吗?可是这个世界上善良的女生那么多,他身边长得漂亮又善良的女生也不少啊,为什么偏偏会是笙箫?
“后来才恍然意识到,我可能对那个女孩可能一见钟情,大概是命吧。”萧腾苦笑着解释,“我没想到自己竟然把只看了几眼的她牢牢记在心上,后来试图把她找出来,只可惜我那个时候没跟她搭讪,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在哪个班,只知道她可能是晋华几千名学生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