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八点钟,曲七夕早已经回来了,一推开客厅大门,就看见她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她立刻转头看大门口,看见笙箫,她立即打招呼,“师傅,你回来啦。”
笙箫“嗯”了声,从门口走到客厅里,刚准备反手关上大门,就听见曲七夕说:“师傅,虹飞姐在你房间等你。”
“我知道,她给我发消息了。”刚才跟顾默沉在宴江南吃饭吃到一半,她就收到曾虹飞发过来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还说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也亏得她突然发过来的消息,给她提前结束晚餐提供了完美的借口。
房间的隔音效果一般,曲七夕说话又元气满满中气十足,房间里的曾虹飞估计听见了动静,笙箫这边话音刚落下,曾虹飞那张过于艳丽妖娆的脸蛋,便出现在笙箫的房间门口。笙箫看见她,情不自禁地绷了绷嘴角,垂下眼眸避开她的目光,转身关上没带上的大门。
借转身的机会吧,她深深吸了口气,略略调整了下起伏的情绪,弯身换下运动鞋,这才趿着拖鞋回房间。
“哎,今天这是什么情况?以我对顾默沉这个人的了解,你们一个多月没见,他肯定会揪着你不放,这次怎么这么快就放你回来了?”
笙箫一进房间就迎上了曾虹飞狐疑不解的面孔,这个过分漂亮的女人双手抱臂,直接往笙箫床上一坐,随后就一脸诧异地打量着笙箫。
笙箫脚步顿了下,沉默了片刻,然后声音有点空洞地解释:“大概做了坏事心虚吧,他实在没脸强留我。”
“坏事?”曾虹飞没料到会从笙箫嘴里听到这种说辞,冷不丁地怔了下,表情有点莫名地盯着笙箫,“你说的坏事,指的是什么?”
等待曾虹飞的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笙箫嘲弄的声音响起,“他一直在背后搞小动作,干预我升职和调离。”
曾虹飞听了这话,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原来顾默沉干过的糟心事,还不止阻挠萧腾见笙箫这一桩!
“我在东港待了六年,以我那么优秀的业绩和KPI,按理说很快就能升职,但实际上每年晋升的名单上,从来都没有我的名字,我自己不愿意升职挪窝是一码事,但老贺身为东港店的一店之长,从不找我提升职的事,那又是另一码事,我这几年一直都觉得奇怪,不明白老贺到底怎么想的,不过我暂时不想调离,所以懒得找老贺打听情况,我从来都没怀疑过顾默沉,直到前些天,我突然接到老贺打来的电话——”
那天是周末,笙箫又一次宅在家里休息,那天午后的阳光正灿烂,笙箫吃过午饭回到房间,盯着窗帘紧闭的飘窗那边,犹豫着要不要拉开窗帘,躺在飘窗上晒晒太阳,她脑海里正天人之战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很意外地发现打电话来的人竟然是贺志军。
贺志军是乐嘉东港店的店长,从笙箫六年前入职乐嘉开始,到她六年后离开东港,期间六年一直在东港店,只是职级上有所变化,笙箫刚入职那会儿,他还是门店的管理总监,笙箫待在乐嘉东港店的第三年,他成功升职为这家门店的店长。
笙箫在东港店待了六年,期间一直没挪过窝,这其中固然有她自己的原因,但以她那么优秀的业绩,老贺从来不提拔她,笙箫心里到底还有疙瘩的,她对老贺一直没什么好感,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沟通,从不主动跟他有联络,而以老贺精明过人的头脑,他自己大概也是心里有数,同样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沟通,基本上不找笙箫聊。
所以他突然找自己,究竟是为了哪般?
笙箫心中着实奇怪,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醒默默看了很久,最后才在一遍又一遍唱响的铃声中,滑屏接听了这通电话。
电话里就传来了老贺的嗓音,带着一股令笙箫心生疑惑的虚弱和无力,他张口就问笙箫,是不是很奇怪他突然打电话过来。
笙箫没说什么,老贺自问自答,然后笙箫被他苍凉又沉痛的话语吓了一跳!
“今天突然打电话给你,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在电话里,久未联系的老贺突然这样说。
六年前痛失慈父后,笙箫从此对“死亡”相关的字眼极其敏感,一听老贺说这种话,语气痛起来又那样苍凉沉痛,狠狠惊了下,想都不想就痛斥,“贺店,你胡说什么呢?你这不是好好的吗,说这种话干什么?”
老贺笑了笑,但隔着电话,笙箫还是能听出一丝无奈苦闷,老贺在电话里说:“笙箫,我前几天去体检,查出了胃癌晚期。”
胃癌,而且还是晚期!
“笙箫,你爸爸他……查出了肺癌,晚期……”
癌,晚期,这些令人痛心绝望的字眼,一遍又一遍地在笙箫脑海里滑过,对于死亡的恐惧和一股剧烈的痛苦猝不及防难以抑制地席卷了她。
笙箫煞白着脸,声音发颤,“贺店,你……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笙箫希望从他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然后残酷的现实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电话里的老贺声音很无力地说:“不,笙箫,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不会拿自己的健康跟你开玩笑。”
“贺店。”害怕死亡的笙箫,煞白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惨白难看,眼前几乎瞬间被雾气漫延。
“你不必为我难过,一个人最后终究会死,不过早死晚死和死亡的原因不同罢了,我现在就算想不开也无济于事,而我也真的是因为查出了胃癌晚期,才会突然给你打电话。”
“那您……您想跟我说什么?”
老贺满怀抱歉的嗓音,随即便从电话中传到笙箫耳朵里,听了他的解释,笙箫这才知道,原来他这些年从来不提笙箫升职之事,并非不想提拔她,而是有人暗地里花了一笔钱请他这样做,十万是一笔巨款,要养一家老小七口的老贺心动了。
“那个人是谁?”一颗心几近麻木的笙箫,声音微微颤抖着问,然后笙箫从老贺虚弱的嗓音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我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顾默沉一直不肯说,让我照他的吩咐做,我实在拗不过他,只好照做。笙箫,我很抱歉,我……”
老贺接下来道歉的话语,笙箫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整颗心被老贺的胃癌以及顾默沉的所作所为占据,老贺一直絮絮叨叨地讲,心情麻木的笙箫默默地听,说了些安慰和鼓励的话,直到老贺那边有事挂了电话。
笙箫后来花了整整一个上午才勉强平复心情,然后装作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上班上班,到点了该吃饭就去吃饭,默默等着之前在电话里说要来宜城投资的顾默沉过来。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一声不吭?”听笙箫讲了事情来龙去脉,曾虹飞简直要炸了!
“我要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了,你不得直接杀到上海去?”
“那必须的!这个顾默沉简直欺人太甚!他是你什么人啊?他算哪根葱啊?平时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也就罢了,居然还背地里干涉你的职业生涯!他凭什么这么干?连你妈和你哥都没这权利,他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