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道闪电撕裂天幕。
雨越下越大,似无数邦邦硬的黄豆粒敲击窗户玻璃,疾风拍打窗户,带着冰凉的雨水从未关严的窗户浇进来。
辰山迷迷糊糊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找到拖鞋,迷迷糊糊的关上了窗,迷迷糊糊的开门去洗手间小解。
也不知道赵予安的窗户关好了没有?
他打了个哈欠,困倦地看向对面。
却看到对面的房门大开,又一道闪电使周遭亮如白昼。
——房间里空无一人。
辰山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凌晨三点。
他倏然睁大眼睛,瞬间清醒了。
凄风冷雨,河流湍急。
赵予安坐在石块上,紧紧握住手机。
雨水冰冷,身体火热。
酒精是一团火焰,在她的胸腔里燃烧沸腾,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大脑是一片暖洋洋的混沌,万物都模糊了。
一个男人举着伞来到她面前,呱噪的说着什么,还一把抢走了她手中的空酒瓶。
“你来了?”赵予安睁开被雨水冲刷过的、湿漉漉的眼睛,她笑着抱紧他的腰:“你果然不会不管我。”
辰山整个人如遭雷击,手中的红星二锅头酒瓶哐当掉地。
他试图掰开她的手。
赵予安却抱得更紧,无限眷恋的蹭着,脸上笑意甜甜:“她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对吗?”
她仰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极了,却悲伤的像一只找不到家的淋雨小狗。
“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辰山迟疑着,转掰为握。
她的手部肌肤粗糙,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家里草地上打滚时,嫩绿色草尖扎在后腰上时痒痒的触感。
辰山脱下外套罩在她湿透的身上,又轻轻晃了晃她的双肩:“喂,醒醒。”
赵予安被晃的很难受。
但更难受的是心里,沉甸甸像装了块石头,她抬起模糊的视线:“喂,你还没回答我呢。”
辰山抱住东倒西歪的她,内心有什么地方豁了个口,有温热的液体慢慢流淌出来。
他意识到,比起眼前落水狗一样不快乐的赵予安,他更喜欢看她生机勃勃、快乐的样子。
辰山在感情上是个晚熟的人,如果不是今夜的心急如焚,他可能还没有分辨出,自己对赵予安萌发的是哪种情感。
或许从她女煞神一般误闯进他房间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了。
用沈老的话来说,叫玄学。
她温软的面颊贴在他的颈侧,辰山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垂下卷翘的长睫,嗓音清冽认真:
“嗯,我喜欢你。”
他把外套给她认真穿好,然后半搀半抱的将她背起来。
打算背她回去。
“你在做什么?”
一声沉沉的怒音,自他身后响起。
辰山错愕地回头,看到了几米开外的陆赢川。
他高大俊美,微卷的头发略微潦草,虽面有韫色,却依旧冰冷克制。
陆赢川从宿醉中醒来,头痛欲裂。
他一向饮酒克制,这样不节制也是第一次。
手机在桌面嗡嗡作响,他才看到了赵予安的一连串未接来电。
大雨细密如珠帘,隔开两个男人。
辰山看着陆赢川走近,他面沉如水,整个人散发着不悦。
——宛如领地被入侵的孤狼。
辰山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陆赢川怒极反笑:“你抱着我的妻子,还问我要做什么?”
“——什么?”辰山缓缓看了眼背上的赵予安,又看了看陆赢川。
半晌,才艰难的将两人联系在一起:“你说,赵予安是你的……妻子?”
“对,有法律效力的那种。”陆赢川不由分说,强势地接过赵予安,将她一把横抱起来。
她嘟哝一声,将头埋在他怀里。
陆赢川抱着赵予安走向路边停着的车,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对石化在原地的辰山饶有深意道:
“她今晚不回去,有劳你明天跟沈老说一声。”
“——她整晚都跟我在一起。”
倾盆大雨,雨刷头打到最强档。
车内空调开到最高,赵予安身上盖着一件厚外套,双眼紧闭。
陆赢川看着她潮红的脸,心里骂了一句F开头的单词。
这究竟是喝了多少?
和谁喝的?又为什么喝?
他不敢送她回黄家小院,也不愿让别人照顾她。
陆赢川略一沉思,向左打方向盘掉头。
意识朦胧之中,赵予安感到有人把她抱了起来。
她没有挣扎,这个怀抱是如此坚实有力,还有淡淡的柑橘味道。
有点熟悉。
酒店电梯。
怀中人浑身都湿透了,很快就开始瑟瑟发抖。
陆赢川横抱着她,腾出手刷开酒店套房的门,把她带到洗手间,想帮她把头发吹干。
谁料,赵予安一见到马桶就扑了上去,狂吐不止。
陆赢川向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待拿到药,烧好温水,再回到厕所时,看到赵予安已经脱掉湿漉漉的外套长裤,倒在硕大的浴缸内,整个人蜷缩在里面。
脚不知怎地,碰到了热水开关,于是浴缸里热水蒸腾,水位线越来越高。
赵予安觉得温暖,意识愈加迷蒙。
偏偏有人看不得她舒服。
陆赢川坐在浴缸边沿,用手背试着她额上的温度,不厌其烦道:“赵予安,醒醒,不能在这里睡。”
她勉力睁开眼,看到那张五官深刻,欺霜赛雪的浓颜,正紧抿双唇,睥睨着她。
“是你啊,”赵予安闭了闭眼,心想这男人,在梦里都阴魂不散。
她含糊不清开骂:“……野狗。”
陆赢川正在用温水给她搓洗唇瓣,闻言,动作顿了一下:“你说什么?”
赵予安吐出他喂到嘴里的漱口水,借着醉意一挥手把他递来的药打掉,挺直身子揪住他的衣领,恨恨道:“野狗才乱交|配!”
醉意中,她的力气比平常大了很多。
而陆赢川虚坐在浴缸边上,双手又没有着力点。
这一拽,竟径直将他拽进了浴池,巨大的浴池水花四溅。
脊背磕的生疼,待陆赢川回过神来,赵予安已翻身骑在他身上,她双眼迷离,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肌肤烫的惊人。
外套早就脱了,她此刻只穿了一身白色衬衣,此时紧紧贴在身上,黑发湿漉漉蜿蜒到领口,唇色嫣红,眼里却是不管不顾的决绝——
她像一头急于证明的小兽,一只手握住他脑后的黑发,唇齿莽撞地磕上他的唇,将他的惊叱尽数吞于口中。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不老实的解开他的皮带,灵巧而刁钻的伸了进去——
陆赢川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唇瓣柔软甘甜,还有着淡淡的薄荷味道,夹杂了酒精的气息,这个吻与其说吻,不如更像小动物的啃噬,却要命的诱人。
他飞快地抓住她灵巧的手,又抓住另一只,勉力在水中找到支点,和她纠缠的唇齿抽离。
“赵予安,”陆赢川舔了舔唇,声音蒙上一层沙哑:“……谁教你的?”
她被他紧扣着双手,小狗一样歪着头,眼睛骨碌碌转,似是在思索着他的话。
衬衣扣子在推搡中挣开了,露出精致伶仃的锁骨,她脸上一半是少女的天真娇憨,一般却是成年女子的妩媚鲜妍。
“……当然是有人练手。”赵予安咬着唇,贴合的地方却在不老实的轻轻摩擦,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她笑的天真又无辜:“你看,你也很喜欢不是吗?”
陆赢川勾唇一笑,扶住她歪七扭八的身体,防止她磕伤,循循善诱道:“……找谁练手?”
赵予安咯咯笑了,一捧水花浇到他脸上:“我不告诉你!反正你有人练手,你也根本不在意——”
那个“我”字没能说出来。
因为陆赢川扣住她的后脑,给了她一个真正的吻。
赵予安觉得自己像是一叶小舟,被汹涌澎湃的海啸席卷、裹挟,又像是狂风骤雨中被席卷肆虐的山岗,这个吻最初带着惩罚的味道,却不忍一般,渐渐变得温柔而缱绻。
赵予安的意识却在这样生动而猛烈的激吻中,渐渐苏醒。
开始用力的扣住他的后脑,欣喜地回应他。
场面渐渐失控。
陆赢川理智尚存,强掰开她的双手,又扶住她软软下滑的身体。
他轻抚过她肿胀的唇瓣,清朗眉目深深地凝视着她:“满意了吗?”
赵予安摇了摇头,双眼蒙上雾气::“不是的……”
“不是什么?”
她点点两人贴合的部位,神色困惑:“电影里不是这样演的。”
陆赢川已经不需要再问具体是什么电影。
因为她修长细嫩的双腿已经在用力,他刚才已经感受过它的紧致光滑,她在水中摸索,拉着他滚烫的手,按在她腰上:“下一步应该是……”
下一秒,赵予安湿淋淋地,被他腾空横抱起。
陆赢川一言不发,拿过浴袍,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放到卧室内两米宽的大床上。
又回浴室稍微拾掇了下自己,平复紊乱的呼吸。
再重新拿了药和温水,走到床边递给她,逼着她喝下。
他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没发烧,于是给她掖好被子。
做完了这一切,他默默无言,走到几米开外的沙发上坐下。
“陆赢川,”赵予安闭目,将自己埋在蓬松的羽绒被子里:“你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我睡在一起?”
落地玻璃窗外是霓虹夜色,雨水笼罩大地,一片浓雾。
陆赢川闭目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神色疏离淡漠。
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
“……是。”
赵予安笑了。
——笑得心灰意懒。